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靈魂游到對岸需要多長時間?
一一等同溺水者沉到海底。
……
簡容醒後,下意識地打量周圍的環境。純白的牆,純白的沙發,木質的床和書桌,以及衣架上挂着的陳燃的外套。
這不是病房。這是姑媽的家。
簡容打開手機,顯示的是2007年7月30日下午3點。沒有看錯。
她突然感覺頭疼。
一一想起來了,全部都想起來了。
知道重生之後前世的記憶失去了一部分,簡容卻不曾想到,失去的,恰恰是有關陳燃的全部。
“想起來又怎麽樣。”簡容不禁自嘲地笑了。
說到底,臨死前都不能來見上一面,這樣難受的記憶,還不如忘掉。
遺憾是有的。
她明明可以不顧一切把自己帶走,然而她沒有。
她明明可以選擇從此天涯為路人,然而她沒有。
顧慮太多。
典型的悲劇。
Advertisement
簡容起身。她緩緩地穿好衣服,在房間門口頓了頓,還是跨步邁了出去。當快要西沉的陽光灑向她的發梢時,簡容竟然對這一切感覺有些不适應。
卸下鐐铐的自由。
那樣遙遠而陌生。
簡容突然有想仰天長嘯一句“我,胡漢三,又回來了”的沖動。
她站在二樓,一眼就看到正在院子裏耐心幫姑媽扛小樹苗的陳燃。
那麽年輕。舉手投足都充滿了朝氣。一舉一動都使簡容心動。
仿佛感受到她灼熱的視線,陳燃回過頭,對着那尊沐浴在夕陽光線裏的容姐女神像,露出一個微笑。
恍如隔世。
“阿姨,簡容醒了。”她道。
姑媽聞聲,也朝簡容望去,一臉無措地朝她揮手:“容兒,快下來幫姑媽看看這小樹種哪兒好~”
簡容聽聞,不動聲色下樓。她自始至終都盯着陳燃看,恨不得在她臉上戳個洞出來。
陳燃被簡容赤果果的目光吓到,咳嗽了一聲,伸手撓了撓頭發,往姑媽那裏挪了一步。
“鄰居給了一棵桂花樹的幼苗,你們看看栽哪合适?”姑媽沒有在意到容姐的眼神,說道。
“姑媽,讓我和陳燃來,你去歇息吧。”簡容上前勾住姑媽的肩膀,将她送進了屋。
“容姐,你不舒服?”此刻院裏只有簡容和陳燃兩人。陳燃見她的眼神非比往常,關切地問。
簡容沒有說話。她拿起倚在牆邊的鐵鍬開始挖土。挖到合适的深度,從陳燃手裏接過樹苗,把根部放進坑裏。最後一點一點把土填起來。
自始至終都沒讓陳燃插手。
陳燃只能跟個做錯事的孩子似的,乖乖站在一旁,大氣也不敢出。
栽完桂樹,簡容把鐵鍬扔在一邊,拉着陳燃的衣領就往外拽,陳燃被拽得連連喊“姐,不要這樣”。
簡青和王佐藤哥倆好地正往這兒來,見到這一幕,王佐藤還沒來得及說什麽,簡青就一副老幹部地語氣道:
“我姐和姐夫大白天這麽勁爆,不懂得暗度陳倉嗎?”
王佐藤差點被他這冒出的成語吓跪了。原來在簡青眼裏,暗度陳倉是這麽用的。
簡容一直把陳燃拽到石橋邊才松手。猛的失去拉力陳燃不禁一踉跄,差點沒撞到石柱子上去。
簡容居高臨下,表情冰冷地看着眼前這個女人。
因剛才的疾步喘氣聲略微不穩,衣領亂敞,露出一段鎖骨,襯得下巴削尖。眼神中的委屈呼之欲出。
簡容心裏罵了一聲操。她真想在替前世的自己教訓陳燃之前先把人狼吻一遍。
畢竟示弱的陳燃,太令她欲罷不能了。
終于,忍住這卑劣的想法,簡容道:
“好久不見啊,陳燃。”
這句話不輕不重,卻足以讓陳燃花好長時間來消化它。
簡容給她足夠的時間消化。她低下頭,吻陳燃的鎖骨。吻得特別細致認真,就跟前世陳燃無數次吻她的一樣。
死過一次的人,有得是耐心。
“容姐……容姐。”陳燃打斷簡容沒有終點的吻,捧住她的雙頰,讓她和自己對視。
簡容就和她對視。盡管陳燃的眼睛足夠讓她溺死在裏面。
突然,陳燃一把将人牢牢抱住,如釋重負地樣子:“歡迎回來,阿容。”
阿容。
簡容仿佛已經一個世紀沒聽到過這個稱呼了。
那是陳燃和她,在北京定居的第一晚,相當于結婚當日,約定的愛稱。
簡容忽然就嚎啕大哭起來。
那些經歷過的害怕,痛苦,委屈,絕望,像洪水一般在她的眼中泛濫。
前世的自己,就差陳燃這一個擁抱。
而如今,她得到了,卻完全沒有滿足。
“我告訴你一切,容姐,我什麽都會告訴你,你不要哭。”陳燃驚惶地拍着簡容的背,手足無措,繳械投降。
過了許久,簡容才漸漸止住了哭。喉嚨幹得生疼,聲音也變得沉重而沙啞。
“晚了。”簡容說。
“為什麽?”
“為了防止重蹈覆轍,你做好心理準備,”簡容恨恨道,“因為這一世,容姐我,要反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