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Chapter 14

東京。

橘真琴面前攤着一張表格，總标題是“運動員首要聯系人”。

他一眼掃過去就成功捕捉到了“七濑遙”三個字，而自己的名字就緊跟在這三個字後面，再往後則是性別，兩者關系和聯系方式。

那兩個緊靠的名字親密得讓橘真琴覺得有些刺眼。

“非常抱歉沒有承擔好這份責任，讓大家擔心了。這次的事情是我的錯，我沒有一直與他保持聯絡，事發後也沒有及時與七濑君取得聯系，我會為我阻止報警的任性負責的。”

橘真琴起身鞠躬道歉。

“這次的事情我不多做評價，你的應對方式相對于你的年齡來說還算可以，錯誤多半還是出在七濑君身上，等他回來自然有他要接受的處罰，你也無法為他代勞。”經理拍拍他的肩膀示意讓他再坐下，“現在我們先談論另一個話題。七濑君至今也沒能很好的融入泳隊，正好先從你這裏了解他的相關情況——事實上也只能從你這裏了解。雖然泳隊裏隊員的相互競争十分激烈，但說實話，大家更多的時候還是并肩作戰的隊友，那種情誼一直是在的。可是七濑君就像是另一個世界的人，加入泳隊這麽久了，我還沒見過他和哪位隊員一次性說的話超過十句。更大的問題在于他從來只游自由泳，而且拒絕加入接力的組合。”

“遙他不肯參加接力的練習？”

“那倒也不是，訓練上他還是聽從安排的，他只是拒絕被編入重點培養參加接力賽的參賽組合。理由聽上去很可笑也很狂妄——他覺得這不是他心中最好的隊伍該有的樣子。讓他為這樣的隊伍拼盡全力，似乎是做不到的一件事情。我希望你可以勸說他改變自己的想法，畢竟在目前我們這個級別的泳隊中，七濑君算是同齡人中出類拔萃的存在，有他參加的接力賽泳隊的整體實力一定會有所加強。”

“好的，我會試着說服他的，也請給他多一點适應的時間，遙不是那種自大的人，他只是換到了新的環境，有些無所适從而已。”

小學的時候有松岡凜，國中的時候有椎名旭，高中的時候有葉月渚——看來每次的時候都能遇到活潑的組織者這種事情果然還是很難的啊。

不是最好的隊伍這種話別人聽來當然會覺得有點過分，但是橘真琴明白，其實這是七濑遙還沒有把他們當做夥伴，沒有培養起默契感，沒有那種一起吃苦都會覺得愉快的經歷，自然在七濑遙的心裏就被執拗地劃分成了“不夠好的隊伍”。

其實遙願意參加接力試試看已經是很大的進步啦。

橘真琴有些無可奈何地這樣想着。

只是他沒有想過另一個問題。

小學的時候有橘真琴，國中的時候有橘真琴，高中的時候還是有橘真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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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潑的組織者的參與固然重要，可是始終如一地陪伴在他身邊，努力說服他打開自己封閉的水域接受一個又一個參加接力隊友為“夥伴”的那個人，同樣舉足輕重。

“要是正如你所說的那樣我也感到非常高興。那麽，接下來說服七濑君的重任就交給你了。還有就是首要聯系人的問題，你這次的表現并不差，但是這不能掩蓋我對你擔當他首要聯系人的懷疑。你知道承擔這份責任是什麽概念嗎？打個比方，如果七濑君真的遭遇意外，你是有在接受手術的通知單上簽名的權利的。你自己都尚未成年［①］，我很難相信你可以承擔起這份責任。還有，你比七濑君還要小吧？”經理神色複雜地看向橘真琴，“究竟是因為什麽才能讓七濑君選擇你成為他的首要聯系人呢？”

“可能是因為我們是幼馴染。很多年的好朋友了，遙他本來就是一個有些特立獨行的人，也許并不知道這個位置如此重要，只是單純的比較信任我吧。”

“我記得我有跟他強調這個人‘必須是他最信任的人之一，能夠代替他自己應對一切突發情況，最好是家人’，光是最後一句話就說不過去。”

