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老師口中的好學生、其他家長眼裏別人家的孩子的曹念仁,當仁不讓地以總分726分、年級第一的好成績進入文科1班。
升入高三後,曹念仁依舊勤勤懇懇,在歷時兩個月的磨合期後,她與傅安的革命情誼迅速升溫。
傅安是個熱心腸,有多熱心腸呢?
在看到曹念仁被适應高三折騰得快沒有人樣的時候,自來熟地上去調侃。并且成功點亮了看似高冷嚴肅的曹念仁的諸多不可思議的技能!
這些技能在傅安以勞逸結合的理由帶着她幹了很多她以前完全沒有做過的事情之後一一展現。
逃課、上網吧、看小說、打游戲等這些就不說了,最令人不可置信的是,這家夥撺掇着曹念仁早戀!
當然,乖巧如曹念仁,當然不會跟着傅安胡鬧。可也不會打擊她的積極性,每次對傅安提出的各種違規違紀的建議,曹念仁的各種技能點亮了。
比如逃課,她跟班主任打報告說自己要去某某地寫生。曹念仁畫畫很好,曾經拿過一個不大不小的獎。于是在傅安帶她溜出校園去游樂場玩的時候,曹念仁安安靜靜背着自己的畫板,畫傅安瘋玩的樣子。傅安吐血。
比如上網吧,她拿着自己手裏整理好的難題集,去找班主任說,自己要去上網查一下解法,回來會把自己解不出來的所有題都列出來。好學生的話,王老師深信不疑。傅安帶她走進網吧,當傅安沉浸日劇哭得無法自抑的時候,轉頭看了一眼旁邊那滿屏的數字解析,傅安哭不下去了。
比如看小說,她居然看完之後,洋洋灑灑寫了一大篇評論,還分析言情小說裏的遣詞造句如何如何、感情抒發如何如何,甚至還指出了某些邏輯錯誤。這篇分析作為周記交上去之後,被語文老師隔天當堂閱讀,大大誇獎了一番。從此以後,傅安再也不給她看言情小說了。
比如打游戲,嗯,這個就不說了,她太渣,被傅安教過兩回後放棄了。
至于早戀,曹念仁以“學習大業未成、無心兒女長情”的理由打發了。
從此以後,傅安暫時消停了。
直到高三期末考來臨的前一周,傅安賊兮兮地遞給她一沓紙:“來!看看為夫為你選的早戀對象!”
曹念仁無語望天。
“快看看!這可是為夫我辛苦了一個晚上整理出來的。各種類型,包你滿意。”說完就一張張攤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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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每一張上都分別羅列着代號、身高、體重、血型、成績排名、愛好、特長等,甚至連家庭成員和收入情況都有。
“安安,你這兒哪弄來的?”看到這密密麻麻的資料,曹念仁覺得自己低估了傅安的“大招”。
“山人自有妙計!本來我還要貼照片呢,後來為了安全着想,就用代號代替姓名,照片就不貼了。萬一被老班發現,以你的機智肯定能蒙混過關。”
曹念仁哭笑不得。
後來,曹念仁還是想到了一個破解之法。
當天午飯後,曹念仁一一點評那些代號們之後,以“我喜歡成熟穩重的,你給的這些代號們都太幼稚”為理由推脫。
于是,傅安再一次暫時消停了。
冬去春來,三月份的某一天中午,傅安把她拉到操場看臺第一排的一個角落,再一次拿出一打紙。這次,上面全是成熟穩重型的大學生。
不得不說,傅安同學的情報網很廣。
“安安,你為什麽一定要我早戀?”眼看實在逃不開這個話題,曹念仁決定問清楚。
“因為你情商太低,要不是有我在,你就是一個書呆子。”傅安理所當然道。
“誰能你說的,早戀有助于提升情商的?”這邏輯是怎麽來的?
“言情小說啊。”再次理所當然。
“安安,你還記得我之前那篇分析言情小說的周記嗎?言情小說都是騙人的。”然後曹念仁再次舉例分析。
不等傅安接過話,曹念仁繼續:“總之,安安,我不會早戀的,因為我已經心有所屬了。”
“曹念仁!別告訴我,你心有所屬的對象叫學習。”一個鄙夷的語氣。
“錯,我心有所屬的對象叫大學。”回一個斬釘截鐵的答案。
話音剛落,一陣低沉的笑聲傳來。
曹念仁僵了僵,然後迅速思考:“如果被抓住,我是說我們在排練辯論賽呢還是說我們排畢業節目好呢?”
