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一轉眼,簡容在家裏已經做了一個月小嬌妻了。

陳燃白天要待在唱片公司錄歌,只能晚上跟她一起吃個晚飯,然後簡容就抱着她睡覺,她繼續編曲做後期。有時公司急着要出專輯,陳燃還得通宵趕稿。音樂制作人這活兒,可以算體力活了。

簡容心疼地不得了。陳燃這顏值,完全可以秒殺她公司那些捧出來的所謂的小歌手,根本就用不着每天昏天黑地做幕後。

陳燃笑她像個怨天怨地的小媳婦。

下一秒簡容就撥通了她後媽的國際長途:“母親,讓我爸從竹間轉點股份出來,我想投資一家唱片公司。”

陳燃:“……”

在陳燃再三強調自己一點兒都不辛苦之後,簡容才勉強又打了個電話過去把這件事了了。

她後媽語調擔憂:“你爸很生氣地拒絕了,說你還不如把公司的股份投給……”

“投給什麽?”

“哦,好吧,中國足球。”後媽洩氣地說。

簡容挂了電話。她決定出去工作了。

我容姐這麽一個十項全能的人待在家裏不是浪費祖□□親的資源嗎?!

再說,總不能一直讓陳燃養她。

一個月前她的那幫好兄弟姐妹就在群裏給她介紹各種工作,不是固定的,時間可以随意安排。

簡容挑了幾個覺得滿意的,給陳燃過目。

“珠寶鑒定?”陳燃皺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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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簡容點點頭,“在我爸珠寶公司待久了,外頭什麽玉石珠寶看一眼都能分出個公母來。而且這工作挺輕松的,一次就三千。”

陳燃不可置否,又指指另一個:“青少年游泳教練?”

“嗯,”簡容又點點頭,“這你放心,我技術過硬,簡青就是我教會的。這時間也少,一周只要去三次。”

見她态度堅決,陳燃嘆了口氣也不好說什麽,只囑咐:“十五歲以上的不管男女都不準教。”

簡容噗嗤一聲笑了:“燃姐,我看起來像是十五歲以上男女通吃的那種饑不擇食的變.态嗎?”

“不,”陳燃俯在她耳邊呵氣,眼睛幽深幽深的,“我怕他們對我媳婦情窦初開欲圖不軌。”

簡容臉一發燙就從陳燃身邊躲開。

陳燃抿嘴笑了笑。

“最後一個英語家教,要求同上。”

簡容聽了拿眼刀掃陳燃。她決定今晚跟陳燃分房睡來宣洩她無聲地抗議。

三份工作面試都很成功,因為不管哪一份簡容都給人一副“我很專業”的印象。更何況簡容還把一堆國際證書擱人家桌子上。

于是簡容成功升級成了平時做做飯陪陪老攻有空就出去工作賺奶粉錢的新型小嬌妻。

她和陳燃開戶了一張卡,平時的工資有剩餘的就存在這裏面。看着餘額一個零一個零地往上漲,簡容心裏從未有過的心滿意足。

和心愛的人一起奮鬥的感覺真好。

轉眼就到年底了,這幾天陳燃公司連夜加班,有時候到淩晨兩三點才回來。

簡容每夜都能感受到陳燃裹挾着寒露的手指在她臉上輕輕摩挲一下,然後再輕着腳步聲疲憊咳嗽着去洗澡。

盡管心疼得不要不要的,可簡容還是得假裝睡着,不然如果讓陳燃知道自己不睡覺在等她,絕對生氣。

唉,簡容只好借翻身之餘,摟住陳燃的後背假裝不經意地給她一個愛的抱抱。

每當這個時陳燃都會翻身過來把她抱得更緊。

簡容的工作年前一周就結束了,趁陳燃工作去了幾趟楊亦寧那兒診斷了一個療程,說是開春才出結果。

陳燃卻一直忙到大年三十前一天晚上才歇下來。兩人準備了一些禮物,訂了除夕當天一大早的機票,飛莫斯科見家長。

期間陳燃很緊張,簡容表面安慰她,心裏也沒底。

最壞的結果無非就是斷掉她爸每月往她賬上打的十萬“放養費”和她後媽每月五萬的“随便花”。

沒事,少點錢呗,她和陳燃還不是朝朝暮暮嘛!

