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宗凜番外】運命の人

山崎宗介懶懶地靠在沙發椅上,對面是一個妝容俏麗的女孩。

佐藤熏(Kaoru),23歲,經朋友介紹交往兩個月,個子不高,身材不錯。臉不清楚,還沒有到能看見她卸妝的那一步。

現在應該勉強算是一次約會。

女孩的手正捧着菜單,翹起的手指上塗着淡淡的玫瑰色指甲油,一看就是精心修飾過的樣子。只是對面的男人顯然是漫不經心的樣子,此時甚至眼睛正望着窗外。

“山崎先生覺得,是這次的指甲油顏色好看,還是上次的顏色好看?”

“啊。都好看。”

“你連看都沒看一眼!”

女孩的聲音藏着些許撒嬌的意味。

“看了。”山崎宗介從窗外回過頭來,眼神落在女孩的指甲上,“這……上次的好看。”

女孩收回指甲自己看了看。

“是嗎?我怎麽記得,上次的指甲油也是這個顏色?”女孩甜美的聲音變得有些僵硬。

“上次不是酒紅色?”

“我記得我已經跟你說過很多次,”女生的聲音已經開始變得冰冷起來,“我只有第一次見你的時候用過酒紅色的指甲油。”

完蛋。

又要吵起來了……或者說又要被單方面指責了。問題是這都是因為一些沒有意義的事。

“熏的話怎麽樣都好看——我不會刻意去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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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失敗的教訓教給他的,他能做到的哄女孩子的最佳方案之一。

女孩卻沒有想象中的釋然與嬌羞,反而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山崎先生。”

“我叫馨。佐藤馨(Kaori)。”

已經憤怒到憎惡的女孩抓起背包踩着高跟鞋噔噔噔地離去。

所以可以算是……被甩了?

山崎宗介估摸着自己很快又會被介紹對象的朋友罵不走心了,幹脆為了不打擾別的顧客直接走出了咖啡廳。

山崎宗介,25歲,岩鳶一家加盟連鎖超市的老板,說是老板其實也不是大款,仍然和普通的工薪階層一樣不敢打出租車。[①]

而他本人則是一個并不生意人的生意人。

「冷淡而嚴謹——這樣的人更适合進實驗室才對。」

收到這樣評價的他當時剛剛接手了雜貨鋪,剛巧也是大學快畢業的那段日子——一邊忙得焦頭爛額一邊又完全不擅長見人三分笑的山崎宗介最終掙紮一番後将雜貨鋪改造加盟進岩鳶本地的連鎖超市,自己也向和文件打交道的職位成功轉型。

這樣算下來日子過得也還是不錯的,特別是對于沒有父母和妻兒作為重擔的山崎宗介來說。

經濟條件過硬愛好游泳身材一流還有一米八五的身高和硬朗的面容——偏偏缺了一個女朋友。

而且是一直缺。

倒也不是說對待女生的态度惡劣還是別的什麽——就只是單純的沒有女朋友。

或者說是對身邊的女性并不上心。

經朋友介紹的女友總是交往幾個月時間就被對方甩,并被冠以“冷漠”“以自我為中心”之類不太好聽的帽子。

這次的佐藤熏——啊不是,佐藤馨也不例外。

這樣交往過的女生也有過四五個了——是四個還是五個山崎宗介并不記得,盡管他一直就擅長數學,但是對于這種連牽手都沒有過的交往,對他來說想要記住可不是像數數那樣簡單。

“又一次!”

“對不起。”

“誰要你的對不起啊!把女生氣走這事情太差勁了吧!”

「又不是我要求你介紹的啊……」

很快山崎宗介果然就接到了轟炸電話。他嘆了口氣伸長手臂将電話拿遠,這樣一來電話裏的人的聲音就好像是嘈雜的電波一樣聽不清了。

“聽見了沒有!”

“嗯。”

他在咆哮的間隙适時地應上一聲,裝出自己正洗耳恭聽的樣子,而對方也就像完全沒有發現一樣喋喋不休地說下去。

“山崎。”

電話那頭的嘈雜突然頓了頓。

山崎宗介将耳朵重新貼回來。

“你說。”

“那麽不在意的話,你是不喜歡她們吧。”

「這還用問啊。」

“可是我從來沒有見過你喜歡一個人。你究竟喜歡什麽樣的呢?”

