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陳燃說着不回來吃晚飯,可看到容姐在廚房忙這忙那的樣子,盡管很生疏但那氣勢還挺像一個洗手作羹湯的小嬌妻的,心頭一熱,便鬼使神差坐下來跟鄭天簡青他們一起眼巴巴地等飯吃了。
簡容正暈頭轉向地往桌上端一鍋才燒滾濃香四溢的湯,雖然用濕抹布裹着邊緣,可仍然燙紅了指尖。
好不容易将燙鍋擱下,簡容覺得自己手指都快熟了,眼圈都是紅的。忙要拿指尖捏着耳垂,誰知手在半路上被陳燃捉了去,陳燃沒有看她,而是一言不發地将她發燙的指尖覆在自己冰涼的掌心中,小心翼翼地搓了一下。
一瞬間簡容覺得,自己似乎可以在陳燃的手掌心裏融化掉。
“咳咳。”鄭天背靠椅子,雙手抱胸陰沉着臉看着她倆。
陳燃直到确認簡容的指腹已經回到正常溫度了,才松了手,轉身去冰箱裏拿飲料來。
趁陳燃拿飲料的空當,簡青脖子伸得老長,臉上一副欠揍又八卦的表情,大拇指往陳燃那兒一指,特爺們地來一句:“我姐夫?”
簡容伸手要來掐他脖子。被他靈活地躲開了。別看他一米八幾的大高個,靈活得跟條泥鳅似的。
“剛我跟姑媽說你要在這裏借住七天,姑媽答應了。”簡容邊擺碗筷邊道。
“這不蠻好的嘛。”簡青覺得沒毛病。
“我還跟她說,如果你不幫她做家務還到處惹事的話,第二天你就可以收拾東西滾蛋了。”簡容平靜地補充。
“別這樣姐,有話好好說”簡青見她一本正經地樣子,這才急了,不住地拉她胳膊,“我不惹事……就控制不住自己啊……”
說得好像不惹事就能受多大委屈似的。這什麽邏輯。
“我覺得這附近只有一個人能鎮得住他。”一旁的鄭天道。
說罷和簡容相視一眼:王佐藤。
等姑媽把最後一碗菜端上來,衆人才拿起筷子開始吃飯。吃得挺風平浪靜的,期間姑媽還問了少許關于簡國峰的事情,簡容挑正常的說了——除了簡青筷子還不怎麽熟練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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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記得你在莫斯科吃過幾次中國菜。怎麽抓筷子還磕碜成這樣?”簡容忍不住矯正他握筷子的姿勢,感覺他都快餓昏過去了。
剛矯正好,簡青又握成了交叉的十字,索性就拿一只筷子戳豆子吃。還沒到嘴,那豆子掉在了地上。他崩潰了,騰得站起來:“姑媽,我可以用手抓着吃嗎?”
草草吃完半碗飯的陳燃見他猴急猴急的模樣,忍了半天也沒憋住笑。這個男版小簡容的一舉一動,她都忍不住代入容姐,若是容姐在火急火燎拿筷子戳豆子吃……那畫面也太可愛了吧??
簡容吃飯慢,見陳燃擱下飯碗笑得內傷都憋出來了,不由內心翻了個白眼。
“你教教他呗?”簡容道。
“求我呀。”陳燃在簡容耳邊呵氣。
簡容差點一口飯噴出來。燃姐什麽時候學會威脅她了?不可置信地盯了她一會,簡容道:“求你。”
“好嘞。”陳燃爽快地應了。起身在簡青耳邊耳語了幾句,果然他成功地夾起了人生中第一個豆子。
簡青看着這顆晶瑩剔透來之不易的豆子,熱淚盈眶。
其他人見狀都不忍心告訴他,其實豆子可以用勺子舀着吃的。
晚間飯畢,雨也停了。天空充斥着夢幻的緋紅色,空氣中的濕氣卷攜着陣陣涼風,拂過路面大大小小晶瑩的水窪,吹得人心頭蕩漾。
陳燃心頭沒有蕩漾。她抵着牆等了好久,才見簡容走出來。
兩人互相看了一眼,什麽話都沒說,陳燃就一把将她摟過來緊緊抱住。
容姐柔軟的唇在陳燃肩旁上若有若無地觸碰着,呼吸掃過的地方萬物生長。
“你覺得怎樣才能長久地記住一個人?”簡容偏過頭來問陳燃。
