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願意放棄多少
我自己打車回的蘇家,若虞和景然有事要做,我知道是關于蘇明哲的事,我隐隐有些擔心,不願若虞就這麽被景然利用着,卻也不知怎麽啓口。若虞和景然,包括蘇家的每一個人我都不想他們因此而受到傷害。
穿過院子的時候,看到蘇明哲帶着玖兒在院子裏玩,玖兒一看見我就奔過來偎在我的懷裏,她熱騰騰地冒着香汗,拉着我的手就不願松開。蘇明哲怎麽哄她都不肯松手,他也就無奈地對我笑。男人之中,長得好看的大多娘了,如他這般風神俱佳又不失男兒風範的卻也不多見。
我幾欲開口,想說些什麽,又強咽了回去。我反複想過了,蘇老爺子的病一次比一次嚴重,連醫生都束手無策,若虞和蘇明哲之間注定會有一場遺産争奪的戰争,如果是蘇明哲贏了,若虞沒有了蘇老爺子的庇護,在蘇家必然是再無立足之地。而蘇明哲不同,他還可以倚仗他母親,至少蘇家珠寶業那三成股份是屬于蘇明哲的。
不記得在那本書上看過,男人生來就是善戰的,他們小的時候玩坦克,玩航模,成人了就喜歡研究武器,讀軍事題材的書,每日裏關心世界上什麽地方發生戰争,戰事如何比關心他們的女人都多。想要他們放棄争名奪利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若虞回來的時候,我還坐在陽臺上望着窗外滿天的繁星出神,他什麽時候走到我身邊的我都沒有察覺,一回頭看到他蹲在我身邊,我吓了一跳,嗔怪道:“怎麽回來也不出聲。”
若虞牽過我的手,自己坐在了藤椅上,把我抱在他懷裏笑說:“我就想試試看你多長時間能夠看見我。”
我問:“試出來了?”
他搖頭說:“沒有,我這不剛過來,你就看見我了,看起來我們是心有靈犀。”他的目光從我臉上一掃而過,又問了一句:“怎麽了?有心事?”
若虞的性格我還是了解的,他這般和我說話,必是心中起疑,我雖不知道他又在瞎琢磨什麽,但凡事說開了總是沒錯的。我點頭說:“我想問你,你是不是什麽事情都肯答應我。”
若虞标準的北方人,他的眉毛黑而濃密,小時候聽母親說過,眉毛黑而濃的孩子一定是倔脾氣,若虞就是這樣,雖說平時有些大大咧咧的,性格直率又開朗,但犯起倔來卻也是誰也拉不住的。我實在沒有把握他會不會答應我接下來的請求。
若虞笑,附在我耳邊說:“這個問題你就不應該問我,只要是西西讓我做的事情,我都會一百個答應。”
我起身蹲在他的身旁,拉緊他的手說:“若虞,我們結婚以後就離開蘇家,回我的家鄉或者找一處我們都喜歡的地方定居,你看好嗎?”
若虞神色微微變了一下,但馬上又笑,說:“你是不是想家了,這個不要緊,我們結婚以後可以每年都回去的,再不行,把爸媽接到這裏來,婉姨已經在為我們選房子了,到時候買個大點的,讓二老和我們一起住。”
“不是這樣的,我是說我們兩個離開這裏,離開蘇家,永遠不要回來。”我把每個字都說到清晰無比。
若虞沉默了一會,又問:“西西,一定要這樣嗎?”
我斬釘截鐵地點頭,說:“是,必須這樣。”
Advertisement
“否則就不和我結婚?對嗎?”若虞盯着我問。
我其實不想在這個時候提起這件事情,仿佛成了我要挾他的條件,但事出有因,我不能看着他和景然再繼續這樣走下去,總有一天景然會轉過來對付他。因為景然說過,只要是蘇家的人,他一個都不會放過。
一個人到底能為另一個人放棄多少,我沒有把握,只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我也只有如此。我繼續說:“是”,語氣裏沒有絲毫緩和的餘地。
若虞确認了這次我不是在和他開玩笑後,突然就冷笑了,說:“你還有什麽條件,都一并說出來吧,我倒想看看你是不想和我結婚呢,還是想逃開誰?”
若虞突然不可理喻起來,我本想甩開他的手給他臉色看的,但還是忍了下來,繼續平心靜氣地說:“我既不是不想和你結婚,也沒有想逃開誰,你自己也說過,西西平生最大的願望就是能和心愛的人一起去浪跡天涯,你覺得我天真也好,幼稚也好,我只是表達我內心最真實的想法,你只需告訴我,答應還是不答應?”
若虞看了我半天,我也水波潋滟地看他,他終是沒能說出那個“不”,想必是權衡再三,才嘆了口氣,說:“我能不答應嗎?”
