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Chapter 16
電車開動時的加速讓兩個人都不受控制地向反方向偏了一下身子,原本就并排坐着的兩人也輕輕地相互碰了一下,很快又分開。
天氣并不是很好,厚厚的積雨雲壓得天空低垂,窗外的景象一閃而過,只有雲變換得十分緩慢。
七濑遙的脖子上又自然地圍上了橘真琴的圍巾——如果他沒記錯的話橘真琴也就帶了兩條圍巾來東京,而另一條還在自己的宿舍裏。他在心裏慢慢盤算着怎麽樣才能在下車時成功地将圍巾還給那個因為感冒咳得臉都紅了的家夥。
因為感冒。
他瞥了橘真琴一眼。
那個家夥正拍打着自己的臉,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冷。
“真琴臉紅了。”
“……剛剛拍臉得太用力啦。”
“真琴是笨蛋嗎。”
臉是拍紅的啊。
七濑遙再次将目光投向窗外。
兩個人都默契地沒有提起剛才的事情。
小的時候總是手拉手,等到長大了也還是總是因為自己要阻止七濑遙在不正确的時間跳到水裏的行為而不得用體格上的優勢把全身的力量都壓在手臂上用力抓住對方的胳膊,從小到大在游泳前一起換衣服也是完全沒有半點講究直接毫不遮掩地脫了個幹淨就把泳褲往上套——要是說彼此赤誠相待什麽的那也不過如此了。
這樣說來,歡迎好久不見的幼馴染從國外歸來,擁抱一下也沒有什麽,更何況都是無比熟悉的氣息,而且還都是男生。
橘真琴選擇性的忽略了自己加快的心跳與對方引起的共鳴。
「明明還都是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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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拍拍臉,将這個念頭甩出窗外,很快它就被的飛馳電車抛在身後。
從電車上下來已經到了吃午飯的點,兩人特意提前一站下了電車。
見到街頭的噴泉橘真琴下意識地就轉身摁住了七濑遙的手,雖然是隆冬天氣,但是他可不敢保證許久沒有游泳的七濑遙會不會做出什麽出格的事情。
然而海藍色的眼睛只是略微波動了一下。
橘真琴有些意外地看着他。
再從餐廳裏走出來的時候七濑遙也只是向噴泉望了望,就跟着始終幫自己暖着手的橘真琴走了,弄得橘真琴倒是訝異地回頭看了一眼那個很大的,在晴朗的天氣裏會有着瀑布一樣光華的噴泉。
“從澳大利亞回來之後遙似乎徹底改掉了見水就脫的毛病呢。”
“嗯。因為當時看到洪水就只想逃。”
其實那才是水的自由形态,奔騰的,狂野的,鋪天蓋地地席卷過來,咆哮着吞噬所到之處的一切。
自己所說的水不過是豢養起來的寵物。溫順的接納甚至聽從着闖入它領地的來人。
也許自己說的喜歡也是。
七濑遙最後還是沒能把圍巾成功圍在橘真琴的脖子上,只好将圍巾帶回宿舍打算和另一條挂在一起。
他知道橘真琴這樣做是吃準了他絕對不會因為怕麻煩而讓自己受凍,所以下次見面的時候他肯定會圍上兩條圍巾中的一條。
然而在挂圍巾的時候他無意中看見旁邊自己的兩條圍巾,卻鬼使神差想起在澳大利亞的時候看見的那兩件襯衫,伸手調整了挂圍巾的方式,将橘真琴的兩條圍巾分別和自己的圍巾挂在了一起。
回宿舍放完東西,七濑遙就一邊打電話給橘真琴報平安并且保證自己會在他考試的這段時間內按時吃藥,一邊小跑着去了泳隊那邊找到之前出離憤怒的經理。
而他卻沒有受到預想之中寫檢讨書這樣的懲罰,而是改成了扣減休息日加大訓練量,并且提高了對成績的要求。
經理看着他眼底的愉悅神色有些複雜。
“阿健你還是沒讓他改?”訓練結束後,教練靠在經理對面的椅子上喝着茶聊起了七濑遙的事情。
“他想父母的手機號碼想了那麽久,橘君的號碼卻是一口報出來,想想還是沒讓他改。就這樣吧,規定是死的人是活的,又不是沒有他父母的聯系方式,大事肯定還是要聯系他們的。”經理有點無奈,“而且他完全清楚我當時是怎麽說的。”
“他怎麽講?”
