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她一眨眼,堂前那幅畫又恢複了之前的模樣。老壽星笑得一臉和藹。
衆人仿佛對她剛才的話充耳未聞。
“簡容,走吧。”陳燃看了她一眼。
幻覺???
她背上的包不知何時已經轉移到了陳燃肩上,而她自己,幾乎是被陳燃擡着胳膊架上警車的。
她還不放心地想再看這個詭異的宅子一眼。
但上車前一秒,陳燃笑着擋住她:“有什麽事,等會再談。”
宅子門口停了兩輛警車,陳燃簡容坐了一輛,鄭天和王佐藤坐了另外一輛。
停在破舊車欄裏的兩輛摩托則由兩個年輕警察騎回局裏。
佐藤他們跟張警官坐一輛車,簡容隔着兩層車窗都能見他倆侃大山侃到唾沫星子直飛然後鄭天坐在外側白眼翻得仿佛下一秒就要從車窗裏跳出來的生動場景。
一路上,簡容都緊靠着陳燃坐。
她甚至想,反正後排只有她倆,要不幹脆坐她腿上得了?
“你在怕什麽?”陳燃有些好笑地問她。她發覺她的容姐此刻正襟危坐但又如坐針氈的樣子活像一只掉進獵人陷阱裏卻僥幸逃生的兔子。
“我是不是該抱緊你?”她又問。
“抱吧。”簡容忽然道。
原來她看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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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陳燃的笑容略微一滞,臉上顯露出幾分不自然的神色來。她清了清嗓子。
“抱我。燃姐。”簡容嚴肅道。
“……那我抱了。”半晌,陳燃才伸出雙手,将簡容摟在懷裏。氣氛有那麽一瞬間的尴尬,但她發現,簡容整個人都在發抖。雖然表面上她顯得很平靜。
簡容從來沒有如此害怕過。她怕的不是老侯沙皮雕神秘失蹤,怕的不是那老壽星突然變臉。
連死都死得很英勇坦然的人,卻在剛才那無人回應的一刻變得丢盔卸甲潰不成軍。
她害怕自己突然從床上坐起來,然後有人告訴她一切都是夢。
你,簡容,只不過做夢夢到自己重生了,遇到一系列的人,風和日麗的一天還來到一座老宅子,看到裏面挂了一幅畫,畫上的人神情變了,這時你就醒了。
……如果真是這樣,那她簡容會選擇再死一遍。
“陳燃。我剛才看到了很多東西,只有我一個人看到。”簡容将臉埋在陳燃的頸窩,聲音如螞蟻般大。
簡容的氣息撲在脖子上。陳燃不知怎麽回答簡容的話,下意識地就将她抱得更緊。
“容姐,你別哭。”陳燃說。
“如果我說不呢。”簡容道。不知怎麽的陳燃的聲音像有一種定海神針的作用,她感覺自己丢在九霄雲外的魂又飛回自己身體了。
操,真矯情。她心想。
“那我就一直這樣抱着,不撒手了。警察來了我也不撒手。”陳燃道。
“咳咳。”坐在前頭一直不發話默默窺屏的司機警察聽聞,瞧準時機回頭瞄了她們一眼。
坐在副駕駛上的男子也感興趣地回頭看她們。
“都給我坐好了。就找你們說明一下情況,又不是拉你們去槍斃,又哭又抱的幹什麽?”
