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Chapter 15

澳大利亞。

松岡凜返回緊急救援中心時路過訓練中心,發現基本上已經清理得差不多了,就幹脆将車停在剛剛放完了積水的停車區裏下車來幫忙。

幫工的志願者們和拿着工資的工人們看見這樣一個面生的開着車來的大男孩下車之後二話不說就開始接活還是覺得有點驚訝的,但很快也就把他當成了來做義工的大學生,互相之間也進行着陌生人式的說說笑笑,當然談話的內容全是近乎禮節式的套路。

松岡凜随口聊了幾句天氣,聽到那些土生土長的澳洲人很快将話題拉向了澳洲南部全民熱衷的澳式足球,決定還是先埋頭做事,等到他們聊到旅行的時候再看能不能聊上天。[①]

“啊,對了,話說回來之前後門那邊有一個人好像是問路的?”一個工人大叔擦了擦汗,“As a Broad

Australian[②]——我放慢語速跟他講了半天他也沒明白,你們年輕人随便去一個吧。哦,對了,好像是亞裔。”

“八成不是中國人。”另一個年輕人愉快地吹了個口哨接了一句。

夾在一群人熱火朝天的足球讨論中頗感尴尬的松岡凜趕緊放下手頭上的活:“我去一下。我是日本人。”

身後依稀還能聽見兩個人的閑聊。

“你怎麽知道不是中國人?”

“因為我當時也在旁邊啊,中國人的英語不都挺好的嗎?還有,有沒有人去都無所謂啊,那個人問的是泳隊訓練中心在哪裏,說了Here都聽不懂的話,口音再标準都沒用吧。”

“還真是問路的,我還覺得奇怪呢,換成後門就不認識了?大概是路癡吧。”

“也許是來找人的也說不定?他是不是說……Lee?”

亞裔+語言不通+路癡+說着很像自己名字的單詞=山崎宗介。

松岡凜幾步就繞到了後門。

門口有着潮濕的泥濘,上面印着新鮮的腳印,還有圓圓的小小的爪印,像是野兔剛剛路過留下的痕跡。被狂風吹折的樹已經被挖出運走,留下的坑裏露出一只軟軟的小耳朵,然而攀着虬結的樹根爬出來的卻是一只狗崽。

Advertisement

在別人的眼裏看來那是生機勃勃,在松岡凜的眼裏看來卻只叫空無一人。

「你這家夥……如果來的話為什麽不告訴我一聲啊!」

「因為……我怕你哭啊。」

那個人曾經說過的一句話突兀地浮現在腦海裏。

真是……沒有營養的對話。

指節卻捏緊到發白。

他也不想去搜尋山崎宗介的身影——既然那個人自己選擇躲起來的話。

松岡凜只是立在門口,片刻之後便轉身回到了場館內。

“那個人已經走了。”

“是嗎?”

是的。

那個人已經離開了。

他在一翻掙紮之後終于選擇了更适合自己的路。

山崎宗介其實就靠在不遠處的一棵樹後面。

他注視着松岡凜顫抖的手,差不多就明白對方知道自己來了。

其實在說出那麽決絕的話之後都不應該回到這裏,但是一打開電視就忍不住調到國際臺,收聽完來自澳大利亞的國際新聞之後就愈發焦躁。

輾轉反側。

正式通航之後他立刻就定票飛來了澳大利亞。

只是想遠遠地看一眼——看看那個人有沒有事。

看那個人無比正常地從大路開着車過來[③],行動自如地在後門幫工,于是數日以來的徹夜難眠算不了什麽,近十個小時的航程也算不了什麽,語言不通還路癡只能硬着頭皮連猜帶比劃地問路還是算不了什麽,甚至由于走錯了路而露宿街頭都算不了什麽——他此時此刻只是覺得慶幸自己能夠恰好遇上完好歸來的松岡凜,他沒有因為外在的原因而受傷也沒有因為內在的原因而消沉,他完完整整健健康康地站在那裏,随時都有力氣給上自己一拳——是多麽幸運的事情。

山崎宗介四處張望了一下,放棄了用自己微弱的方向感辨別方向的想法,随便選了一條路離開了這裏。

沒有必要見面了。

見了面大概也就是這樣的對話。

「你這家夥……如果來的話為什麽不告訴我一聲啊!」

「因為……我怕你哭啊。」

沒有我的話,就不要□□哭鬼啊。

東京。

再聽見日語的時候七濑遙感到恍如隔世。

在澳大利亞的時候他感覺自己就像一條深海裏的魚,沒辦法張口說話也沒辦法與其他人溝通,徒勞地将嘴張張合合,卻只能浮出一串不明所以的氣泡。

能夠自由與人交流的感覺像是下掉了枷鎖。

下飛機的時候他打開充滿了電的手機看日期才發現橘真琴有一門課今天期末考試——教練不用說是肯定沒有時間的,而讓經理放下手中的工作來接他——也顯得太矯情了點。

七濑遙又一次像離開東京時一樣一個人有點孤寂地坐在機場的椅子上,身上還是來時的衣服,而東京這幾天裏愈發冷了起來,讓他有點不想從開了暖氣的機場裏出去。

剛剛升起的一點歸屬感又跌落了下去。

即使在東京,七濑遙卻還是覺得自己被吞沒在深海的海底。

“……遙?”

那溫柔的聲音像是一只無形的手,用力将自己從那片水域裏拉了出來。

七濑遙猛地擡起頭來。

“怎麽還是穿得這麽少……這樣的話我完全不能放心啊。”

印入眼簾的卻是那個人疲憊卻溫柔的笑。

“別的先不說啦,遙……”

橘真琴伸出左手将七濑遙從座位上拉起來,卻習慣性的用上了拉人出水的力度,猝不及防受力的七濑遙起身時一個踉跄直接撞到了對方的懷裏。

“歡迎回家。”

完全沒反應過來的橘真琴下意識地說出了沒說完的半句話。

手不自覺地收攏。

就這樣将七濑遙抱在了懷裏。

一個人頂着剛剛感冒導致的紅紅的鼻頭,右手還塗着藥膏纏着繃帶,另一個人則有着沒梳洗的亂糟糟的頭發,穿着經歷過暴風雨而且許久沒換的單薄衣裳,兩個人多少都有點落魄的模樣。

但是沒關系,因為他們看不見對方的樣子。

他們在相擁取暖。

面對暴風雨時比住在澳大利亞的松岡凜還冷靜,洪水就跟在身後往上漲同時聽着人們的哭叫還是面不改色心不跳,忍受着生活環境差異,文化差異在有人開始騷動的時候仍然努力保持平靜的七濑遙,在被緊緊抱住聽見橘真琴的那句“歡迎回家”的時候,眨了眨眼睛,居然有眼淚滑了下來。

很多年以後七濑遙終于成為了一個普通人,他曾經輝煌過最後又歸于沉寂,可以說有着比常人精彩得多的人生經歷。

可是兜兜轉轉那麽多年之後他才發現自己最想要的原來不過是那一句“歡迎回家”。

作者有話要說: 注:①橄榄球和澳式足球、音樂、異國風情和啤酒,澳大利亞陌生人之間聊天的四大主題。由于沒有聽說凜凜喜歡足球,所以設定為并不是特別喜愛。

②Broad Australian(粗犷的):大概占30%澳洲人口,農場人員和工人說的多,使用者年齡偏大,也是常被認為土著澳音,總之據說說話方式簡略同時口音難懂。

③我本來有張手繪圖表示一下為什麽後門前門都可以看見凜凜……晉江放不了圖就算了orz

④關于真琴感冒和沒有參加考試前面都有伏筆_(:з」∠)_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