這樣想着,她領着陳燃回家之後她爸掀了桌子,摔碎了鎮屋的玉麒麟簡容自始至終眼睛都沒眨一下。

陳燃關鍵時刻比她還冷靜。她道:

“叔叔,但凡別人能給簡容的,我都可以給她。”

一件青花瓷瓶碎在她腳下,陳燃半步都沒退。

簡青已經看懵了。兩頭勸的後媽示意她倆先走。

簡容拉着陳燃的手頭也不回地往外走。在門口陳燃還是停下來給二老鞠了個躬。

兩人走出去之後還能聽見簡國峰咆哮聲和砸東西的聲音,在寧靜的除夕雪夜顯得無比突兀。

漫無目的地走在道上,簡容摸了摸凍得發紅的耳尖,笑了。她道:

“陳燃,你真勇敢。”

陳燃用圍巾将她整個臉包住,把她手牽着塞在自己大衣口袋裏,沒有說話。

突然身後傳來了急促地腳步和喘氣聲:“姐,姐夫,等等。”

簡容和陳燃回頭一看,是簡青。

“簡國峰又要交待什麽?把我從簡氏家譜裏踢出去?”簡容問。

簡青看着他姐:“他問你竹間集團和姐夫,你要哪個?”

簡容冷冷瞥了他一眼:“你覺得呢?”

“知道了!”簡青馬上答,在陳燃手裏塞了一張卡。

“母親給姐夫的見面禮,讓你倆好好過。”

“替我謝謝她。我們會的。”簡容道。

那一夜,一直在簡容的腦海中循環播放。偌大而空曠的莫斯科街道風雪交加,充滿歐洲風情的路燈撒下暖色調的光暈,仿佛要将她兩人隔絕在世界之外。陳燃将她摟進了大衣裏。簡容無論如何也忘不掉的,是零下二十幾度陳燃溫熱的氣息,和她眉眼間沾染的,世間最美的琉璃。

她和陳燃在最不該笑的時候,一同笑出了聲。

回國之後,楊亦寧的診斷書就下來了。簡容握着診斷報告,許久都沒說話。

當日她趁着陳燃工作,去了一趟和諧療養院。

忍住想把診斷書拍在楊亦寧臉上的沖動,簡容坐在他面前道:“解釋一下我的病。”

楊亦寧推了推眼鏡,饒有興致地擡頭看了她一眼。

“說之前确保你沒有攜帶任何武器。”

簡容翻了個白眼,把全身上下的口袋都掏出來給他看,沒任何能構成威脅的東西,包裏除了證件只有零錢手機和家鑰匙。楊亦寧看了看,把她鑰匙和手機收走了。

簡容:“……你信不信我現在就能掐死你?”

楊亦寧笑:“我信。”

“在給你做診斷之前,我稍微對你母親的病因做了一些了解,發現了幾種可遺傳性的致病因素。也就是它們使你的潛在發病率高達53%,也就是超過一半。這個發病率在醫學上來講已經是相當高的了。”

簡容皺着眉打斷他:“說重點。”

“精神疾病分為很多種,我也不需要向你一一介紹,你只要記住三點就可以:第一,不要讓自己的情感陷入偏執,這樣只會惡化病情,要知道,精神疾病死亡率極高。第二,你要盡快做出決定,在未對周圍人做出傷害行為之前需不需要接受封閉性療養。最後一點:很多病人都死于幻覺,包括你母親。”

也就是說,這種病有三點:會發瘋,有幻覺,會死。

簡容不由地想起她母親,那個一度孤傲自持,主動和她父親提出離婚的女人,在她最後的時光裏,完全變了個人。

她會很早起來做一大桌子菜,然後再一盤一盤把它們倒掉。

她經常和空氣說話,并且許多晚上她都在叫:有人來了,快開門!可門一打開誰都沒有。

她曾經固執地認為是簡容殺死了自己的父親,殺死了她的丈夫。她要簡容血債血償。

而後的某一天,她吞下了簡國峰當初給她戴上的結婚戒指,留下了一行書信。

一一凄涼而空虛是大海。

而我,蹲在時光深處,以一個脆弱的姿勢。

脆弱。這是母親教會簡容的一個詞。現在她就要用它來形容自己。

“這份文件帶回去,如果同意就給家屬簽字。”楊亦寧遞過一份封閉式治療申請書。順便歸還了她的手機和鑰匙。

簡容沒有接。她聽到“家屬”兩個字突然就怕了。怕得特別特別徹底和莫名其妙。

“我自己簽。”簡容拿起筆在上面草草簽了字,“現在我就住院。”

楊亦寧似乎有些驚訝:“那……不需要和你家屬說明嗎?畢竟這是封閉式的,不大容易和外界聯系。”

簡容腦海裏有一個聲音在喧嚣:陳燃!陳燃!陳燃!無限循環,震得她心疼得要命。然而她還是搖了搖頭,只拿走自己被拔了卡的手機。

楊亦寧注視她的背影好久,才舉起電話撥住院部:“給病人安排住院手續。病人信息已發。”

簡容被安排在了一個挺普通的病房裏。藍白相間,沒有印象中消毒水的味道。

什麽都沒有。

她忽然很想陳燃。要命得想。想到胃都疼了,只能蹲下來抱住自己。

她望着雪白牆上挂着的時鐘,滴答滴答,已經指向六點。平常這個時候簡容早就把飯菜做好等陳燃下班回家了。而陳燃不管多累都會摟住她先一陣親熱才坐下一起吃飯。

她想象陳燃拖着疲憊的身體,望着冰冷的家,到處尋找自己。哪兒都找不到。簡容已經消失了。

而陳燃,連她消失的理由是什麽都不知道……

護士進來見簡容蹲在角落,頭深深埋在臂彎裏。護士問:“你在想什麽?”

