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修)

等陸臨江回了辦公室,裏面一個人都沒有。他掏出手機打給徐思晨:“人呢?”

“我查到古斯曼名下有家進出口貿易公司,專做海鮮生意。他和靜海七家電商都生意往來,其中三家聯絡不上,我和楊博查了地址過來跑一趟。”徐思晨頓了頓,“诶,頭,你早上去哪了?”

“有事,出去了一趟。”郭俊毅除了唐華,沒和其他人說郭俊毅的事,“其他消息還有麽?”

“古斯曼這次是十四號入的境,在靜海逗留了兩天就去了駝城,又在駝城待了三天,回了靜海後就住進了藍天酒店,一直到事發好像也沒和誰有接觸了。”

“駝城那邊他也是住的藍天酒店,酒店方面傳了監控過來,每天沒有固定的出入時間,住在那邊的三天出入時間比較随意。具體的,我已經聯系那邊的同事調查了,他們晚點會把資料傳過來。”

“好的。”陸臨江說道,“七家電商,他這生意挺大啊。”

徐思晨恩了一聲:“我今天一早已經聯絡過三家了,他們的回答基本是一樣的,都是合約到期了,古斯曼是特意過來簽新合約的。都說歐洲人不靠譜,古斯曼算是個特例。”

“有人知道他去駝城幹嘛麽?也是談生意,還是旅游?”

“問了,他們說不知道,不過我覺得談生意的可能性很大。”

陸臨江聞言嗯了一聲,對于兩人的效率表示滿意。他收了電話,本能的看了下時間。暫時不想案子的功夫,他便又忍不住想郭俊毅的情況。陸臨江抓着手機沒多猶豫,就給江澄打了電話。

“結果沒出來呢。”江澄說道,“出來了會第一時間通知你。”

“我知道,我就是有點不淡定。”

“……”江澄懷疑自己是不是耳朵出了什麽問題,他沉默了許久,陸臨江再一次喂了以後,他才又開口道,“我還以為,你永遠都不會有不淡定這種情緒。”

陸臨江沉吟了下,鬼使神差的回了句:“我也一直以為,你喜歡做飯。”

“還算湊合吧。”江澄看着酒店外面的街景,“不喜歡,也不讨厭。”

都是家裏寵大的孩子,如果不是因為喜歡對方,誰願意為了對方的口腹之欲泡在油煙味裏?但江澄沒打算糾結這些,過去的便是過去了,沒必要再在這時候翻出來算舊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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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我确實挺過分。”

江澄擡頭看了看天空,太陽不錯,曬得還有些晃眼,是靜海冬日裏難得的暖陽。他無意再把這個話題進行下去:“陸臨江,我說了,以前算是我的錯。從頭到尾都是我自己強求,你不用感到抱歉。”

陸臨江的話全被堵在了嘴裏。他起初以為江澄這麽說不過是抱着點賭氣的意思,當時陶敏行又剛剛出事,或多或少肯定影響了他。可江澄從來沒提起過任何細節,那段對于自己是個負擔的歲月,在于江澄卻是真實的付出與煎熬。但江澄卻像他自己說的一樣,過去的便只字不提,陸臨江不得不承認,自己根本是小人之心。

陸臨江這才反應起來,郭俊毅一小時前就這麽說過。江澄那些年把姿态放得很低,在空白了四年後還能一鼓作氣的讀到了博士,可見當年不是做不到,只是因為衆所周知的原因犧牲了自己的抱負而已。

可自己不但沒領情,反而下意識的一并連江澄這個人都看低了。

對方浪費了四年的時間,全心的付出沒有得到絲毫該有的回報,曾經或者說哪怕是現在也有人同情江澄,可陸臨江調查過江澄,知道他這些年的成績,曾經看過的視頻裏,那個神采飛揚的江澄分明是個強大的人。因為那些年對自己的感情而受到的同情,對江澄來說,只能是一種羞辱。