“觀察她所有的音容笑貌,不漏過一絲一毫。”陳燃回答。
“可我覺得,應該這樣。”說罷,簡容拉下陳燃的衣領,在她鎖骨上狠狠一咬。一個整齊的牙印,都快要滲出血來。
很疼,但很痛快。
所以陳燃沒有叫出聲來。
“容姐,我覺得我這輩子都不會忘記你。”陳燃眼角通紅。
可是我會。這是簡容沒有也不敢說出口的話。她怕一語成谶。
“要不你也咬我一口吧。”簡容一閉眼,就扯自己的領口。
看着她微皺的眉頭,怕疼但又裝作大義凜然的樣子,陳燃似乎發現了容姐不為人知的另一面。耗費全部力氣造就鋼鐵之城,為了栖息一頭小鹿。
而陳燃,三生有幸,能不費兵戈戰帛,讓那鹿自己走到跟前。哪怕稍微動一動,向前邁一步,鹿就要跳開遠離了。
她想了想,還是俯下臉,在簡容微抿的嘴角上落下一吻。
“我怎麽舍得咬你啊。容姐。”
陳燃在遇到她的那一刻,就繳械投降聽天由命了。是炮火還是小鹿,是死還是生,都交給容姐來選擇。
将選擇的權利拱手相讓,這便是最好的選擇。
簡容的手,拂過陳燃鎖骨上的咬痕,清晰可見,仿佛下一秒它就會有呼吸,有心跳,會笑也會鬧。
如果重生使我忘掉一些事情,我希望能留下能喚醒我的印記。
而我最不想忘掉的,從來都只是燃姐而已。
……
簡容和陳燃一路晃到王佐藤的游戲廳時,剛好見到鄭天将簡青帶了進去。
裏面王佐藤大喊:“別說話!讓我想想他長得像誰!!”
鄭天硬着頭皮給了他十五秒。
王佐藤放棄了:“管他娘的,愛像誰像誰老子不猜了。”
簡青樂了。他覺得王佐藤妥妥跟他是一條道兒上的。這說話風格,太給勁了!相逢恨晚啊!一見如故啊!恨不得以身相許啊!
“我是莫斯科阿爾巴特街山大王簡青,好漢報上名來!”簡青一手叉腰道。
簡容在外頭都看見好幾桌人好奇地回頭看他。
終于知道簡國峰為什麽要把他丢這兒了。這尼瑪簡青對中國的認知還停留在宋朝啊!
簡容只好僵硬地走進來,後面陳燃不急不慢跟着,眼中盡是笑意。
“佐藤,這是我弟,簡青。他空降時差還沒倒過來,現在腦子不太好。”簡容道。
王佐藤“啊”了半天。怪不得覺得這小子面熟,可怎麽都想不起來像誰。被簡容一提醒,他才覺得,果然越看越像容姐啊!只不過是傻/逼版容姐。
“這小子經常犯渾,你認識的人多,好歹擔待一點。下個星期我就把他送回去。”簡容道。
“我草,容姐開口了還不一句話的事情麽!”王佐藤捏了捏簡青的肩膀,硬得跟塊石頭似的。
啧了一聲,他瞥了簡容身後的陳燃一眼,轉眼問簡容:“容姐下周,也要回去?”
陳燃手揣進了兜裏。
盯着容姐衣領後頭露出的半截脖子,仿佛要用眼神戳個洞出來。
簡容無法覺察身後人的緊張,而是嘆了口氣故作輕松道:“我麽,放養,自生自滅。”頂多用一根線牽着以免飛遠,而線的另一端,是簡國峰的企業,他的半生江山。
陳燃面上的表情依舊沒變,只是眼中那簇撲朔迷離的火光,又燃得透亮。
她跟簡容唯一的交集,就是桃園鎮而已。若簡容離開桃園鎮,那她倆,真的什麽也不是了。
還好,她爸沒有把她帶走。
“容姐,我們在一起。”
這句話,總該有機會将它說出口。
她忽然想起有日簡容問她的一個問題。
“你就從沒想過,去一個其他的城市,換一種人生嗎?”
簡容問得很認真入戲,可陳燃卻答得不盡人意。
她說,沒想過。
怎麽會沒想過,說到底,只是沒有讓她走出去的動力和勇氣罷了。
而現在,她的容姐就站在她眼前。
天地間,她不是一個人了。
容姐是一只随季節遷徙的候鳥,而陳燃,願意為了她而制造每一次的相遇,不管天南海北,跟去就是了。
想到這兒,她伸手拍了拍容姐的肩。
“不用為了我,容姐。剛才的問題,請你再認真回答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