第16章
在床上坐起來的陸臨江抹了把臉，他平時很少做夢，即使做了也毫不在意，可明明應該轉身就抛在腦後的事情此刻卻在眼前回放，倒不是他對夢境記得清晰，而是夢裏面的樁樁件件，在三年前每天都在發生。
江澄從小長得精致，在沒長開前一直有點雌雄莫辨，街頭巷尾的幾個臭小子沒少欺負他。陸臨江作為一個帶頭大哥，為此帶着一幫小弟們與之鬥毆數次——男孩們打架鬥氣是大頭，保護江澄是順手。後來意外發現，打了架回去只要江澄怯生生說都是因為他，大人們就會免了他們的竹筍敲肉，這才把“嬌滴滴的”江澄帶在了身邊。
這一帶就是十幾年。江澄好像他的尾巴，除了睡覺，甭管什麽時候，一擡頭總能看見江澄那雙清澈的眼睛。
可那雙眼睛卻不知不覺就沒了，明明哪都有他的氣息，桌上的飯菜，水池邊方便他擦手的幹淨毛巾，永遠幹淨的鞋，但就是看不見他的人。陸臨江甚至不知道他什麽時候把這些做完的。
江澄極力将每一件事做到完美，卻又極力避免了兩個人的見面。那時候的自己呢……陸臨江回憶了下，自己從未像夢裏這樣在江澄的門前徘徊過，也不曾回過頭，內心當然是有愧疚的，但憑着這些愧疚并不能讓他去接近江澄，而是不斷的逃開，越逃越遠。江澄這樣識相的配合自己的逃避，很是讓他松了口氣。
陸臨江長籲了口氣，抹了把臉，被夢境提醒自己是一個混蛋，實在不是個良好的體驗。他在辦公室門口碰到了唐華。唐華見他難得拎了個大袋子，不由得看了眼：“陸隊，今天買早飯了？”
“恩。”兩人一起進去後，他拿出了自己的那份，把袋子交給了唐華，“你跑一趟，給楊博送過去，他在珞珈那，順便跟他換個班。”
唐華接過袋子，下意識的看了眼：“這麽多？”
“還有你和小徐的，要是吃過了，就都給楊博吧。”
唐華應聲而去，沒走幾步又回來：“陸隊，昨天我們找韋恩沃斯的詢問記錄已經在你桌上了。”
見陸臨江招手示意自己知道了這才放心走了。徐思晨前後腳進來，手上拿了份煎餅：“謝謝隊長！”
陸臨江才翻開記錄：“不謝，唐華把姜朗旻發來的視頻放共享裏了，你先發給鑒證科看看，讓他們查一下有沒有剪輯痕跡；我看你們做的筆錄，你再把所有資料整合下，找找還有沒有人可以走訪看看。”
“是！”徐思晨應了一聲，腳卻跟釘在了原地一樣。
陸臨江一手翻開了筆錄才擡頭看她：“幹嘛？”
“就是……我還是第一次吃你買的早飯，今天是什麽日子啊？”
四目相對，一個森冷無言，一個惴惴不安，氣氛一時有些尴尬。還好徐思晨的求生欲尚未完全泯滅，她理了下不存在的劉海：“我就是想感謝下領導，紀念一下這個特殊的日子。那個……我先去幹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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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臨江房子周圍都是主幹道，沒有早點攤的生存餘地，樓下又沒有商鋪，早飯要麽自己做，要麽出去吃。陸隊長被自己的手藝荼毒了幾個月，徹底放棄了自己做這條路。但要出去吃，非得開車。問題是，有停車場的早餐店不合他胃口，合他胃口的沒有停車場。食堂雖好，架不住同事們兇殘，只好拜托一向也在食堂搶不到早飯的楊博給他帶。