“說過了啊。”

「傲嬌的。表面粗糙內心溫柔的。好強的。聰明而不羁的。感性同時也性感的。可以是個愛哭鬼。最好有張漂亮的臉。」

“……是嗎。沒什麽,只是覺得目标已經那麽明确了的話,還找不到這樣的人很奇怪。”

不奇怪。

不是目标明确。

而是這世上只有這樣的一個人完美地吻合了這些形容詞。

因為這些形容詞,就是從他身上總結出來,溫柔地安放的。

想過他。不止是做夢,甚至是整晚都在想要如何睡着。

想他了就游泳。

拼命游泳。

游到精疲力竭連手都發抖。

累了睡覺就格外香,可以一夜無夢到天亮。

想他的次數終于越來越少。

為了達成這個目的并不容易——畢竟松岡凜這個名字是上過奧運賽場,雖然是代表澳大利亞出戰的。

好在運動員的巅峰時期也就那幾年,奧運會也就那麽半個月。

那個人也終于宣布在奧運會後退役了。

要不然想要淡化恐怕只會更難吧。

——

松岡凜奧運最後一戰激動落淚。

再讨厭标題黨,山崎宗介還是被迫做了一次标題黨點開了文章。

說來說去也就是老生常談的那幾句——作為有傷病的老将最後一戰仍然取得不錯的成績在領獎臺上哽咽難言。樓下也就稀稀拉拉的幾條評論,不成氣候,顯然也是對這種官腔并不買賬。

「又哭了。」

不知道是誰評論的,山崎宗介覺得這個人不客氣的口氣夾雜在“很棒”“恭喜”“以後的路也要努力好好走”之類的言辭裏格外親切。

如果是自己也會想說這樣的話。

手搭在鍵盤上忍不住敲下“是啊”就退出了界面。

「,申請加您為好友。」

“,”是誰?

山崎宗介隐約想起來好像就是那個說“又哭了”的人,作為回複“是啊”的人拒絕添加好友……有點奇怪。

——

奧運會以後很快國內的自由泳運動員七濑遙就宣布退役,緊接着澳大利亞的好友兼對手松岡凜也宣布退役。

山崎宗介又一次被刷屏刷到頭疼,簡直想卸載社交軟件——然而他的工作性質決定了這只是天方夜譚。

看到有關那個人的一切就想要逃避已經成了一種習慣。被曾經不肯承認也不想回憶的痛苦逼迫出的條件反射。

“感覺現在到處都在刷這兩個人。[圖片][圖片]”

“啊。是。”

“啧。不明白為什麽。”

“可能是因為比較美型。”

“還有公開宣布的羁絆什麽的。”

“是。”

在每次忍無可忍想要離開網絡社交世界的時候卻總是被“,”這個賬號拉回來。

聊天的內容其實也很沒營養——就是一個好像是海歸的網友跟自己碎碎念着一些生活中的瑣事,自己也是随口回應着,時不時地也會說一些關于自己的事情。

但是就是有莫名的合拍感,好像兩個人的節奏是一樣的。聊天的時候不會冷場也不會自說自話,那種相處的舒适感,已經很久沒有在身邊的人身上出現過了。

自己總是不愛說話,對待很多的事情也是冷淡到冷漠,和人聊天的時候多數是回應“啊”“嗯”一類的詞語——那個人卻依然毫不在意地活躍而開心地說着話,有時候似乎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那個人由衷的愉快。

這種情況居然發生在自己一無所知,甚至因為性別不明而只能稱呼為“那個人”的網友身上。

沒有任何交往過程的積澱。

卻意外的和諧。

山崎宗介将手機握在手上。

“,”說自己今天白天有點事情,晚上會來找他聊天,不過時間很短。

山崎宗介試着打了幾次“太忙就不用了”卻舍不得發出去,最後還是說着“不要太累啊”就關上了手機。

和“,”聊日常幾乎成了生活的一部分。他第一次驚覺自己也是一個有傾訴欲望的人——只是很多的時候他自己都認為自己對除了游泳和某個人的一切都是冷淡的。

山崎宗介一感覺到手機的震動就立刻打開手機。

果然是“,”。

“[圖片][圖片]你覺得這兩套衣服怎麽樣?”

“……模特是松岡凜?”

“你居然秒回——是的,是宣傳海報,作為代言人之類的。帥嗎?”