“如果說還有別的原因的話，那就是遙的父母很少陪伴在身邊。遙很小的時候是奶奶帶大的，奶奶去世之後他的父母原本想要帶他一起去外地，是他自己始終不同意，而遙的母親也擔心原本就內向的遙換了一個環境會更不适應，就自己帶着遙留了下來，等到遙國中後足夠大能夠自己照顧自己就又離開了岩鳶——這樣的話，不了解遙也很正常，而遙不選擇他們也是情有可原的吧。可能在遙的心裏，我們一家人早就是他的家人了。”

說到最後一句橘真琴有些恍惚。他想起小小的他偷聽大人談話說七濑遙一家可能要搬走之後就哇哇大哭着說要小遙哥哥，之後每天晚上就一定會抱着枕頭噔噔噔跑到七濑遙家裏拽着他的衣角睡覺，誰拉也不走。最後決定的那天一直默不作聲毫無回應地讓自己拉着衣角的七濑遙突然上前一步把自己擋到身後，一聲不吭地握着自己的手——就那樣做着沉默的表态與抗議。

從那個時候開始，橘真琴稱呼七濑遙的方式就慢慢丢掉了那個“哥哥”。

從剛開始的下定決心不能再做一直受照顧的弟弟，到後來不甘心于只做弟弟，而奢想以另外的方式成為他的家人。

“我和森田教練也是幼馴染，兩家人的關系也非常好。”

意料之中的沉默。

“一直以來就是很好的朋友，然而我們是有各自獨立的生活的。我也沒有別的意思，只是覺得無論怎麽樣都好，我是泳隊的經理，我只希望我的隊員在成績和未來發展前途上不要受到影響。”經理十指交叉架在桌上，“我們都知道以七濑君的天賦，這裏不過是他成長必經的驿站，總有一天他會站在世界的舞臺上。沒有任何事物應該阻止他的成長，包括他對你的過度依賴。等他回來我會和他商量一下關于首要聯系人的事情的。”

“我知道了。我會想辦法……讓遙自己成長起來的。”

數日後。

澳大利亞。

由于沒有緊急事務，七濑遙回國的行程略略拖遲了一些，直到正式通航才成功離開，但也有個好處就是準備充分，比如松岡凜已經将原本就停在高地上的汽車擦洗維修完畢，差不多可以接着用了；七濑遙的感冒也已經痊愈；更重要的是洪水後必須按時吃的藥物也全部按要求配齊了。松岡凜還特意發了封郵件将說明書翻譯過來全部傳給了橘真琴——他相信就算自己苦口婆心地跟七濑遙說了一遍又一遍，那個人一嫌麻煩就真敢什麽都不吃，但是有橘真琴監督就另當別論。

松岡凜将防水袋打開，把不屬于自己的東西一件一件拎出來，在看到山崎宗介的衣服時手明顯頓了一下，還是輕輕地将衣服從壓得緊實的防水袋裏抽了出來，平平整整地疊好交給了收拾着東西的七濑遙。

“長得都一樣，你怎麽知道不是你的？”

松岡凜用腳勾了一下難得好奇的問話人，沒有做出回應。

“回去不要再別扭啊。”

七濑遙下車時松岡凜想了一下最終也就說出這麽一句話，目送着他抱着來時穿的衣服和裹在中間的那本書。

當然還有某個人的衣服。

松岡凜想到這裏就吸吸鼻子沒有再想什麽，驅車返回了緊急救援中心。

作者有話要說： 備注：①真琴此時為十九歲，日本是二十歲成年，然而男子十八歲、女子十六歲就可以在監護人的認可下結婚，尚未到二十歲的已婚人士在法律意義上也同樣被認定為成年人。所以說未婚的十九歲大天使就是未成年人啦。

還有就是關于宗介沒接遙電話那個地方，不是因為個人恩怨，按我設定的時間點，那個時候宗介應該是剛剛離開澳大利亞，還在飛機上面來着。所以遙打電話過去的效果跟關機或者直接挂斷電話是一樣的，如果沒有開來電管家之類的東西是不會有顯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