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程晃覺得有趣, 第一回 意識到自己在做夢, 還能控制夢裏自己的行為。他看着懷裏撒嬌的小貓咪,心情大好,這小貓頗通人性,前幾回在夢裏見到, 只依稀記得它愛爬樹, 摔了就抱着他手腕喵嗚喵嗚的叫。

他想, 還真就和阿囡一樣,乖乖巧巧的,聲音軟得似要滴水,還喜歡吃糕點,再把渣渣掉桌上床上。看小貓咪态度越發谄媚, 他笑了:“小東西還能聽懂人話?挺有趣的,這麽神奇的東西也不知道腦子是怎麽長的,要不要剖開來看看?”

陸搖搖:“……”太兇殘了吧?簡直沒有人性!

她憤怒地喵嗚了兩聲, 爪子撓了一下,袖擺被她勾了條線出來。她見勢不好, 爪子一收, 後腿一蹬, 跳到了地上,地上鋪着毛絨絨的地毯, 摔着了也一點都不疼。她一竄溜就滾進了床底下,暗戳戳貓在暗處觀察——這完全是貓性使然,不代表陸搖搖的思維。

小貓咪跑了, 程晃便起身在殿內轉了一圈。是和紫宸宮一樣的布置,他還看見了自己慣常用的茶盞就擺在桌上,無疑,這就是他住了十餘年的紫宸宮。

只是還是有些地方是不同的,枕下沒有私藏的話本子,櫃裏沒有他特地定做的簪釵首飾,也沒有他從阿囡那兒得來的珍珠簪子,阿囡日常練的字、寫的試題都沒有。

那些東西都是他在意識到自己傾慕阿囡之後才慢慢收起來的,看話本子是想從中學習些與姑娘家相處的技巧,送阿囡簪釵等首飾就是從中學來的,存了大約有兩三年,不提價值幾何,那些東西代表的是厚重的心意。

這是一座完完全全沒有阿囡的痕跡存在的宮殿,有些冷清,但也有些溫情,比如說地上全鋪了防止小貓摔傷的毛毯,桌腿處還裹了一層棉布,榻邊還有貓咪愛玩的玩具。

這座宮殿的主人很寵愛那只白色的小貓咪。

程晃有些意外,他确定自己對貓咪這種小動物并沒有常人都有的憐惜,先前宮裏也有人也養過貓兒,是一只黃色小貓,那貓兒見了他就瑟瑟發抖,他也不喜歡逗弄那貓。夢裏的他竟然會這麽寵愛一只貓咪,真是令人驚訝。

聽聞夢境是對現實的反映,難道在他內心深處,其實非常渴望有一只屬于自己的貓?

程晃走到桌前,看到了一本自己寫的手劄,封面上确實是自己的字跡,只是書冊名字奇奇怪怪的,《論如何養好一只貓》。他翻開來,第一頁只有短短兩行字——今日幸甚,于梧桐樹下拾得一只貓,朕喚之阿乖。

之後每一頁就差不多是養貓大全了,詳細記載了這只名叫阿乖的小貓喜歡什麽和不喜歡什麽,奇怪的是,有一些書頁上會有沾了墨的貓爪印,有些卻沒有。那貓爪印很清晰,印的力度均勻,像是小貓伸爪子沾了墨之後再印上去一樣。

程晃莫名想起自己批奏折時,有些只看一眼便寫上已閱二字,貓爪子不好寫字,是不是就印一下代表已閱?

他無聲地勾了勾唇,大約是小貓太有靈性,他竟然會從人的角度解讀一個貓爪印?這夢委實奇妙。

不過這夢裏沒有阿囡,再乖巧的小貓也不能讓他沉迷于此,大概轉了一圈之後,他躺回床榻之上,先前溜進床底的小貓試探着伸出了爪子,又躍到了床上,他偏頭看了一眼,也不管它聽不聽得懂,自顧自說起話來:“我不是你的真正主人,你坐這等着,等我走了,興許他就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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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貓咪歪着頭看他,眼底滿是茫然懵懂。程晃笑了下,閉上眼睛小憩,沒多久就失去了意識,與此同時,昏暗的紫宸宮裏,躺在床上的男人猛地睜開了眼睛,眼底一片清明,似乎從未睡去。

程晃起身,殿內只留了一盞暗燈,他走過去将燈提起,照着周圍走了一圈。外邊值夜的忙不疊問:“陛下,要人伺候嗎?”

“不必了。”他淡淡回了一句,地上沒有毛毯,榻邊沒有玩具,他收集而來的簪釵首飾還在,這是他生活了十來年的紫宸宮,帶有阿囡痕跡的紫宸宮。

陸搖搖則是睡到日上三竿,今日好不容易不用上課,她恨不得長在床上,和被子融為一體。冬日裏天又冷,剛下的雪還沒化,沒什麽事需要早起。醒來就聽說陸闕那案子破了,說是冬天山道結冰太滑,人從山坡上滑了一跤,滾到山腳處就沒了生息。

暫且不知道是意外還是有人推的,因此最有可能和陸闕在一起的陸娴音成了嫌疑人,雖然陸娴音現在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可據目擊者稱,兩人失蹤前是在一塊的,很大可能是一起走的。

陸搖搖聽到這個魔幻的答案,感覺比貓咪會說話還不靠譜,不過陸闕與她素無交情,陸娴音與她還有仇怨,她也沒多想。還有兩月就是婚期,她要正式入主中宮,這才是她目前擔心的事。

已到年底,書院放了假,她每日裏除了課業還得學禮儀規矩,忙得腳不沾地,甚至一連幾日都沒和程晃見上一面。她累了往床上一躺,不消片刻就能睡過去,卻不知程晃的臉越來越黑,可晚上爬窗看見她臉上的疲憊時,又滿是心疼,他的皇後,要學什麽規矩?