“挺好的。”

“是吧?我也覺得這兩套好看。”

“啊。”

挺好的。

這麽多年來山崎宗介第一次可以平靜地看着那張自己以為自己無比熟悉其實已經陌生得不行的臉。

他這才覺得和“,”聊天之後每天的閑暇時間都變得格外充實。

他在另一個人那裏反複回憶着自己的生活,手指敲擊下流淌出自己生活的一點一滴,終于能夠在反複洗刷下沖淡某個人留下的深刻的印記。

自己的逃避已經是習慣,然而這麽多年過去,痛苦哪怕有再強的生命力,真正來說也無處落腳。

無論是當時自己因為感到兩邊兼顧的異地戀實在太不現實的放手,還是松岡凜絕不回頭的決絕,也不過都是付諸于時光裏的十九歲的故事。

是一個句號。

“我發現一整天都把手機放在身邊……這不符合你的作風啊。”

“山崎!請給我認真工作!”

同事兼朋友猛地拍了一下山崎宗介的桌子,文件被拍得跳了跳,山崎宗介也只是皺皺眉頭将文件重新理成一垛。

“我會的。”

“你不像是會認真工作的樣子——你就像一個戀愛中的少女!”

“差不多得了。什麽少女。”

“……行了行了。那你自己考慮清楚好了。你的自控力應該不弱。”

“啊。”

——

“不用忙着想辦法讓山崎找個人分享生活了。”

“你沒發現他只否認了少女,都沒否認戀愛嗎?”

——

“啧。你是怎麽猜到是我的?”

那個人——松岡凜,壓低了帽沿,靠在公園的長椅上有些不滿地問道。

“你才是早就知道是我了吧。”

“還用說啊,一看就知道你這些年就是一點都不關注我!”松岡凜更加不滿了起來,“我哪次奧運會哭了你告訴我?什麽叫又?我當時随手注冊了一個本地的賬戶評論完才發現不對,結果一翻回複居然除了一群刷‘哪裏有又’的還有一個說‘是啊’的人。當時我就猜這個賬戶在岩鳶的人以前肯定認識我。後來你的口氣實在太明顯了吧,我閉着眼睛都能想象到你在屏幕那邊打字的時候的表情!”

“你倒是有掩蓋口氣——除了‘啧’實在改不了。其實還是你的照片暴露你了。我查詢了照片出處發現在網絡上沒有編號。是私人照片。你覺得,一個澳大利亞的海歸,向我抱怨頭繩不好用,同時還有凜的未發表的照片,評論的口氣還這麽随意——我能往哪裏猜呢。”

“……逗號?”

“啊。”

沒說是也沒說不是。

旁邊的人突然伸出一只握拳的手。

“嗯?”

“猜拳決定啊!你不會連這個習慣這個都忘記了吧?”

“沒有。但是不用了。”

山崎宗介伸出手轉而去碰拳。

松岡凜愣愣地看着拳頭在七年之後又一次碰撞在一起。

“我和你猜拳過那麽多次。我贏過嗎?”

——

“凜,你改昵稱了?”

“……又怎樣啊?”

“沒什麽,挺好的。”

您有一條來自“。”的新消息。

其實一直就是句號。

這不是一個故事,而是兩個。

一個在十九歲,一個從二十五歲開始直到永遠。

我是重新愛上你的。

因為是運命の人。

作者有話要說: 注:①日本出租車特別貴,一般是靠電車出行。

②逗號表示未完待續。

③是先見面後發生的山崎在工作中帶手機事件。

真正的作者有話說

——

标題「運命の人」是一首歌,和引用的歌詞不是一首歌。

引用的歌詞來自陳鴻宇《行歌》。

其實本文宗凜我本人最喜歡的一段是這個。

「門口有着潮濕的泥濘,上面印着新鮮的腳印,還有圓圓的小小的爪印,像是野兔剛剛路過留下的痕跡。被狂風吹折的樹已經被挖出運走,留下的坑裏露出一只軟軟的小耳朵,然而攀着虬結的樹根爬出來的卻是一只狗崽。

在別人的眼裏看來那是生機勃勃,在松岡凜的眼裏看來卻只叫空無一人。」

少見的,直接從凜的角度來描述宗凜之間的關系。

別人眼中的劫後餘生的景色,被“宗介不在這裏”完全掩蓋。

這種情緒和這句話是照應的。

「怎麽在燈火闌珊處竟然會覺得荒蕪。」

而我沒有寫出的,就是「從前輕狂繞過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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