我立刻笑了,飛快在他臉上印上一個吻,他并沒有表現出太多的驚喜,而是起身說:“我累了,先去洗澡,你睡吧,不要等我了。”
我也知道他心裏不痛快,就不和他計較,看他進了浴室,我就在藤椅上又躺了一會,這一躺,竟睡着了。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是在床上,只是若虞不在身旁,又看旁邊煙灰缸裏是有煙蒂的,就知道若虞一定又是在胡思亂想。憑心而論,若虞對我已經很遷就,大大小小的事情只要是我說了一向都是百依百順,我原也不該對他要求太多,畢竟他是個男人,要他放下名利,放下身份對他來說卻也是件難事。
這樣胡思亂想着下了樓一問才知道原來若虞接我父母去了,我總是這樣糊塗,一心想說服若虞和我一起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倒忘了我父母今天要來。難得李婉想得周到,總覺得我父母是第一次來,怕随便派個司機有失禮貌,特意喊了若虞開車去接。
我滿心地歡喜在大門口等待着父母的到來,誰知這一去直到天都黑了也不見若虞他們幾個回來。若虞起初接電話的時候只說路上堵車,後來又說手機沒電了,讓我不要擔心,也不要再打電話給他,他會帶我父母先去去逛一圈再回來,可能會晚一些。
晚上九點多的時候才看到若虞的車回來,我父母都是一臉疲憊的模樣,李婉就為他們安排了房間先休息,只說其它的事情等明天我父母休息好了再談。李婉含笑出去了,母親這才拉了我的手啧啧感嘆地說:“女兒呀,我這個女婿是真好,這兒房子已經是又大又寬敞,還一定要另外買房子給我們住,看不出來我們西西原來這麽有福氣。”
母親又來捏我的臉,我躲開了,沒聽明白我這一向精明的老媽到底在說些什麽,忙問:“媽,你說買房子是怎麽回事?”
若虞剛帶我父親進了房間,聽我母親一提房子,忙咳嗽了一聲,我母親馬上噤聲,笑呵呵地說:“沒什麽,沒什麽,就是若虞今天帶我們轉了一天了,西西,你睡覺前幫他捏捏肩,捶捶腿什麽的,可以緩解疲勞、”
我母親是個什麽時候都不肯吃虧的人,尤其不會讓她的兒女吃虧,如今能夠這樣說,還真讓我嗔目結舌,我忙用手掌在我母親眼前晃了一下,确認她還清醒以後,逼問道:“媽,你是不是收了他什麽好處?”
母親結巴了,向若虞丢眼色,若虞忙過來拉我說:“西西,我們出去吧,讓爸爸媽媽休息,他們昨天晚上都沒有睡好,今天又逛了一天。”
其實我也大概猜出了若虞拿什麽好處哄得我父母樂成那樣,但總也不敢相信,畢竟是一件那麽大的事情,一定要我母親親口确認了。
母親被我問的不耐煩了,就說:“好了,告訴你,若虞幫我們在這兒買了房子,我和你爸爸要來這兒定居。”
我實在不是個孝順的人,想都不想地說:“媽,這兒的氣候幹燥,冬天太冷夏天太熱,根本就不适合你們來養老,房子不可能一天就買好的,你們不要答應他,媽,不要答應他!”
後來我就發現我這樣的話只是徒勞,從母親的眼神中和父親那句埋怨地話:“我就說了,要先問過西西吧,你一定要做主。”,我就知道一切都已成定局,若虞還是奸計得逞了。
無非是不想離開這兒,無非是放不下名利,無非是拿父母留住我。
母親開始和父親争吵,話題自然是圍繞着我,我突然就覺得很厭倦,連聽他們争吵的勇氣都沒有了,木然地轉身向門外走,若虞說了句什麽,我也沒聽見,他又伸手過來拉我,我一下子就躲開了,冷冷地說:“不要碰我!”然後在父母戛然而止的争吵聲中出了房門。
我把自己鎖在了房間裏,若虞來敲了幾次門,看我不肯開,他也就放棄了。我原以為他已經回自己房間了,過了很長時間,我迷迷糊糊就要睡着的時候,就聽到走廊上李婉說話的聲音:“若虞,你坐在這兒幹嘛,怎麽不回房間?和西西吵架了?”
我聽到若虞說:“沒有,我就想在這呆會,一會就回房間。”
我猛的拉開了門,若虞一下子就栽了進來,他爬起來一邊尴尬地對李婉笑,一邊很快的關上了房門。我疾步往陽臺上去,他已經從後面抱住了我,說:“西西,不是你想得那樣,我之所以瞞着你把爸媽留在這裏,只是不想你一個人太孤單,我還是會陪你到你喜歡的地方去玩,蘇家的酒店在全世界各地都有,到時候我們想住在哪裏就住在哪裏,想住多久就住多久,這樣我們既可以孝敬父母了,又可以到各地去玩,豈不是一舉兩得。”
我總是覺得若虞是個長不大的孩子,卻忘了他也是有夢想,有追求的,他想要的已不僅僅是一個西西,還有蘇家能給他的權利與金錢。我開始覺得那些為了女子放棄江山的千古佳話都是文學家杜撰出來騙人的,在名利面前就沒有一個男人可以抵擋了誘惑。
是我對若虞的期盼過高了,他終究不過是這世界上千千萬萬庸俗男人中的一個。我不說話,若虞就着急了,扳過我的身子,說:“西西,不要生我的氣了,你要是覺得不痛快,打我罵我都可以,不要不理我,行嗎?”