思考間,傅安已經回頭去找聲音來源了。四處望了望,沒有人影。
“念念,你有沒有聽見笑聲?可是沒有人影,會不會是……鬼啊……”傅安蔫了。
然後又是一陣更大的笑聲。
曹念仁踮起腳往後排看了看,然後發現在距離她們不遠處的一排座位中間,躺着一個人。看不太清眉目,只能看到白衣黑褲,大概個子很高。
傅安順着她的視線望過去,也發現他。就在傅安想要張口說話的瞬間,就被曹念仁一把拉住,逃走了。
那是鄭玟濟第一次見到曹念仁,而曹念仁卻并不知道那個躺在座椅上的人是鄭玟濟。
傅安經過這件事,惴惴不安了好久,生怕教務處傳喚。
加上曹念仁實在沒有這個心思,到百日誓師大會那天,傅安終于放棄了要曹念仁早戀的計劃。
曹念仁覺得整個世界都清靜了。
黑板上的數字越變越小,天氣越來越熱。
所有人都在為了高考奮戰,就連悠閑的傅安也不再悠閑,整天抱着曹念仁整理好的筆記奮發努力。
說沒有壓力是不太可能的,一模二模後,曹念仁的成績維持以往的水準,體重卻跌到了80斤。
又一次周末回家,爸爸看到瘦到快要脫形的女兒,心疼地說:“念念,讓媽媽去陪考吧。”
高三很多學生家長陪考,其實就是在學校附近租個房子,家長負責後勤。一天五頓飯。除了正常的一日三餐,加兩次餐:早上晚十點各一次。
“爸爸,不用了,你上班辛苦,我自己可以的。”
曹爸爸是客車司機,倒班,一日三餐都不穩定,全靠媽媽給準備的飯盒。
“念念,你爸爸是為你好,要不這樣吧,我去請一段時間的假,到你高考結束前,我主要負責你們爺倆兒的餐飲。”
曹媽媽在一家酒店做後勤,工資不高,但上班時間相對規律。
“真不用了,媽媽。我以後一定多吃,保證下次回來看你們一定會胖起來。”曹念仁不想自己的父母那麽辛苦。
陪考事件最終在曹念仁的勸解下,不了了之了。
之後,曹念仁為了增重,每天在早自習之前、晚自習結束後繞着操場跑兩圈,然後早上十點加一個雞蛋,睡前啃一個蘋果。
或許是鍛煉後,脾胃變好,高考體檢時,曹念仁的體重終于恢複到86斤,而身高居然由原來的166cm變成了167cm。
看着這兩個數字,163cm的傅安瘋了:“還有沒有天理了!這麽大的壓力下居然還能長高吃胖!曹念仁,你什麽身體構造啊!”
