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蔣蘭舟下午回得早, 老實做了個看客,旁觀蔣文忠和封岩下棋。
差不多六點左右, 吳阿姨才上來叫他們吃飯。
蔣文忠仔細地收了棋盤和棋子, 和蔣蘭舟一起出書房的時候, 問她:“你今天早上出門的時候, 好像沒有戴項鏈?”
蔣蘭舟摸了摸脖子上的項鏈,笑說:“朋友送的。”
蔣文忠一笑:“很配你的裙子。”
蔣蘭舟伸手托一下臉頰, 歪頭撒了個嬌:“難道不配我的臉嗎?”
蔣文忠哈哈大笑,說:“很配。”
封岩走在兩人後面,正好可以看到蔣蘭舟嬌俏活潑的側臉。
吳阿姨還沒将菜端出來, 因為蔣文忠今天打算親自準備一道菜,等他的菜做好了, 所有的菜再一起上桌。
蔣蘭舟拉開椅子, 坐在餐桌前耐心等待。
偌大的客廳,她要和封岩獨處加對坐。
蔣蘭舟心想,手機真是個好東西。
她低頭, 将注意力全放在手機屏幕上。
封岩把準備好的禮物提從沙發上提過來。
他拿出木盒子, 放在餐桌上,推到蔣蘭舟的手邊, 聲音四平八穩:“送你的生日禮物。”
蔣蘭舟緩緩擡頭, 瞥向禮物,半天沒有回應。
似乎是不想收,她問封岩:“是什麽?”
封岩環着手臂,揚着下颌示意, 道:“自己看。”
蔣蘭舟打開首飾盒,一條剔透幹淨的祖母綠寶石項鏈,靜靜地躺在紅綢緞上。
很美,不輸她首飾櫃裏所有的寶石項鏈。
她也看得出來,這條項鏈價值不菲。
比她脖子上的珍珠寶石項鏈,貴得多。
蔣蘭舟将首飾盒重新推到封岩面前,面無表情地說:“我不能收。”
封岩眉頭皺了一下。
蔣蘭舟解釋說:“太貴重了。”
封岩輕笑一下,他當是什麽原因。
“你大學四年,我都沒有送你任何禮物,就當是一起送了。”他溫聲補了一句:“它很配你的旗袍。”
蔣蘭舟盯着封岩,搖了一下頭,說:“可我不會再穿那件旗袍。”
她繼續心平氣和地告訴他:“如果您是看在我爸爸的份上,大可不必。您對我爸的感情,還給他就行了,不用還到我身上。”
封岩臉上的笑意凝固住,漸漸又化為一抹淡漠,他淡聲說:“送出去的禮物,沒有收回來的道理。”
蔣蘭舟低頭繼續玩手機。
随他怎麽說,反正她不會要。
空氣再一次冷凝,這次難找到好的突破口,兩人就這麽雙雙沉默着。
蔣文忠在廚房搗鼓好了一道涼菜,随着吳阿姨做的菜一起端上桌。
吃飯的時候,蔣文忠不停地朝蔣蘭舟推銷他的涼菜,說是荷蘭進口的新鮮黃瓜,清甜爽口。
蔣蘭舟無語,刀拍黃瓜真的沒什麽技術含量。
一頓飯吃完,蔣文忠從書房裏拿了一本書給蔣蘭舟。
要不是書本上有一個蝴蝶結,蔣蘭舟都看不出來,這是一份生日禮物。
蔣蘭舟拿着書,笑說:“謝謝爸爸。”
蔣文忠也笑。
封岩不再久留,他眼神溫和,微微笑着:“哥,我明天還有事,就先走了。”
蔣文忠知道封岩明天要去掃墓,就對蔣蘭舟說:“送一下你封叔叔。”
封岩起身回絕:“不用了。”
蔣蘭舟拿上封岩的禮物,跟了過去。
封岩步子大,很快就走到門口。
蔣蘭舟兩手捧着盒子追上去,眨眼功夫,封岩已經走得老遠了。
