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Rancho & powder

茶沫醒來的時候,看到複古的高大頂梁。上面以千年前的油墨漆粉描繪信仰,在歲月的寂寞中褪去光鮮,終于斑駁。

蘭徹不在屋中。

一年前的最初那段時間,她幾乎以為這是一場噩夢。

有些事只要有了開始,就無法奢求結束。

從始至終,她都沒有拒絕的選擇,卻也沒有接受的意願。

她的第一次就是被強迫的,醒來時木已成舟。最初她當然試過逃走,然後在接近禁地邊緣的地方感到全身劇痛,随後脫力般倒了下去。

然後蘭徹出現,帶她回去,丢在祀堂的床上,讓她迎接再一次的折磨與不堪的欲望。

即使他說自己不是茶藥,可模糊暧昧的身份、血緣帶來的相似長相,只會加深茶沫産生背德般強烈的痛苦。何況蘭徹明顯樂于以此折磨她,有時在最瘋狂的時候用種種手段逼迫,要她叫他哥哥。

茶沫并不是會因為強迫而放棄生命的人,可這依然是種打擊。何況過于漫長無邊的折磨,讓她終于生出了血腥的念頭。

她想殺了蘭徹,也想自殺。

然而在一個月後,當她親眼看着自己劃開的手腕迅速愈合,然後被蘭徹丢在禁地邊緣的石頭上進入時,她終于明白,第一次被強迫的時候,對方所說的“永遠”是什麽意思。

永遠,這樣一個美麗的詞,卻刺的她全身發冷。

逃不掉,死不了。

無論是強迫接受的體溫也好,禁锢了活動範圍的囚禁也罷。她不懂蘭徹用了什麽手段,讓原本焚毀的祀堂依然保持原樣。就如她始終未曾明白,他究竟算是什麽樣的‘東西’。

“我獨自在這裏住了十年,”某個媾/和結束的夜晚,她習慣性的試圖掙脫,卻被對方壓制了手腳扯回懷裏,在耳邊輕聲說:“此後的很多個十年,你将陪着我、習慣我,日日夜夜……直到,你再也離不開我。”

他毫不溫柔咬上她的頸側,仿佛動物世界中叼着雌獸求/歡的雄獸,入肉見血,然後在她皺起眉忍痛的時候離開,滿意的看着傷口迅速愈合。

“看到了嗎,阿沫?”他微笑,“留在這裏,你将擁有無限的時間。離開,你會很快死去,就像當初的‘茶藥’那樣,無限痛苦的死去。”

他總是在她耳邊強調這些,仿佛嘲笑她當初的不自量力,又如同一種催眠或者暗示。

就像他并不算重/欲的人,只是每當遇上她試圖嘗試着逃跑或者反抗,他卻一定會用這種方式狠狠懲罰。

茶沫伸手,撕下了日歷上新的一頁。

她看着這昭示一年過去的日期,默默的想——

或許,就像‘熬鷹’一樣。(注2)

***

最上恭子看着劇本,微微有些苦惱。

“所以說,你覺得‘有某個地方’不對勁?”

敦賀蓮微微低頭,望着眉頭打結的少女,分析原因。

“您說對了。”最上恭子連忙點頭,“因為這一年是‘茶沫’這個角色第一次激烈的沖突與主導,在與‘Rancho’的互動之中,另外有一部分,可以歸為她獨角戲般的——掙紮。”

“所以就像我剛和您提到的,我提前對着鏡子,想象那種掙紮——痛苦、憎恨、還有‘恥辱’,唔,以及後來終究緩和的情緒,”說到這裏,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就像一塊巨石砸進水中,水波起落擴散最後平靜的過程,這是我能想到的最相似的感覺。”

“然後你覺得別扭了?和你的想象不一樣?”

“是這樣,”最上恭子用看神祗的目光看着敦賀蓮——讓某人想起曾以另一個身份‘重逢’時少女說的話,并因此感到難言的憋悶——“說實話,要說憎恨什麽人,我一旦去想象,腦子裏第一時間出現的,還是松太郎那個【哔——】。”

十分不美好的回憶和怨京缭繞的背影,讓最上恭子整個人沉入一片封閉的怨念世界。男人感受到被排斥在“世界”之外的自己,眼睛不悅的眯了起來,然後伸出手——

“!”