對于這個不解之謎,傅安每每提起仍是咆哮不止。
三模來臨前,學校來了一批實習教師,大約十人。分到高三的僅有兩個。
其中一個分到1班,帶英語。之前的英語老師因為有事已經請假一周,據說可能高考前都無法回來上班。
“據可靠消息,來給我們上課的英語老師是一個大帥哥!”已經被一模二模虐得不像話的傅安終于恢複了一點人氣。
“安安女俠,現在已經5月5日了,距離高考只剩了一個月,你怎麽還有時間關注八卦?”曹念仁邊翻着自己整理的筆記邊頭也不擡地說。
“八卦使我快樂!這一個月就全指望這個帥哥英語老師給我動力了。神啊!請保佑新來的英語老師一定是帥哥啊!”說完,像模像樣地畫了一個十字。
“你應該說‘阿門’。”曹念仁擡頭看了她一眼,淡淡說道。
“不要在意細節。”說完繼續念念有詞。
這姑娘不是被考試折磨瘋了吧。
英語課上,班主任帶着一個男老師走了進來。
“同學們,這是你們的英語老師,鄭老師。接下來一個月的時間裏,鄭老師會陪你們一起奮戰。”
班主任寥寥數語,離開了。
教室裏,所有人都看着站在講臺上的這個男人。白衣黑褲,一頭黑色短發,戴着一副黑框眼鏡,很高,很瘦,很年輕,很帥。
“同學們好,我簡單介紹一下我自己。我叫鄭玟濟,今年23歲,目前Y大研二在讀。”說完,他轉身在黑板上寫下三個字——鄭玟濟。
“接下來我們來認識一下,我會按照花名冊叫你們的名字,叫到名字的請舉手,由于時間問題,我會回答學號含7的同學提問的不同問題,重複提問就不再回答了。”
全班嘩然,這老師這麽會玩。
班裏總共52名學生,學號是按照學生的姓名首字母排列的,含數字7的不過5名。
好巧不巧的,曹念仁的學號是20030107,傅安的是20030117。
名字一個個叫過去,很快到了曹念仁。
“曹念仁。”他看到這個名字的時候微微皺了一下眉。
“到。老師,你為什麽要來我們學校任教?”曹念仁用一如既往在衆人前怯怯的聲音問。當時她不知道,有一些莫名的東西已經被種下了。
“準确來說,我只是來實習,期限是一個月。帶你們走進高考考場後,我就回到學校繼續讀研了。”鄭玟濟看着站起來的這個乖巧的女生,有點無法跟之前那個振振有詞拒絕早戀的女孩挂鈎。
到傅安的時候,一向敢于打破常規的女俠直擊班裏一衆女生(當然不包括曹念仁)關心的八卦問題:“鄭老師,你有女朋友嗎?”
聽到這個問題,鄭玟濟笑了笑。他并沒有直接回答有或沒有,說了一句很多人不太明白的話:“好奇心殺死貓,可是沒有好奇心,就如同一潭死水,可能不絕望但絕對不鮮活。你們現在這個年紀是最好的時候,老師希望你們在最好的年紀裏做最好的事情。”
下面的學生全都暈了。這意思是我們太八卦了嗎?
曹念仁聽到這個答案,嘴角抽了抽。
這老師确定是來教英語的嗎?
有了傅安這個不能得到正面回答的例子,接下來三個問題就顯得正常多了:
“老師,你學的什麽專業?”
“老師,你研究生畢業後會繼續當老師嗎?”
“老師,你對你未來的計劃是什麽?”
所有問題回答結束後,已經過去了30分鐘,距離下課時間只有10分鐘了。
“接下來我簡單介紹一下我的教學計劃,你們遇到的所有和英語相關不懂的問題都可以找我。”
于是,他用了不到10分鐘的時間,在黑板上畫了一個教學計劃圖,幾號到幾號複習什麽,幾號到幾號重點在哪兒,等等。
“這老師看着水平不錯啊,就是不知道英語發音怎麽樣?”傅安小聲對曹念仁說。
“英語專業的,發音應該很正宗吧。”曹念仁小聲接過話茬。
臨下課前,傅安覺得圓滿了,因為鄭玟濟的最後一句話是用一口純正的美式英語說出來的——很高興認識你們,希望我能幫到大家,預祝大家高考順利。
全班都沸騰了。
這老師口語真棒!還長得帥!妥妥顏值與才華齊飛啊!
在一陣歡呼聲中,鄭玟濟離開教室。
看着他離開的背影,曹念仁發愣,總覺得在哪裏見過。
作者有話要說: 嗯……
☆、高考
在“新來的英語老師如何帥且有才”這個話題被轟轟烈烈讨論了一周後,三模來了。
一大早,曹念仁醒來就覺得身體不舒服。大約是有些發燒,匆匆吃了藥,就奔赴第一考場。位于第四考場的傅安在考前去第一考場溜達了一圈,然後發現曹念仁趴在座位上。
“小娘子這是養精蓄銳斬盡天下無敵手呢?”依舊一幅調笑的樣子。
可趴着的人沒有動靜。
“嘿!真睡着了?不會是病了吧?”說着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
這一摸就覺得不對勁了。
很燙。
“念念,醒醒!走,我得趕緊帶你去醫務室。”說着就要把人拉起來。
然而昏睡中的曹念仁并沒有被叫醒。
就在傅安考慮是不是要叫別人幫忙的時候,監考老師提前進場了。
兩個監考老師,一個不認識,另一個是鄭玟濟。
傅安仿佛看到了救星,張口就朝門口喊了一句:“鄭老師,救命!”