蔣蘭舟拿着兩份禮物回房間。
她仔細欣賞着封岩送的項鏈,垂眸一想……配之前的那件旗袍,應該是好看的。
蔣蘭舟又坐在床上随意地翻閱蔣文忠送的書。
沒什麽特別的地方,只是一本版本普通的《家書》。
一張照片,從書裏掉落,蔣蘭舟撿起來一看,是一張彩色的老照片。
照片裏,他們一家三口站在紅旗下,笑容燦爛。
那時候,蔣蘭舟還是個不會走路的孩子,需要父母抱着,而周慧心和蔣文忠都還是二十出頭的年輕人,臉上都帶着濃濃的朝氣。
蔣蘭舟頓時濕了眼眶。
或許男人總是粗疏,蔣蘭舟很少見到蔣文忠會刻意精心保存照片。
她還是第一次看見自己小時候的樣子。
這張專人修複過的全家福,真在蔣蘭舟的意料之外。
蔣蘭舟盯着照片看了多久,她的心髒就跟着跳動了多久。
她覺得心裏的石頭,又被磨得圓潤了一些。
晚上蔣蘭舟臨睡前,又收到了一條短信。
[封岩]:生日快樂。
蔣蘭舟看了一眼就删除了。
她十分喜歡蔣文忠的禮物,至于封岩的禮物,只能下周末再給他送回去。
這個周日是封岩父親的忌日,他每年這個時候都會回一趟老家,順便探望他母親幾天。
蔣蘭舟讀大學的時候,每年暑假也都是挑這個時候回來,正好和封岩錯開。
封岩離開蔣家後,當晚讓司機開車走的高速,回到老家的時候,已經是淩晨三點。
他從車上醒來,下意識掏出手機看了一眼,沒有任何短信。
倒也不意外。
封岩回了老家,沒有深夜打攪他的母親,而是在附近找了酒店住下。
珍品公司。
新周上班的第一天中午,大會議室裏聚集了不少員工。
蔣蘭舟吃完午飯上來,往裏面看了一眼,會議桌前站了個老者,他在桌上擺了幾樣東西,和員工們玩得不亦樂乎。
會議室裏的人,是羅教授。
蔣蘭舟沒有見過他,但直覺是會議室裏的人就是他。
的确是羅教授。
他雖然已經年邁,但性格有點兒頑皮,以前不忙的時候,經常會到行政區域來逗年輕同事玩,偶爾也會帶一些好玉石邊角料打磨出來的玉珠,送給年輕的同事。
近一個月沒得空閑,一直沒來過,蔣蘭舟還是第一次在會議室裏見到他。
蔣蘭舟進到會議室裏,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羅教授似乎有意擡頭看了她一眼,并且朝她微微笑了一下。
“來試一試?”
羅教授雙手撐在桌上,笑着對蔣蘭舟說。
蔣蘭舟愣然挑眉,笑着走過去,一旁的同事非常自覺地讓出一條道路。
會議桌被分成三個區域,第一塊兒地方擺了兩幅一模一樣的畫,員工們的名牌分別放置在兩幅畫的下面。
蔣蘭舟柔聲問:“猜真假?”
羅教授點頭,說:“對,猜對了可以在這裏抓一把珠子。”
他的手邊有一只青花瓷碗,碗裏裝滿了翠綠的玉石珠子。
小東西算不上特別值錢,但本身材質不錯,用來搭配金玉石器,一點都不跌份兒。
人事部主管潘以海,拿了個放大鏡看兩幅畫,他隔空指着畫,信誓旦旦鑒定說:“右邊的肯定是真的,這紙都糟脆一些,而且墨跡上還有一層白霜,左邊的就沒有。”
有人問他:“哪兒有白霜?”