還未到入睡的時辰,蘇嬷嬷一樣一樣地卸下自己身上的首飾,她的一舉一動都透着優雅,讓人看着賞心悅目。只是剛取下手镯時,忽然有小宮女匆匆忙忙敲門,不等她應聲就急匆匆道:“蘇嬷嬷,陛下召見。”

蘇嬷嬷冷聲怒斥:“沒規沒矩的,慌什麽。”實際上她心裏也慌亂了一瞬,進宮這麽多年,陛下正眼都沒瞧過她,全賴她娘家得力,才能攬到教導皇後規矩的差事。

難道是皇後對她有什麽不滿,去找陛下告狀了?蘇嬷嬷眼中劃過一絲厭惡,她不喜性子跳脫的年輕姑娘,最愛娴靜溫柔那一類的,皇後雖不跳脫,但聽聞先前騎馬射箭都在行,秋狝還打過獵。分明是未婚姑娘,還跟着陛下出入禦書房,不知規矩、不懂廉恥。

蘇嬷嬷自聽聞這位未來皇後的事跡以來,就一直覺得這種姑娘哪能做皇後,而且這姑娘還是個假郡主,身上占了郡主爵位就不還了,實在可恥。蘇嬷嬷與興寧王妃年輕時有點交情,聽說真假郡主一事之後,心就偏到了陸娴音身上,看陸搖搖越發不喜。

如今得陛下召見,她一絲不茍地将簪子手镯重新戴上,對着銅鏡仔細地整了整儀容,這才随着傳喚的太監去面見皇帝。

夜幕低垂,紫宸宮內卻燈火通明、亮若白晝,年輕的帝王坐在椅上,手裏拿着卷書冊,視線卻是落在旁邊的擺件上,正在出神。

蘇嬷嬷跪下行了大禮:“奴婢蘇氏叩見陛下。”

程晃回過神來,跪在地上的中年婦人神情古板,面容透着絲刻薄,看着不太好相處。只是聽說這婦人規矩學得挺好,教導過幾位王妃,他才讓她也教一教阿囡。

“平身。”他收回視線,“朕讓你悉心教導皇後大婚禮儀,如今婚期将近,特召你來問問學習進展。”

蘇嬷嬷松了口氣,陛下态度還算好,不過就算皇後告狀,她也不怕,難道要颠倒黑白嗎?她兢兢業業教導禮儀規矩,一絲一毫不敢松懈,不敢居功卻也絕不相畏。

她便将自己這幾日的教導一一說來,外加幾句點評,因着自己對陸搖搖的不喜,評價不高甚至有些負面,直言道:“郡主性子不夠貞靜,學得也不夠快,有時竟還頂撞于奴婢……”

程晃打斷她的話:“頂撞?除了對太後和朕,郡主說什麽都不是頂撞。蘇氏,朕看你還是不太懂規矩,又如何能教導好未來皇後?換個人吧。”

他本來只是想找人來問問,順便行使身為皇帝的權力,讓教導規矩的嬷嬷不要對阿囡太嚴格,讓她輕松一些,省得最近幾日天還沒黑就躺上床睡着了。誰知這蘇嬷嬷也不知倚仗着什麽,竟在他面前說起阿囡的壞話?

他覺得有些匪夷所思,他的皇後竟然被人用上“頂撞”二字?他知曉阿囡有多乖巧,這幾日學規矩都認認真真的,就怕婚禮當日丢臉,幾次反駁蘇氏都是因為蘇氏說了不妥當的話。呵,這蘇氏以為她是誰?

蘇嬷嬷臉色煞白,陛下這評價傳出去後,她以後就不要做人了!這宮中慣有落井下石的,她若是得罪了陛下,往後哪有出頭之日!思及此,她伏地跪拜:“求陛下開恩,奴婢知罪,奴婢定當小心伺候郡主,悉心教導禮儀,求陛下再給奴婢一次機會。”

“不必了。”程晃皺着眉頭,示意她莫要再說,直接退下。他感受到了這蘇嬷嬷對阿囡的惡意,這樣的人,他怎麽能容忍她出現在阿囡身邊。

蘇嬷嬷被推出了紫宸宮,一腔憤恨無人訴說,心裏卻恨起了陸搖搖來,她覺得肯定是陸搖搖向陛下告的狀,讓陛下發落于她。那安宜郡主看着乖巧聽話,心裏卻一肚子壞水!

她恨恨在宮牆下站了許久,凍得受不了了才進門收拾睡下。

臨睡前,她想這宮裏可不只有陛下,安宜郡主還沒成皇後呢,宮中尚有太後娘娘坐鎮。她決定明日一早就去求見太後娘娘,就算太後再怎麽寵愛郡主,成了婆媳之後,那寵愛總會被消磨不少。

一個未入主中宮就目中無人的皇後,她一定要衆人認清她的真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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