這一聲救命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來。
鄭玟濟聽到朝她走過來,就看到那個瘦弱的小姑娘乖乖地趴在座位上,一動不動。
“曹念仁發燒了,我喊不醒她。”傅安解釋。
“老師帶她去醫務室。你趕緊回座位,馬上要考試了。”說完,鄭玟濟撫了下曹念仁的額頭,嗯,确實很燙。然後,抱起這個姑娘,大步走出教室。
傅安緊跟:“要不我陪她一起去醫務室吧,三模我不考了。反正我成績如何我自己心裏清楚。”
“她這個情況,到醫務室也是睡,不用陪。你好好考試,老師會把這個情況彙報你們班主任,你們班主任會安排。”鄭玟濟平靜道。
曹念仁只覺得渾渾噩噩,腦袋疼,眼睛怎麽都睜不開,模糊間好像聽到“醫務室”“好好考試”等字眼。
十點一刻,曹念仁悠悠轉醒。
“你終于醒了。”校醫說。
“我睡了多久?”一張口,喉嚨疼,這是扁桃體又發炎了。
“也就倆多小時,錯過了第一場考試,第二場才開始十分鐘,”校醫看了看手表,又看了看眼前這個蒼白虛弱的女生,“你們老師中間來過兩次,第一場結束後一個女生看你還沒醒,一直在問我什麽時候醒、用不用去醫院之類的。也就一個發燒,經她一問,我都覺得我是個庸醫。”校醫說完笑了笑。
老師?難道是班主任?
“老師,那個女生應該是我好朋友,如果冒犯了您,我代她道歉。謝謝老師。”曹念仁壓着扁桃體發炎帶來的不适說。她知道自己一旦發燒,扁桃體必定發炎,每次發燒總是退燒藥加消炎藥一起吃,劑量一次比一次重,效果卻一次比一次差。
“行了,還能跟你們計較!你再休息一會兒,等這瓶藥挂完,就可以回去了。對了,你們老師留話說結束後讓你去找他。”
“是我們班主任嗎?”
“說姓鄭。叫什麽來着?我想想……”
“鄭玟濟?”
“哦對,是這名字。你們老師對你可真不錯,抱你過來的時候,滿臉的緊張……”
怎麽是他?還是抱她來?這個英語老師這麽熱心腸?怪不得自己好像聞到一股若有似無的肥皂味。
在校醫的喋喋不休中,剩下的藥終于挂完了,臨離開前,校醫說:“你這扁桃體炎症比較重,建議去大醫院檢查一下。”
曹念仁謝過校醫,往教師辦公室走去。
大部分老師都去監考了,辦公樓很安靜,走到三樓,右轉,第三個房間,英語教師組。
曹念仁擡手敲門。
“請進。”有人答。
曹念仁走進去,三個老師,一個是鄭玟濟,另外兩個不認識。
“鄭老師,”她喊了一聲,“請問您找我有什麽事情嗎?”
鄭玟濟聽到曹念仁的聲音擡頭看了看她,眼前的人臉色很差。
“是這樣的,你的情況班主任王老師了解後上報了教導處,協商之後,主任建議你第一場和第二場單獨考試,用兩個小時做完兩張試卷,把漏掉的第一場語文補上。由我單獨監考。據他說,你做題速度很快,別人一個半小時完成的卷子,你可能就需要四十分鐘甚至更短。這樣你的排名仍然進入這次的總排名。”說到這裏,他看着眼前認真聆聽的女生,停了一會兒。
“但王老師和我考慮到你的情況,都建議你今天回去休息一天,明天一早,來我辦公室找我考試。用備用卷,排名不計入總排名。你是怎麽想的?”