可江澄,從來一句解釋争辯也沒有。

陸臨江出于內疚,非常希望江澄能夠對自己抱怨幾句,哪怕是只言片語,也好讓自己在道義上得到些安慰。可江澄不但不抱怨,還大氣的一揮手,把所有問題的都歸結于自身。

“過去做的那些事,還希望你不要跟我計較”的姿态讓陸臨江徹底詞窮。江澄的姿态一如既往的很低,可陸臨江也不再是三年前的那個睜眼瞎,他清楚的看到了江澄低姿态下的真實面貌,那是一個非常強大的內在。

也正因為有如此強大的內心,江澄事實上可能并不十分在乎別人對自己的看法——既不在意別人是否輕視自己,也不在意自己是否該得到道歉。

他意識到自己的道歉恐怕再沒有機會說出去了,任何的歉意江澄都不會需要,更何況這些歉意對于現在的江澄來說,大概只是再一次侮辱。

陸臨江難得糾結得想了一圈,沒找到合适的話。

江澄似乎是感覺到了他的窘迫,客氣的道:“別擔心了,一有消息一定會第一時間通知你的。我還有點事,再聯系吧。”

挂了電話的陸臨江坐在辦公室裏發了會呆,他覺得自己有點不舒服,仔細想來大概是江澄對于自己的疏離。可江澄這麽做并沒有值得指責的地方,就如王令說的,江澄還能跟他們坐在一起吃飯,很大程度是因為上次的意外,當然更可能的,也是因為江澄不願意糾結過往。

倘若他稍微冷硬一些,就按當年的情況來看,大概與自己此生不複相見也沒什麽奇怪的。王令罵自己犯賤,從某些角度來看,也的确是沒有罵錯。

唐華在門上敲了幾下,喚回了陸臨江的注意力:“頭,疾控中心的到了。”

陸臨江想起來自己早上出發前給疾控中心的人打了電話,讓他們有空派人過來看下:“進來吧。”

沈蕾進來跟在唐華後面進了辦公室:“你好陸隊,有陣子沒見了。”

陸臨江和她握手道:“要麻煩你看個東西,早上有點急事,也沒把圖片傳給你。”他翻出手機給沈蕾,“這是我們最近在一名死者身上發現的病毒,已經找病毒學家咨詢過了,很可能是一種名為垓莫爾的病毒。”

沈蕾的表情在聽到“垓莫爾”三個字後有一瞬間的空白,她仔細看了看圖片上的病毒:“說實話,我只是通過內部資料了解過一點這個病毒。”她明顯的猶豫了下,“能讓我看一下死者麽?”

陸臨江答應道:“跟我來吧。”

他一路領着沈蕾去了鑒證科,解剖室此刻已經成了高危地帶,也不知道郭俊毅從哪弄來的一個門罩,把解剖室的門圈了起來,還在一米外拉了條警戒線,就他自己一人守着,輕易不讓別人進來。

“你們這……還挺專業的。”沈蕾說道。

“恩,都是郭俊毅做的。”陸臨江在外面叫道,“老郭,來客了。”

郭俊毅從裏面探出個頭:“哦,沈蕾啊,進來吧。”他的頭縮回去,沒一會扔了兩件一次性罩衣出來,“把這個穿上!”

沈蕾從自己包裏拿出一個口罩戴上:“郭老師還是那麽風風火火啊。”

陸臨江恩了一聲,看了眼手機,離約定的時間不到一小時了。沈蕾穿戴好,撩起簾子走進了解剖室。裏面比室外還要冷些,古斯曼的屍體胸腔被打開,內髒被一字排開擺在旁邊。沈蕾猝不及防,半天沒吭聲。郭俊毅和陸臨江也沒說話,靜靜的等着她緩一緩。幾分鐘後沈蕾終于咦了一聲:“這個視覺沖擊還真是太刺激了……”

郭俊毅遞給她一副手套:“你又不是沒上過解剖課。”

“大學裏的解剖課跟你這個比,都能叫婉約了。”沈蕾繞到放內髒的一邊,用根玻璃棒輕輕的撥了撥肝髒組織,“有切片麽?”