“不撒手。”陳燃還在堅持。
簡容笑了。
不管怎樣。
死後能重生,真好。
重生後能遇到陳燃,真好。
桃園鎮的警察局就在離火車站不遠的地方。陳燃就是在這裏騎摩托車接簡容的。一天不見竟有種如隔萬年的錯覺。
下了車,鄭天和王佐藤朝她們走來。
“等會警察問什麽咱們就答什麽。本來也不關我們的事。至于沙皮雕為什麽掉進井裏卻不見了,就說不知道。”鄭天道。
“本來就不知道。”陳燃答。
“咱們可都是親眼見那男的将沙皮雕扔進井裏的啊,也都看見他昏過去了,他不見就只有一種可能。”王佐藤看了衆人一眼,話沒有說明。
老侯一直在暗中,等着時機将他弟弟帶走了。
“老侯他有病吧。這都是什麽操蛋事兒啊。我到現在都沒捋出個頭緒來。”王佐藤搓了搓頭發,罵了一聲。
衆人跟着警察往所裏走。
“你們幾個,跟他去問話。”張警官指着一個年輕的警察道,那警察像是個才來的,一見自己要同時問話這麽多人而且一個個氣勢洶洶不是善茬緊張得筆記本都拿反了。
“你,跟我來。”他看了簡容一眼,挺意味深長道。
又是特殊待遇。簡容心裏翻白眼。難不成他是覺得幾個人中她最好講話然後柿子專挑軟的捏?
那邊陳燃幾個不放心地朝她看了一眼。
她比了個“ok”的手型,跟着警官去了另一間辦公室。
單獨相處讓簡容臉上冷了幾分。她心裏想,嘿,重生之前那個天不怕地不怕怎麽叛逆怎麽來的簡容又滿血複活了哎!
“姓名。”警官喝了一口茶,按程序來。
“小哪吒。”簡容道。
警官擡頭:“啥玩意兒?”
“簡容。警官。”簡容道,臉上憋得有點難受。
張警官這回看她的時間更長一些:“大城市來的吧?打扮挺洋氣。”
“還好吧。警官眼神不錯。”簡容表面笑呵呵內心那啥道。心裏想自己折騰了一天像只從糞堆裏爬出來的猴子真不知道“洋氣”這個詞從哪裏看出來的。
“你跟佐藤他們不一樣。完全看不出像桃園鎮的人。還有你們旁邊那個叫陳燃的,我看她也不像。一個城市有一個城市的風氣,出來的人也不一樣,你懂吧?”
簡容臉上的表情有一瞬間滞住。她不是沒有察覺到,哪怕陳燃表現得對桃園鎮多麽多麽熟悉,好像盤古開天辟地以來她就在桃園鎮安家了一樣,哪條街哪條道閉着眼倒着走都能走下去。但她身上那種自始至終都與這裏格格不入的感覺卻也能顯露出來。
她也知道陳燃不是桃園鎮的人,可冷不防這句話從別人口中講出來,還是足夠在簡容心中掀起了不小的波瀾。
她對燃姐,一無所知啊。
啧。
“既然不是桃園鎮的人,那麽桃園鎮這些東家長西家短的事能少管就少管。”張警官道。
簡容一聽就樂了。是什麽樣的誤會讓他認為自己是腆着臉要來參和這種事的???她差點就要脫口而出“要是不打算問些什麽我就不奉陪了”。
這時候辦公室門開了,陳燃走進來。臉上沒什麽表情。
來得真及時啊燃姐。
“你那兒……問完了?”簡容擡頭問。
“嗯。準确來說全程是王佐藤拉着那個警察小哥聊天,我看沒什麽事就過來了。你們繼續,我站旁邊補充。”陳燃拍了拍簡容的肩,就往她身邊旁一杵,雙手環在胸前,腳跟時不時敲着地,看着警官。
張警官黑着臉硬是沒把那句“請你出去”說出口。
應付着問了幾個關于沙皮雕和那男子的問題後。
“你們出去。”最後張警官是這樣說的。
“好嘞。”陳燃絲毫不多說什麽,抓起簡容的手就往外面走。
兩人直到站在派出所門口,相視許久才笑起來。主要是張警官剛才那個表情實在是太好笑了哈哈哈哈,臉黑過包青天哈哈哈。
王佐藤勾着鄭天出來的時候她倆還沒笑完。
“死刑改無罪釋放了?樂成這樣?”王佐藤道,“走,去搓一頓去。談談今天的感想。”
“火車站附近沒什麽好吃的,還是去公園後面那條街。就那飯館,我請客。”陳燃道。
雖然今天整體來說亂七八糟,但不知怎麽簡容覺得很愉快。一種疲憊地愉快,一種剛拯救完地球現在超級英雄們要吃飯了的愉快。
幾個人來到一家其貌不揚的飯館,點了一桌子菜。
“今天不喝酒。咱們來好好縷一縷事情的經過。把自己知道的都說出來。燃姐先。”佐藤道。
“淩晨三點半收到炸毛天的消息,今早又收到消息說在葛壩,讓我們過去。于是我和容姐起早坐車……”陳燃道。
“放屁。”鄭天打斷她,“我就淩晨發了一條消息讓你擋着我媽,根本沒說我在葛壩,更沒讓你們來,你以為我閑得蛋疼?”