在消化完這一消息後,曹念仁想了想,說:“謝謝老師的關心,不過我現在就可以的。”
聽到這個答案,鄭玟濟沒有說過多的話,只是拉開了身旁的一個座位,遞給她兩張試卷,說:“坐吧,現在10:35,兩個小時也就是12:35,不過你的速度,可能會提前結束。”
于是,曹念仁安安靜靜地坐在鄭玟濟的隔壁答題,距離大概就一臂那麽遠,隐隐有一股肥皂味傳來。
11:50,兩張試卷做完了。曹念仁再次道謝,然後離開。
傅安已經等在了辦公樓下。看到她走下來連忙迎上去:“有沒有好一些?身體能扛得住嗎?教導主任也太殘暴了!居然要你在這兒單獨考試!還真是‘輕傷不下火線’!沒人性!”
“你怎麽知道我要在這裏單獨考試?”曹念仁疑惑。
“第一場結束後我去看你,你還在睡,往回走的時候碰到了鄭老師,我就問了下你這考試怎麽辦,他就跟我說了。不過,鄭老師是真帥啊!你不知道他抱你離開教室的時候,有女生眼睛都看直了。”果然正題不過三秒。
在那個情形下,傅安同學還能看到眼睛看直的其他女生,曹念仁也是服了。
“要是鄭老師大一,倒是個不錯的早戀對象。”就知道話題要被拐到這裏。
“我餓了,咱們去吃飯吧。”
飯後,曹念仁回到教室,繼續睡。
這一行為終于打住了傅安關于鄭玟濟的的種種話題。
一天時間,考完四門,三模結束。
曹念仁請了兩天假,回家好好睡了兩天,她終于覺得自己活了過來。
返校時,年紀總排名已經挂出來了,第一名的寶座保住了。
對于曹念仁的事跡,教導主任在例行的全校大會上,特別點名表揚了一番。剛好當天曹念仁值日,沒有參加。不過聽到喇叭裏傳來的聲音,曹念仁還是窘了。
日子一天天緩緩而過,曹念仁為了避免在即将來臨的大考中再次出現三模的狀況,做好了充足的防備工作。
六月一日,高考前一周,兒童節。
早上第一節英語課,鄭玟濟抱着一個盒子走進教室,微笑着對班裏的學生說:“今天兒童節,大概是很多人的最後一個兒童節,老師準備了小禮物,人人有份。”
說完,班裏的學生都盯着那個盒子。
鄭玟濟打開盒子,捧出一捧花花綠綠的棒棒糖。
“鄭老師,你知道你帶的是高三畢業班嗎?我們又不是幼兒園畢業。”有人小聲嘀咕。
“來,每個組的組長來領一下。辛苦的三年高中生涯,馬上就全部結束了,這些糖是給你們的獎勵。苦盡甘來,總是苦在前,甜在後。現在,老師先把一點點的甜給你們,祝大家旗開得勝!”
一個糖也能講出這種道理,也是沒誰了。
後來,有一個叫“雞湯”的詞出現了,曹念仁每每看到這個詞,就會想起當初那一盒子棒棒糖。
六月七日、八日一晃而過,曹念仁走出考場的時候,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高考就……這樣結束了啊。
看着來往的學生一臉的興奮,曹念仁笑了笑。
接下來的幾天裏,曹念仁被傅安拉着參加了各種聚會。其中,最不可思議的是,鄭玟濟的告別會居然也被班長組織起來,班裏人全部到齊,一個都不少。
“怎麽說鄭老師也幫了你很多,你總得發個言啥的吧。”班長對曹念仁說。
“發言?我沒準備啊?”曹念仁傻眼。誰能告訴她,她就想安安靜靜吃頓飯,怎麽變成要發言的感謝會了?
“念念,班長說的對,你是得表示感謝。”傅安搭腔。
“那我說什麽啊?”