猝不及防逼近的俊臉讓最上恭子驀的回神,下意識想伸手去推他,卻感到僵硬着的胳膊已被抓緊,然後被重重的推在了餐廳的牆上。

“這兩個月竟然這麽乖巧,是因為你這不安分的腦袋又有所圖謀,期待着失敗後接受我的懲罰;還是這身子已經屈服,連同心一起乖乖獻給了我?”

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臺詞,比預想時更加誘惑而輕易挑起人情緒的聲音,讓演員之魂逐日成長的最上恭子,瞬間被拉進‘茶沫’的角色中。

按照電影的角色分布,‘茶沫’這個角色應該歸于女二號。她在電影前半部分只有寥廖三次以‘保持聯系’的角度出現,甚至第一次是由另一個十二歲的演員扮演——童年時期、第一次與姐姐聯絡的茶沫。

從茶茶回到族地看望莫名被怪病糾纏的妹妹,才将之前幾度壓過男一號‘楠木慎介’的‘Rancho’,一步步揭露出來。

而這一年中發生的種種,無疑是幾乎壓軸的部分。

不過小說、劇本和電影本身,可以說是三種迥異的生産過程。雖然日本的某愛情動作片邁出亞洲走向世界,但《Pour Tea》是一部十分嚴肅——甚至制作班底十分不凡——的電影,它有愛情也有動作,卻不可能将二者合為一體。

于是如同導演之前所說,這‘一年’的時間将會進行幾天的拍攝,獲得長達幾個小時的記錄,然後剪輯成十幾分鐘的可用部分。

他們必須表現出飽滿的掙紮、激烈——當然不是通過動作,而是通過情緒。

這最終的十幾分鐘裏,不會有任何超出擁抱接吻的尺度,而接吻的鏡頭如同之前拍攝的廣告片段,為了演員的心态着想,可以考慮借位。

——上述的一切條件,注定《Pour Tea》中這一年的糾纏,對演技的極大考驗。

最上恭子的大腦在一瞬間,掠過導演提起的所有事宜。而眼前敦賀蓮突然開始與她對的戲,是茶沫在蘭徹身邊被困近一年後,發生的一段戲碼。

那時的茶沫在經歷了無數次逃脫、自殺、去殺蘭徹的失敗之後,突然安靜下來。

她不再反抗,卻也沒有太過順從。如果蘭徹強迫接受,她便接受;如果蘭徹冷落不見,她亦自得其樂。

心靈的痛苦無法動搖她,身體的沉溺不能掌控她。

這一段內容,毫無疑問,是困擾最上恭子的動因之一。

劇本在大多數情況下只是個模子,會給出角色的動作語言甚至少許的表情。但‘內心’的存在,卻如很多配角永遠不會在劇中交代的過去和背景,需要扮演者自己揣摩。

根據之後的劇情,茶沫确實是逃走了——依靠自己對結界存在的猜測,在被困一年之後,蘭徹的某種‘心軟’之下,逃出了這片禁地。

但之後就如茶茶所知,如蘭徹所言,她很快虛弱下去,只是三年時間,便幾近奄奄一息。

可茶氏姐妹相見之後,在旁人看來性格大變的茶沫,以那樣微妙的神情,對自己的姐姐開口:

【遇到那個人後,我啊,就活不了多久了。】

她為什麽會這樣說?

既然逃走,就應該是渴望自由與未來的。然而自由之後的她,卻仿佛不在乎身邊的一切,将原本彩色的背景,人為的塗抹無色的黑白。

對……

最上恭子眼睛一亮,想起自己之前領悟到的——

截然不同的茶茶和茶沫,維系她們之間那份詭異的相似的,正是蘭徹。

她擡頭看向敦賀蓮,對方的神情中有試探,有興味,有混雜着占有束縛毀滅的恐怖欲/望,以及,深愛。

對,蘭徹對茶沫的感情中,有愛。

少女的神情真正的淡漠下去,純粹如無波古井,橙色的眼睛毫無情緒:“蘭徹,我累了。”

這句臺詞出口的瞬間,最上恭子的內心一瞬陷入同樣的靜谧,然後于無聲之中,開出巨大的花朵。

她知道,自己終于,完全看清了,‘茶沫’這個角色。

以及,茶沫眼中的,‘Ranch’、Rancho。

作者有話要說: 所謂“熬鷹”,可以看做馴養過于野性的鷹的方法,總結一句話就是一頓亂棍給顆棗核,嗯(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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