潘以海說:“我用放大鏡看的。”
旁邊的男同事擠上前來,說:“放大鏡借我看看。”
潘以海交出放大鏡,員工們挨個兒看畫,果真像他說的那樣,右邊的畫,墨跡上有一層白霜,左邊的卻沒有。
潘以海還是潘石佑的大侄子,就算沒有盡得潘家真傳,那也比門外漢強得多。
原先将名牌放左邊的員工,全部默默移到了右邊。
潘以海得意地沖羅教授笑着說:“你這一碗珠子可不夠送了。”
羅教授紅紅的臉頰堆滿了笑。
潘以海催促着道:“都選完了,您要不公布答案?”
羅教授笑道:“還有個小姑娘沒選。”
他指蔣蘭舟。
衆人瞬間都看向蔣蘭舟。
蔣蘭舟在大家的注視之下,取下胸口的名牌,放在兩幅畫的中間,各占一半的位置。
羅教授推了推眼鏡,臉上笑意加深。
潘以海哂笑問道:“你這什麽意思?到底算哪邊兒?”
蔣蘭舟淡定回答:“都是真的。”
潘以海笑得更厲害,也不說什麽,一副深藏功與名的樣子,朝羅教授笑求道:“您老開獎呗!”
羅教授把一碗珠子,端到蔣蘭舟跟前,笑眯眯道:“抓。”
蔣蘭舟燦笑着,随手抓了一大把。
潘以海臉色通紅,摸摸鼻子問羅教授:“兩幅都是真的啊?”
羅教授點點頭,一臉驕傲地說:“兩幅畫出自同一幅,左邊的畫,是從右邊原畫上揭下來的,怎麽樣,老朽功夫不錯吧?”
潘以海讪笑着,贊道:“不錯不錯。”說完,又佩服地看向蔣蘭舟,問她:“你怎麽看出來的?”
羅教授也一臉好奇,其他員工就更好奇了。
蔣蘭舟眨眨眼,“你們沒看過一部電影嗎?”
她剛說完,就有人高聲附和:“啊啊啊我看過!我看過!裏面有一個情節就是從一幅畫上,再揭下一幅畫!”
大家都想起電影裏的那一段情節。
羅教授笑着揭秘:“這電影前幾天我也看過。”
是他的靈感來源。
女員工們盯着蔣蘭舟手裏的一把翠綠珠子直懊惱。
潘以海站在人群裏頗尴尬,雖然大家沒說,但剛才可是他有理有據引導大家走向錯誤的選擇。
“哇,那顆珠子好翠啊!”
剛過實習期的行政助理,小聲說了一句。
蔣蘭舟捧着掌心的珠子,轉身鎖定小助理,神色溫柔:“哪一顆?”
小助理臉頰發紅,弱弱地指了一下,小聲說:“這一顆……”
蔣蘭舟挑出小助理選中的珠子,送給她,又笑着說:“再選一顆,成雙成對。”
小助理受寵若驚,睜大眼睛問:“真的嗎?”
蔣蘭舟點頭,小助理立刻又挑了一顆,害羞地說:“謝謝!”随後又朝羅教授道謝。
第一個人挑了珠子,其他的女同事也都蠢蠢欲動,珠子說是不貴,真要算價格,也要好幾百一顆,她們一個月工資才多少……
“我能挑一顆嗎?”
人群裏,又有人問。
蔣蘭舟笑道:“挑兩顆,好事成雙。”
沒幾分鐘,蔣蘭舟手裏的珠子都被挑完了。
潘以海的尴尬也在大家的讨論聲中被化解。
站在靠邊緣的員工們,也都竊竊私語:“蔣蘭舟人還蠻好的嘛。”
之前捕風捉影的事,可信度在衆人眼裏大打折扣。
羅教授滿意地笑看着蔣蘭舟,同大家說:“下一局。獲勝者,得我親筆書畫一幅,帶章。”
一聲驚呼,員工們重新摩拳擦掌。
羅教授是正兒八經的書畫家,他的作品曾在國內拍賣過,帶章的就更貴了。
蔣蘭舟掃了一眼第二塊區域的東西,嘴角抿了笑。
怎麽感覺,今天的題目都是為她量身定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