“拿出你寫語文作文的氣勢來,發表一下感謝,不是分分鐘的事兒麽?我相信你。”傅安繼續。
“對對對,不少于三分鐘啊!順便代表一下我們全班。”班長補了一句。
被臨時安排發言感謝什麽的,最讨厭了。
最終,曹念仁準備了一段話,可是沒用上。因為主角鄭老師人沒到場。
班長唏噓:“鄭老師真是好男人啊!唉,我是打電話溝通了五回!前兩回他都說不用,後來經不住我再三騷擾,才說盡量但不保證能到。沒想到還真沒到。大概是回學校趕論文了吧……”
于是,一場沒有主角的聚會不到兩個小時就結束了。
成績下來當天,曹念仁發揮正常,715分,與自己估的差不多。
那個時候是先估分填志願後出成績,看到自己成績那一刻,曹念仁覺得心裏終于踏實了。
對于志願,她沒有太多的想法,要麽是N大,全國排名靠前的學校。理由僅僅因為離家近。
但後來發生的事情,讓她填了與傅安一樣的X大。距離M市很遠。
填志願前的那幾天,曹念仁再一次見到了鄭玟濟,這次意外的見面,鄭玟濟成了她的小鄭叔叔。
曹念仁回到爺爺奶奶家的第二天早上,看到一個坐在爺爺家客廳的熟悉的身影時,有一瞬間以為自己身在教室。
原來,鄭玟濟的爺爺和曹念仁的爺爺是表兄弟,很多年前,鄭玟濟的爺爺離開M市去N市闖蕩,竟也闖出了一番天地。
本來就是關系不近的表親,時間久了便沒了聯系。
多年後,鄭老爺子想要落葉歸根,便帶着自己的小兒子回到了鄉下。
一陣寒暄過後,曹念仁看着眼前的人,那句叔叔就怎麽也叫不出來。默了半晌,她張了張口,低低叫了一聲“鄭老師”。
鄭玟濟看着她笑了笑:“叫我小鄭叔叔吧,現在我已經不是你老師了。”
面對其他人的困惑,鄭玟濟簡單介紹了一下在一高的情況。
衆人恍悟,并一致感慨了妙不可言的緣分。
接下來的一周裏,曹念仁無所事事,整天被同樣高考結束後放飛自我的潔潔拉着東奔西跑。
潔潔與她不同校,成績一般,打算就在本地上大學。
在于潔潔放飛自我的行程中,有一項不太符合她氣質的項目是——走遍小學、初中和兩人上的不同的高中。
于是,某個炎熱的午後,曹念仁被拉着跑到位于M市二環的D小,懷舊。
彼時,小學還未放暑假。十年光景,門口保安大叔看到曹念仁,顯然仍記得這個小姑娘,于是笑呵呵地放行了。
正是上課時分,操場很安靜,二人繞着教學樓轉了一圈,剛走到操場的某個角落的樹蔭下,一擡頭,不期然遇到了鄭玟濟。
那個人依舊白衣灰褲,戴着一頂帽子,沒有戴眼鏡,跟一位老師在交談着什麽。那雙眼睛居然很有精英氣質,之前戴着眼鏡完全看不出來。
難道之前戴的是平光眼鏡?遮鋒芒的嗎?
于潔潔在之前與曹念仁的聯系中,已經知道了他們的關系。但看到真人時,依舊被驚豔到了。
“念念!你怎麽不告訴我你小鄭叔叔這麽帥!”已經激動的大小姐拽着她的袖子說。
“離這麽遠,你看得清他的樣子?”曹念仁低聲問。
就在曹念仁準備拉着于潔潔悄悄轉身走的時候,那道身影向她們看了過來。
他看到曹念仁的時候,顯然也很意外,楞了一瞬,然後跟身旁的老師說了一句什麽,擡步走來。
作者有話要說: 有人看麽?
☆、變故
“你們這是......”鄭玟濟走過來問道。
“我們小學是在這裏上的,這不是高中畢業了嘛,想再來懷舊一番。”于潔潔接過話。
“嗯。小......小鄭叔叔,你來這裏是?”曹念仁緊随。
“我是來看望老師,剛剛那位老師是我原來的小學老師,前幾天在街上碰到了,今天就來看望一下。”
正聊着,于潔潔的小靈通響了。
“喂?哪位?”于潔潔接起。
“什麽!她在,我們馬上回去!”說完電話挂了。
“念念,你爸爸出事了,我們要馬上趕回去!”
聽到“爸爸出事”,曹念仁有一點反應不過來。
昨天爸爸還打電話告訴她,今天要回鄉下看望爺爺奶奶,要給她帶來一個驚喜。
怎麽就出事了呢?