今天這拉拉雜雜的一大堆是陸臨江放棄了晨練去買的，趁着大雪後的清晨，在車輪攆着路邊碎雪的咯吱聲裏，陸臨江搜了個點評，順着地圖找到了味道不錯的攤子打了個包。
還真是史無前例的第一次。陸臨江默默咬了口蛋餅，開始翻兩人帶回來的筆錄。
韋恩沃斯的背景陸臨江大致查了下，美國高校教授，病毒學研究裏排的上號的人物。多年前和陶敏行一個大學的不同年級，算是師兄弟，兩人畢業後一直保持着聯系。
雖然私交不錯，但從筆錄來看兩人更多的是保持着學術上的聯系，韋恩沃斯對陶敏行的修斯研究所內部人員的動态并不清楚，所說的大致也和陸臨江了解的差不多。
珞珈早年通過應聘進入的修斯，一進去便是陶敏行的助手，在陶敏行手下工作了相當長的時間；姜朗旻稍晚一點，在同期中算是出類拔萃，即使是在沃斯這，陶敏行對他也贊不絕口；江澄最晚，沃斯回憶，陶敏行幾乎沒有提起過他，都有過一兩次，也不過是說到某個新課題的時候帶到一句，算是陶敏行身邊沒什麽存在感的人物。
徐思晨委婉的問了研究所數據的事，沃斯一開始甚至沒有反應過來，當徐思晨小心翼翼挑明後，馬科沃斯幾乎是激動跳了起來，連續說道：“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修斯不會有人做這種事！”
他給出的理由和江澄說的幾乎一樣，修斯在業界內是一塊金招牌，如果發生了大規模的病毒感染事件，那必定是要送一份樣本去修斯的。在修斯不愁經費，也不用愁課題，即使在修斯冒不了頭，也會收到各大藥劑公司送來的offer——能進修斯，本身就是實力的證明。
在修斯僞造數據這件事，不僅僅是匪夷所思這麽簡單。
“除非有什麽陰謀！”韋恩沃斯幾乎是斬釘截鐵的說道，“我不相信能進修斯的人會做這種事，就像沒有一個基督徒會試圖證明耶稣不是上帝之子！”
陸臨江食不知味的吃完了早飯，韋恩沃斯那沒有挖到關鍵性證據，這讓他不免有些失望。他幹坐了片刻，又翻出了手機裏拍下的那份論文。他猶豫了下，叫道：“小徐！”
徐思晨放下鼠标，一踢凳子倒溜他門口，随後利落的轉身，趁勢而起，進了陸臨江辦公室：“頭！”
“你當年生物怎麽樣啊？”
徐思晨大義凜然：“相當湊合啊。”
陸臨江：“……還好本來也沒指望你，和沃斯方面保持好聯系，回頭把這份東西傳給他看看。”
徐思晨看了陸臨江桌上的手機：“好，待會你把圖片傳我。”
“資料方面你排查的仔細點，除了陶敏行的，還有珞珈的。”
徐思晨點點頭。
“楊博一會回來了，讓他來找我。”
兩人邊說邊走出了陸臨江的小辦公室，徐思晨推着自己的凳子回了座位。陸臨江看了眼空蕩蕩的辦公室，覺得這個案子辦完，是得去局長那去要人了。
他這兩天俨然已經成了鑒證科的常客，郭俊毅一看他就诶诶诶的叫起來：“陸隊，要不我給你在這騰個座位呗？”
“你想得美，我那邊還缺着人呢。”短暫的交談結于陸臨江跨步進了影音室，孫雯正在檢查傳來的資料。
“怎麽樣了？”
孫雯擡頭看了他一眼：“初步檢查通過了，沒剪輯。”她敲打着鍵盤調出畫面給陸臨江看，“這是實驗室平面圖。”
陸臨江看着孫雯快速的在屏幕上指了指，點清了三個攝像頭的位置，順嘴誇道：“可以啊，平面圖都畫出來了。”
孫雯打開視頻，讓三個視窗同時播放監控錄像：“我哪有這本事，這是打包在裏面一起發來的。”
陸臨江一愣，這位姜朗旻，還真不是普通的貼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