……找到問題的關鍵了。簡容心想。
“老侯拿你手機發的?”王佐藤皺着眉問。
陳燃把那條信息拿給他們看。
上面寫着:我和老侯沙皮雕在葛壩,你們過來。
“老侯說确保我不喊人,拿我手機檢查了一下。沒想到是給你們發了消息。”鄭天道。
“這消息逼真到連我都不相信它是仿的。你看看,這稱呼描寫得太到位了,不得不說老侯是個心思缜密的人才。”王佐藤啧啧嘆道。衆人都笑了。
“我猜他是想看一眼容姐。不然他發的就不該是‘你們過來’了。”陳燃道。
除了簡容其他兩人都點頭。
“還有葛壩那個半路殺出來的男人是什麽鬼?”佐藤問,“跟沙皮雕有仇?想為民除害替天行道做好事不留名兒?”
鄭天胳膊架桌上,斜了他一眼:“嘴真欠。”
“沒聽那男的說麽,要的是條人命,不管誰的。我猜可能跟葛壩拆不拆遷有關,怕是想借人命強制拆遷吧,這些我們也不好管。沙皮雕撞上了,算他倒黴。不過老侯現在還沒動靜,說明人沒死。”陳燃道。
王佐藤一擺手,見服務員來給他們這桌添茶,一臉笑意道了句“謝謝妹妹”,等人轉身走了臉立馬放下來,道:“估計半死不活了。瘦得跟只白斬雞似的還被砸暈兩次,沒缺胳膊斷腿的活着肯定是上輩子誰替他積德了。”
“沙皮雕幹了什麽對不起你們的事?”簡容有點好笑地問。她發現這家飯館菜味道不錯,就是地方比較難找。如果不是陳燃領着估計讓她找半個月都一定能找到這家來。
這就又想到陳燃與桃園鎮格格不入這件事上來。她不禁擡頭看了陳燃一眼,卻發現陳燃也在看她。
“他很陰。”鄭天想了想,只能這麽形容沙皮雕。
“不談這件事了,”佐藤宣布道,“葛壩事件到此結束。”
“那談什麽?”陳燃盯着簡容吃飯吃得一臉幸福的樣子,不由眼中帶笑,順便這個笑掃到了王佐藤那裏。
王佐藤捂着眼睛大呼瞎了。
誇張表演結束後,他一臉沉重問道:“今天6月26號,學校7月15號要補課你們都記得的吧?作業寫得怎麽樣了?”
衆人都沉默了。
簡容看了一眼鄭天,他一臉茫然,根本不知道這件事。于是她又把目光轉向陳燃,陳燃一臉平靜,低頭吃飯。
“看燃姐胸有成竹勝券在握的樣子,我們就知道,她已經刷完了今年的三年高考五年模拟,将魔爪伸向了明年份的……”
陳燃吃完最後一口:“滾犢子。那種東西,我一開始就沒打算寫。”
簡容心裏投來贊許的目光。是一條好漢!
“再說,有個學霸在這裏怕什麽?”陳燃道。
作者有話要說:
寫到這覺得燃姐容姐的互動是不是少了??
一直夢想寫小甜餅的作者道。
說好甜!甜!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