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骝城島上只有一所小學，位于島上的西邊山腳，靠近牧場，離最繁華的主道有點不小的距離。等陸臨江拖着江澄趕到時，正好看着崔小葉捂着臉對崔斌痛哭的場景。
四人躲在一叢灌木後，楊博低聲說道：“才來啊。這都已經哭完三場了。”
“哭這麽久？”陸臨江問道。
“嗯。”沈蕾蹲的腳有些發麻，“也不知道說了什麽非常重要的事，還是孕婦情緒比較波動，反正兩人見面沒多久孕婦就開始哭了。”
“孕婦？”陸臨江看了眼坐在花壇邊的崔小葉窈窕的體型和平坦的小腹，“确定麽？”
“确定。”沈蕾說道，“她現在這麽坐着看不出來，不過她剛才走過來那個姿勢，一定已經懷了，只是月份輕。”
“這人是那個崔老板的兒媳婦？”楊博輕聲問道，“那她對着崔斌哭什麽呢？難道這兩人……那啥了？”
“徐思晨剛才來消息，以前他們可能是情侶，崔斌幫崔小葉交過學費。”
楊博啧啧了幾聲：“厲害了啊，房子存款，連女朋友都被大伯家搶走了，這仇結深了。”
“那，肚子裏的孩子到底是誰的？”沈蕾輕聲問道。
他們三人面面相觑了片刻，陸臨江沉聲說道：“大概率是崔文興的。”三人的眼睛一起瞧過去，眼巴巴看着陸臨江。
陸臨江瞥了他們仨一眼，眼睛緊盯着不知道在說什麽的兩個人：“崔斌回來目的肯定不單純，而且他肯定已經知道了些什麽，可他不趁着我們問他的時候說出來，必定是有所顧忌。”
“崔小葉應該就是他的顧忌。如果崔小葉懷的是崔斌的孩子，在這種時候完全可以把人争取過來，根本不用在這哭哭啼啼。”
還沒等三人仔細考慮陸臨江說法的可靠性，一個身影風風火火的從路邊沖了過來。
“崔文興來了！”楊博眼尖，第一個看到。
崔斌和崔小葉兩人為了避開人，特地坐在了學校綠化花壇的一面，這花壇很大，陸臨江他們四個人躲在後面也綽綽有餘，隐蔽有餘之餘，就是視野不怎麽好。此刻是寒假，也沒有學生上課，不知道兩個人是根本沒想到會有人找過來還是聊天哭得太過，警戒心放得很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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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文興一臉的怒意，身上白色的廚師大褂還挂着油漬。崔小葉的哭聲一直斷斷續續，雖然她有意識的壓低了音量，但還是被崔文興聽到了。
等兩人發現時，崔文興已經沖到了他們面前。沉浸在悲痛中的人根本來不及反應，崔文興已經揮舞起了拳頭。本來坐在靠裏的崔小葉尖叫了一聲，手張了開來，護在了崔斌的身前。崔斌的反應也不過比崔小葉慢了一點，他一手将崔小葉擋開，另一只手本能的舉起來擋在臉前。
“你他媽的陰魂不散，看我不打死你！”崔文興已經失去了理智，借着崔斌分心照顧崔小葉的時機，拳頭狠狠的擊中了對方的腦袋。挨了一拳的崔斌很快也失去了理智，他甚至不顧還在努力想将兩人分開的崔小葉，上去就和崔文興打成了一團。
就在他們動手的同時，陸臨江已經手一撐跨過了花壇向兩個扭打在一起的男人沖去。還沒等他跑上幾步，兩個打紅了眼的男人已經抱團倒在了地上，一邊哭叫着“別打了”的崔小葉努力地扯着崔文興的衣服想将兩人分開。已經失去理智的崔文興非常不耐煩崔小葉的拉架，反手狠狠的頂了她一下。崔小葉尖叫了一聲，腳底打滑摔在了地上，與此同時崔斌原本要踹崔文興的腳一腳踢空，猝不及防的踢中了崔小葉的肚子。
這次崔小葉連聲音都無法發出來，倒在地上抱着肚子抖成了一團。
陸臨江此時剛好跑到兩人跟前，他一人踹了一腳，喝斥道：“還打，出事了！”
兩人的憤怒在看到陸臨江抱起崔小葉時才慢慢冷卻了下來。崔小葉滿頭是汗，一臉慘白，在陸臨江的懷裏抖成了一團。
“小葉！”兩人叫着崔小葉的名字，互相推着從地上爬起來。陸臨江根本不理他們，已經抱着人沖了出去。島上有個小診所，就在村子和海岸之間，離着小學有點距離。陸臨江和楊博轉過一圈，對地形過目不忘。他抱着人，走了條小道，幾乎是一口氣的沖了過去。
門診裏沒人，唯二的醫生護士正抱着手機玩。冷不丁沖進來一個人，都吓了一跳，像受驚的土撥鼠一般看着陸臨江。
陸臨江喘着氣将半昏迷的崔小葉放在了診斷床上：“醫生，她……”兩個醫生已經完全沒了話，陸臨江原本穿着的藏青襯衫和牛仔褲此刻已經染成了深色，白色的床單上沒一會就沁了紅。