“怎麽回事?走,我開車帶你們去。”鄭玟濟看着發愣的曹念仁,擔心地問道。
“電話裏沒說清,就說念念爸爸出事了,在市醫院,要念念趕過去。”
三人匆忙離開。
市醫院,手術室門前站了兩個不認識的人,還有曹媽媽和二叔三姑。
那兩個不認識的人,一臉抱歉地跟曹媽媽他們低聲說着什麽,曹媽媽臉色很難看,二叔和三姑均是一臉氣憤。
曹念仁走上前去,握住媽媽的手說:“媽媽別擔心,爸爸不會有事的。”
這樣安慰媽媽,也安慰自己。
不知道過了多久,“手術中”的燈終于滅了,醫生走出來,說了一句經常在電視劇裏常聽到的話——對不起,我們盡力了。
曹念仁的腦袋“轟”地一聲炸了。
這肯定是假的!是假的!怎麽可能呢?
醫生說完這句話之後,整個走廊都變得鬧哄哄的,可曹念仁什麽都聽不到了。
于潔潔看着臉色煞白的曹念仁,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怎麽辦。
“念念,走,跟爸爸告個別吧。”曹媽媽聲音沙啞。
曹念仁跟着曹媽媽木木地走進病房,那個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的人,是她爸爸嗎?怎麽可能是呢?
她的爸爸不是這樣毫無生氣的。
“念念乖,不哭,爸爸哄你睡覺。”一個男人雙臂抱着一個小女孩一晃一晃低聲哄着。
這是三歲時,因為媽媽不在家,爸爸這樣哄她。
“念念,來,咱比賽嗑瓜子,看誰在十分鐘內嗑得多。”
小女孩趁着爸爸抓瓜子,偷偷把爸爸的那一堆瓜子皮劃到自己這邊。爸爸當作什麽都沒看到,然後趁小女孩不注意,把小女孩嗑的瓜子皮以同樣的手法劃到自己這邊。
五歲時,爸爸這樣逗她。
“念念,又不寫毛筆字了啊,來,看爸爸給你露一手!”
男人拿過小女孩手中的毛筆,敲了敲她的額頭,一邊寫一邊教她,不知不覺間寫下一頁的毛筆字。
小女孩偷笑:這下作業完成了。
八歲時,爸爸幫她作弊。
“念念真乖!居然考了年級第一!走,爸爸帶你去兜風!”
十歲時的寒假,爸爸這樣獎勵她。
“念念真是爸爸的小棉襖,都知道給爸爸端洗腳水了。”
十一歲時的寒假,爸爸這樣欣慰。
後來,曹念仁不再跟爸爸那樣親密,關心也越來越少,一門心思撲在學習上。
她都想不起來上一次跟爸爸有說有笑是什麽時候。
怎麽就沒救了呢?
怎麽就這樣了呢?
不是說要給自己驚喜嗎?
曹念仁盯着躺在床上的人,始終覺得這是一個夢。
曹媽媽和姑姑已經泣不成聲。
後來,曹念仁渾渾噩噩間感覺有人拉着她走出病房。
當手裏被塞進一杯熱水時,她才發現自己坐在醫院走廊的座椅上,旁邊坐着的是鄭玟濟。
“我爸爸真的死了嗎?”
“嗯。”
“鄭老師,你說人為什麽會死呢?我爸還那麽年輕,怎麽就死了呢?”
“人總會死的,或早或晚。”
“那為什麽是他呢?為什麽是他呢?為什麽?”
鄭玟濟回答不了這個問題,他只是一下一下輕輕拍着曹念仁的肩膀,看着眼前這個低垂着眼睛的女孩。
“人生就是這樣,你不知道意外會什麽時候來,不能因此一蹶不振。該難過的時候就難過,但難過之後還是要站起來,要更好地活着,這樣才不會讓愛你的人難過。”鄭玟濟勸慰。
“我爸爸的死是意外嗎?”
“算是吧,為了避讓突然闖到馬路上的行人,沒來得及剎車變道,與對向駛來的大貨車相撞。”
“我知道了,謝謝鄭老師,我去看看媽媽。”
鄭玟濟看着明顯不在狀态的女孩,深深嘆了一口氣,跟着她走上前去。
曹媽媽依然坐在病床前握着爸爸的手,家裏人都來了,看着曹念仁進來,姑姑像是逮住了殺人兇手一般沖她吼道:“都怪你!要不是你,大哥就不會出事!都怪你!”