“桌上。”

沈蕾過去對着顯微鏡看了半天,人跟粘在了上面一樣,半天都沒吭聲。陸臨江等了會,湊在郭俊毅耳邊問:“怎麽,沒找到?”

郭俊毅搖搖頭:“你以為都跟你一樣蠢?”

陸臨江有一回來了興致看切片,不小心動了載玻片,死活找不到目标,一直被郭俊毅诟病至今。

沈蕾終于從顯微鏡上擡起頭來,她慢慢的轉過頭來,臉上沒有被口罩覆蓋的部位幾乎跟古斯曼一樣白:“這人哪來的?”

“西班牙,十三號入境,入境後去了趟駝城。”

沈蕾原地踱了幾步:“去駝城吃野味了?”她啧了一聲,“不能啊,駝城整治過好幾回了。”

郭俊毅悠悠的喝了口水:“有50%的利潤,資本就會铤而走險;為了100%的利潤,資本就敢踐踏一切人間法律;有300%以上的利潤,資本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去冒絞首的危險。”

沈蕾兩條秀氣的眉毛徹底打了結:“我回去和那邊的疾控中心聯系看看,他是西班牙來的……啧,我記得上次發現這個病毒是在越南,他沒有離境去東南亞?”

“起碼我們現在沒查到。”

沈蕾臉上有點絕望:“我馬上和駝城那邊的疾控中心聯系,讓他們注意一下。這要是有個萬一,這簍子可捅大了。”

“還有一件事,我要先跟你知會一下。”

“還有什麽?”沈蕾此刻簡直是驚弓之鳥,一臉的倘若你有什麽壞消息我恐怕要崩潰的表情。

“我啊,那天解剖沒小心,血飚出來滋臉上了。”郭俊毅欣賞着沈蕾下巴恨不得掉地上的表情,“早上刮胡子沒留神,刮破皮了……”

沈蕾一雙大眼差點掉下來,她一字一頓的問:“郭老師……今天不是四月一號吧?”她看着同時搖頭的兩個人,終于晃晃悠悠的自己找了張凳子坐下,“我感覺有點暈。不對啊!”沈蕾仔細觀察着郭俊毅,“你怎麽一點都不怕啊!”

“怕過了,這會後勁過了,該幹嘛幹嘛吧。反正也不會空氣傳染,到時候處理好不會連累人,這點你放心,絕不給你惹麻煩。要是确診了,你記得在你那給我騰個房間,到時候好消毒。”

沈蕾坐着都覺得天旋地轉,這跟天方夜譚一樣的情況怎麽就會發生!當事人還問他要房間……

“不對啊,郭俊毅你坑我呢吧!”

“沒有,早上我才和他去做過檢測。”陸臨江出聲道,“說起來,結果快出來了。”

沈蕾慘白着臉,仿佛被血濺不是郭俊毅而是她。半晌,沈蕾才問道:“結果還有多久出來?”

陸臨江看了眼時間:“也就這半小時了。”

沈蕾抓了抓頭發:“半小時啊……”她愣了會,“我先給中心打個電話。”

陸臨江和郭俊毅看着她先打回了疾控中心彙報了古斯曼的事,又讓人出了份緊急通知給駝城的疾控中心,等她徹底忙完,臉上才有了些血色。

“我怎麽看着,你比我還慘呢?”

沈蕾目光虛弱的看着他:“比不了郭大俠你,我就在這等你消息,萬一……”她咽了口口水,“萬一有個什麽,我親自給你安排。”

“後事?”

“你他媽能不能樂觀點?”沈蕾終于忍不住爆了粗口。

陸臨江無奈的看着郭俊毅,這人的百無禁忌也算是獨樹一格了。手機忽然響起來,陸臨江為了等消息特地把手機的音量開到了最大。此刻響起來,三個人同時一個激靈。

作者有話要說:

修感情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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