兩人丢了手機沖上來，迅速的将人推進了裏面，陸臨江識相的沒有跟進去，坐在門口喘了會氣，大部隊這才坐着電動觀光車到了。
“小葉呢，小葉呢！”崔文興人還沒進門就喊道。
陸臨江指了指走道裏面，崔文興順勢就要沖進去，被楊博眼疾手快的一把拉住：“你進去幹嘛？別添亂了！”
崔文興滿臉的驚慌，這才意識到那似乎是個小型手術室，他看着門呆愣了片刻，忽然又轉身，一拳狠狠的砸在了崔斌身上：“都是你個喪門星！一回來就攪得天翻地覆，你到底要幹嘛！”
崔斌原本仿佛是靈魂出了竅，生生挨了好幾拳，等楊博和陸臨江把崔文興制服後，他忽然又醒了過來，毫不客氣的反擊道：“你才是喪門星！我的一切都被你們奪走了，為什麽連小葉都要搶！”
陸臨江和楊博一人一個把兩人制住，眼看兩人不死心的還試圖攻擊對方，毫不客氣的把兩人對着牆拍了過去：“都給我住手！以為這裏是什麽地方，由着你們鬧事！”
趙志傑來得很快，陸臨江話音未落他就走了進來：“陸隊，什麽情況，有人報警說你抱着個血人一路殺到診所來了。”
兩人挨了陸臨江的教訓，又看見了趙志傑，這才又恢複點了理智。陸臨江用手指點點他們：“打架，鬥毆，傷者在裏面。”
趙志傑狐疑的看着兩個人，雖然衣服破損，臉上或多或少的都帶了點傷，但看起來都不大礙事：“還有誰打架啊？”
“崔小葉，拉架的，被他們踹到了。”楊博說道，“也不知道孩子能不能保住。”
他這話才說完，崔文興和崔斌就同時愣住了，崔文興表情僵硬的問：“你說什麽，什麽孩子？”
楊博驚訝的看着他：“怎麽，你老婆沒跟你說她懷孕了？”楊博看着滿臉不可置信的崔文興說道，“真沒說？”
崔文興此刻完全沒了主意，他神色慌亂的站在原地喃喃自語：“孩子……”
陸臨江掃了眼，崔斌也并不比他強，嘴巴微張的崔斌臉上明顯沒了血色：“怪不得，怪不得……”
陸臨江正要問話，這倆間歇性失智的人又跳了起來，鬥雞一樣的抱在一起：“都是你！都是你！”
各種難聽的謾罵和詛咒從兩人嘴裏爆發出來，失心瘋一樣的兩人拼了命的攻擊着對方。楊博和趙志傑兩人費勁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兩個半瘋狀态的人按住。
“瘋了吧！”趙志傑不得已給兩人上了手铐，非常公平的一人一個，把兩人栓在了大門和診斷臺上。
他制服領口都松了，帽子也歪到了一邊：“瘋了沒？我告訴你們啊，就你們這會打破的東西，一會全部照價賠償！不僅如此，還要拘留，當着我的面都敢打，誰來打招呼都沒用！”
趙志傑喘了口氣把火氣壓下去：“陸警官，崔小葉怎麽樣啊？”
陸臨江搖了搖頭：“醫生推進去了……”他低頭看了眼自己身上，“就是情況可能不怎麽樂觀。”
趙志傑這才發現陸臨江的身上那一大灘，他擔心的看了眼崔文興，拿着手機走了出去。診所裏一時沒人再說話，所有人都看着急診手術室門。
片刻後，趙志傑帶着一對呼天搶地的老夫妻走了進來。他們進來後只掃了一眼，便直奔崔文興，兩人一左一右的圍在崔文興身邊，用一種介于哭腔和說話之間特殊的音調問他：“你把我女兒怎麽啦？小葉人呢，還沒出來麽？”
老太太話還沒說完，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她用雙手不斷的拍打着地面，哭嚎着：“我的孩怎麽就這麽命苦呢！”整個人扭動着仿佛是一根海草。
陸臨江微微挑了挑眉，趙志傑臉色徹底沉下來，他見縫插針的呵斥道：“你女兒在裏面做手術，你這是幹嘛，趕緊起來！”
老婦根本不理他，聲音反而變本加厲的上了一個臺階，一時間門診裏只能聽見她一個人的動靜。崔文興被烤在門診臺，整個人不得不歪着身子，看着唱作俱佳的崔小葉媽媽，他臉上的嫌棄神色誰都沒有錯過。
“媽……”
前腳還在感嘆女兒命苦的老婦人聲音立刻變得尖利：“你別叫我媽！我好好一個女兒嫁給你，這會怎麽就進了手術室了！”
“行了行了！”趙志傑說道，“張娣你也差不多點，這裏是醫院，安靜點！”
“醫院怎麽了？醫院就不許人哭了麽？”張娣抹了把臉，“我倒要問問你們，我女兒好好的，怎麽就進醫院了？”
趙志傑才要回答她，手術室的門突然開了，目光一時都聚集了過去，醫生走了出來：“家屬都在嗎？”他一看被拷着的崔文興和崔小葉的父母，了然的點點頭，“崔小葉沒事了，不過孩子沒保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