曹念仁被這一聲“都怪你”吼懵了。姑姑依然在不斷控訴:“要不是為了你給你驚喜,大哥怎麽會這麽着急趕回來!要要是不急着趕回來,以大哥的水平怎麽會躲不開!都是你!當年......”
“夠了!吵什麽吵!人已經這樣了!你還想讓他守護的這個女兒也去死嗎!”爺爺打斷了姑姑的話。
曹念仁任他們罵,一聲不吭,使勁掐自己的手心。
一場吵鬧後,爸爸的葬禮按期進行。
葬禮後,爺爺家的客廳裏,爺爺奶奶、曹媽媽、二叔二嬸、三姑姑父都在,氣氛沉重。
“老大已經這樣了,我就不想再說什麽了,我跟老婆子年紀大了,很多事不想再插手了,但有一件事情需要在這裏說一下。關于曹念仁,因為還未成年,看在老大的面子上,我們可以幫忙撫養到成年,之後的一切開銷家裏不再負責。至于老大媳婦兒,你自己做決定吧,看是守着還是再嫁,不管做什麽決定,我們不怨你。”
曹媽媽不說話,爺爺繼續說:“關于曹念仁的身世,當年說好誰都不能告訴她,這個話依然有效,直到你們願意讓她知道。”
曹媽媽只是垂頭安靜聽着,沒有發表任何觀點。
“如果你們沒有其他意見,就這樣定了。”
一錘定音。
隔天早上,飯桌上,所有人都在。
飯後,三姑找曹念仁說了一段話,因為這段話,曹念仁報了X大。
“曹念仁,你馬上上大學了,上了大學我們家就沒有義務再繼續養你,更何況要不是你,我大哥也不會出意外,我們家不歡迎你,所以我希望你上學期間不要再回來,如有可能永遠不要回來。生活開銷跟你媽要,不要再想像以前一樣用老爺子的錢了。說句實話,你一丫頭,生下來本就是賠錢的,這些年我們家一直養着你,就一直在賠錢,你一有文化的,知廉恥,就不用我說其他話了。哦,對了,這些話是全家一致同意的。所以,你趕緊收拾收拾該去哪兒去哪兒,不要再呆在我們家了。”
曹念仁被這些話砸懵了。
“三姑,為什麽?”
“沒有為什麽,你一丫頭又不是不知道我們家重男輕女,現在大哥已經不在了,你就沒必要在了。”
多麽冷血的話!曹念仁感覺氣血翻湧。
“總有一天我會報複你的!我會的!”
憤憤說完這一句,曹念仁轉身走進自己的房間,收拾好一些自己的東西,拉着箱子走進媽媽的房間。
曹媽媽在整理爸爸的一些東西,打算過幾天帶回M市裏的家裏。
在床頭櫃的一個盒子裏發現一封信,信裏面有一張卡,給她們母女的。
信裏面寥寥數語,只提到萬一自己哪天出了意外,這張卡裏的錢希望能保她們母女度過一段時間。密碼是曹念仁的生日。
當曹念仁走進媽媽的房間時,看到的就是媽媽手裏拿着一張卡在默默流淚。
“媽媽,以後就只有我和你了,我們回市裏吧。”曹念仁看到信的內容也是哽咽。
鄭玟濟在葬禮後帶着鄭爺爺回去了,臨走前給曹念仁留了電話。
幾天後,曹念仁報了志願。
八月初,曹念仁的錄取通知到了。
媽媽看到通知書的時候,只是深深嘆了一口氣。
去X大報到的前一晚,曹念仁跟媽媽一起睡,她對媽媽說:“媽媽,你自己好好的,哪怕有一天你想另嫁了,我也不怪你,爸爸也不會怪你。只要你幸福。”
媽媽只是摟着她,不說話。
大學四年裏,曹念仁認真上課,拿了四年的全額獎學金。整個大學期間,除了當初跟她一起考上X大的傅安,她認識的同學除了室友基本上就沒其他人了。
因為她太忙了。
忙着學習,忙着兼職,沒課的時候大部分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