簡容擡頭,看着她:“我想死。”

……

簡容在病房裏度過第一個夜晚。她做了許許多多地夢。她夢見自己和陳燃又回到了當初相遇的那個酒吧,她在人群中看見陳燃,可陳燃卻淡漠地與她擦肩而過。

然後她又夢見了自己的母親,母親端莊又高貴,對簡容說,去看看每天夜晚敲門的人是誰?簡容打開門一看,是另一個狼狽至極的自己。

最後,她夢見自己去世了,一點兒也不痛苦,像是踩在雲端上。

簡容第二天在療養院過得很好。

第三天也是。

第四天……

第五天……

不知多少天過去了。

她和整層樓的小護士都相處得很好。連新過來實習的醫生有空都來找她玩。

他們開玩笑說:“容姐,說不定再過幾天你就可以出院了。”

“那我會請你們所有人吃飯。”簡容也笑。

幾個負責醫生來巡邏,衆人都散了。一個小護士臨走前塞了紙包給簡容。

簡容趁他們都走了,打開一看:

是一把鑰匙。

簡容瞬間眼淚奪眶而出。這是家門鑰匙,并且,是陳燃的那把。

陳燃把房子賣了。

陳燃要走了。

陳燃不要她了。

容姐,你有什麽理由哭?

她不知道,在她對着空氣強顏歡笑的時候,陳燃在病房外,倚着牆陪了她一夜。

第二天楊亦寧來上班時,剛好看見陳燃揉着眼睛起身要走。他攔住陳燃。

“不進去跟她說話?她現在只想看你一眼。”

陳燃搖頭。

她怕簡容一個眼神過來,自己就會控制不住要把她帶走。

她匆匆離去,步履匆忙。

接下來的幾天,陳燃晚上都會倚着牆在病房外守簡容一夜。

楊亦寧忍不住要說:“要不要幹脆我也幫你辦理一下住院手續?”

簡容白天表現得越來越平靜。她配合醫生的各項檢查,醫生問的問題也一個一個如實地回答。

可越是正常越給人一種不安的感覺。

楊亦寧院長看完簡容的檢查報告,決定試探她。

他走進簡容的病房,簡容正對着梳妝鏡梳頭。桌上放了一個裝滿水的塑料瓶,上面插着一朵已經凋謝的玫瑰花。一把鑰匙,正安安靜靜沉在水底。

楊亦寧皺眉。他咳嗽了一聲。

“有一個不好的消息要告訴你,簡容,你的父親去世了。昨天晚上走的。肺癌。很倉促。”

說完他冷靜地看簡容的反應。

簡容片刻轉過頭來看他,眼中全是淚水。

楊亦寧一愣怔。

“陳燃呢?”簡容眼淚啪嗒啪嗒掉,聲音都沙啞了。

“她連夜訂了機票趕去莫斯科。”楊亦寧回答。

“沒有人告訴我。一個都沒有。”簡容感覺雙眼被淚水模糊了視線。但她笑了。

楊亦寧嘴張了張,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他第一次覺得在病人面前,自己反倒顯得不正常起來。

“她不要我了。”簡容垂着頭,任由陽光将她脖頸照得發白。像是稍微動一下就能消失一樣。

楊亦寧幾乎是逃出了病房。

第二日清晨,實習護士檢查病房時發現,簡容已經沒有氣息了。

她身邊放着前些日子醫生護士們陪她玩時從文件夾裏不小心掉出來的空白病危通知書。簡容自己在上面簽了字。還有從本子上撕下的幾張紙,上面是亂塗亂畫的塗鴉,只有一張寫了字:

【沒有見到父親最後一眼。】

【我愛陳燃。我愛陳燃。我愛陳燃。替我求求她,再等等我好嗎?】

紙的下面,簡容曾一直戴在無名指上的戒指,和那串鑰匙并排躺在一起。

一一凄涼而空虛是大海。

而我,蹲在時光深處,以一個脆弱的姿勢。

作者有話要說:

注:關于精神疾病的描述純屬作者胡謅,不要深究。

ps:重生前的線就到此結束了。有沒有被虐到?虐到就對啦~因為重生之後會一直甜甜甜下去的!作者發4!

再ps:由于開學了,所以不能日更啦~改成隔日更~謝謝小天使一路以來的支持~作者720度螺旋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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