“‘必須是我最信任的人之一,能夠代替我自己應對一切突發情況,最好是家人——真琴難道不符合要求嗎’。”
“說的也是啊。”
“是啊。他這麽一說我才覺得在很多時候橘君甚至是真的可以代替七濑君出面的,就有這樣可靠,或者說七濑君就有這樣依賴他。這種依賴很奇怪,好像就是把自己人生的一部分托付給了另一個人。我很難想象這一部分剝離之後七濑君會是什麽樣子的——七濑君之所以是七濑君很大一部分給人感覺就是由于橘君。就像以前拓真說的那樣,橘君總是引導着七濑君長成他該有的樣子。”
“像那些一直被媽媽跟在身後照顧着的那些運動員?”
“也不完全是,但的确有點像,就是沒有那個人,他是不可以獨立地作為一個什麽存在的。”
“也就是拓真說的那樣啊,如果沒有橘君,可能以後的路七濑君也能走下去,但是如果有他的話,七濑君就能跑起來。是扶持的關系呢。”
「遙,不要忘記吃藥。睡前關好窗戶,晚上可能要下雨。」
「發件人:橘真琴」
七濑遙從電腦前起身把藥拍進嘴裏,一口氣喝光了一整杯水。
在泳池裏浸泡了整整一個下午結果還是焦渴。
「真琴臉紅了。」
「真琴是笨蛋嗎。」
就好像今天一天說了這麽多話最終有意義的話也不過就只有這兩句。
橘真琴雙手放在鍵盤上熟練地敲擊着,右手的繃帶早就取了下來扔進了垃圾桶。
“你還真是……大冬天的塗薄荷的藥膏,而且我有告訴過你恢複得差不多了就別用繃帶和藥膏的吧,尤其是這款藥膏有激素,對皮膚不好啊。”森田拓真皺着眉頭扔給他一條熱毛巾,“擦幹淨吧。”
“啊……謝謝。”橘真琴接過毛巾擦着手,“既然裝作燙傷沒有恢複就要裝得像一點啊。還有麻煩你幫我作僞證啦。這次的事情真是不好意思。”
“那倒沒有什麽……我國中的時候跟老師啊校領導啊鬥智鬥勇的事情沒少幹。澳大利亞啊什麽的事情,都問明白了?”
森田拓真咬着棒棒糖接過用過的毛巾抛進盛着熱水的盆裏,有些含糊不清地問。
“沒有呢。感覺遙應該不會願意回憶起遭遇洪水的那些事情吧。”橘真琴在電腦上打完最後一個字,敲擊了一下回車鍵,擡起頭來微微笑了一下。
或許是感受到了橘真琴有些勉強的微笑下隐藏着的擔憂,森田拓真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也遞給他一支棒棒糖,“沒事兒,那就不問——喏,巧克力味的——只是你真的一句也沒問?不好奇嗎?”
“沒有。遙的事情,他願意告訴我當然好,他不想說出口的事情,我絕對不會去問的。更何況是遙可能怵于回憶的東西。”由于是晚上,橘真琴道謝後并沒有吃它,而是将它放在了書桌上。
“害怕?洪水嗎?七濑君的話不會的,他不是那麽喜歡水的一個人嗎?還有你啊……怎麽感覺很有經驗似的。”森田拓真将吃幹淨的棍子輕巧地投進垃圾桶,擡眼瞥了一眼橘真琴的動作,沒有做聲。
“經驗?”橘真琴沒有注意到對方打量的目光,只是有些不解地問道。
“嗯。或者說,對洪水還是別的什麽的恐懼——感覺似乎你也經歷過啊。你一直所說的‘遙會害怕’,那種恐懼感就像是從你的心頭長出來的一樣。這可不是了解,是感同身受啊。”
那種恐懼感……對發狂的水還是對感情。
總之都是一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