我還能說什麽,我愛若虞,若虞也愛我,這是個無可争議的事實,我已不可能再想置身事外,唯有接受和面對。卻也不知道說什麽好,只有嘆了口氣,死不承認:“我沒有生氣。”再沒有別的話。
若虞卻是很好哄,馬上就笑了,把我攬在了懷裏,說:“你不用不承認,我知道你在生氣,可是我就是很高興,證明我的西西和那些庸俗的女子不同,她是真正愛我的人,不像別的女子總是把金錢放在第一位,而我的西西,只想和我一起白頭到老。”
我的心還是軟了下來,偎在他的懷裏,許久都不能離開。過了一會,又覺得不對,就推開了他,耍賴說:“快些告訴我,到底有幾個庸俗的女子愛過你,怎麽就拿我和她們比較起來了。”
若虞無辜的很,分辨說:“哪有,我不是比喻一下嘛、”
女人大概就沒有一個不吃醋的,一點的蛛絲馬跡都會被無限放大,我自然是不依不饒,追着他問,若虞被我逼得無路可走,幹脆躲進浴室洗澡去了。他知我素來臉皮薄,就故意和我開玩笑說:“有本事你進來,進來我就告訴你。”
“那就是有了。”我哪會饒了他,追着過去,他使壞一把拉我進了浴室,我腳下一滑,不偏不倚地栽進了若虞的懷裏,蓮蓬頭的水就從頭頂澆了下來,若虞大笑,然後在我又窘又驚的尖叫聲中适時地堵上了我的嘴。
若虞睡着了,想必也是因為跑了一天帶我父母看房的緣故,他已是疲累之極,手臂卻以伸開的姿勢随時不忘把我攬在他懷裏。這也是我覺得奇怪的地方,不論我睡着的時候離他有多遠,醒來時必是在他的懷抱之中。
聽着他均勻的呼吸在我的耳邊,我卻怎麽也睡不着覺,輾轉難眠之中就注意到了若虞的耳垂,他的耳垂厚厚的,很有肉感,聽母親說這是大福之相,想一想也是,若虞雖是在襁褓之中就失去了母親,但他那時候其實不記事,也不會有什麽痛苦,而李婉又對他視如己出,他從小并不缺失母愛,再加上又有一個那樣富貴的老爸蘇雲天,自然是錦衣玉食,雖說比不得蘇明哲繞行膝下,卻也不會差到哪裏去。
若虞給我講過,他十六歲以後每年的寒暑假都會背包去旅行,這些年他也算走遍了世界各地,這也不是一個生活拮據的孩子能夠做到,至少景然就做不到,他的十六歲只怕還在為生存奔波。
如此算來若虞的确是一個有福之人,這樣的人必是會得到上天的眷顧,凡事都能夠吉人天相,逢兇化吉。如果是這樣,我大可不必過于在意去與留的問題,大可以順其自然和若虞一起迎接面對所有的問題。
我不自覺的想起了景然,他從小就是一個苦孩子,沒有父母的寵愛,沒有家庭的庇護,從小在仇恨長大,我甚至在想如果他一旦輸了,沒有了仇恨的支撐,不知道他還能怎樣活下去。
我去找景然,事先并沒有給他打電話,我在樓下等,看到他回來了,這才尾随他上了樓,我敲門的時候,他剛進去,回頭看到是我,眼睛裏閃過一抹難以置信的驚喜。
他拿了飲料給我,是一罐可樂。我心中有個念頭一閃而過,但又覺得不可能。他這個人一向崇尚健康飲食,對碳酸飲料尤其不感冒,而我有個不好的習慣,就是把飲料當水喝,他勸過我幾次,看我依然我行我素,也就不再說了,每次去超市的時候都會買上幾提回來。那個時候若虞總是喜歡和我搶,尤其是剩下最後一罐的時候,他這個人懶,懶到沒有什麽大事就不願意下樓,每次我們兩個因為一罐可樂搶到不亦樂乎的時候,總是景然到樓下再買回來,我們方肯罷休。
那時候我們三個人同住在這間房子裏,煩惱很少,每日裏笑鬧不斷,每日裏都開開心心,只是那樣快樂的日子再也不可能回來。
景然問我:“怎麽這麽晚來找我,不怕若虞擔心嗎?”
我答非所問:“景然,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到底有沒有愛過你嗎?我現在可以回答你,我愛過,這個想必你也知道,可是是你把我推給若虞的,你說是為了幸福着想,那我可不可以理解為,為了我的幸福,你不會對若虞有任何企圖的,對吧。”
景然愣了愣,随即嘲諷地笑了笑,說:“西西果然是個聰明的女子,可是你知道嗎,女人還是笨一點好,你太聰明了,會讓男人怕你,也會有很多不必要的煩惱。還有,不要那麽着急為若虞說話,也許等有一天你知道了他曾經做過的事情,你就會覺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不值得的,只怕你會傷心。”
我篤定地笑,說:“你這樣說,我當你答應我了。至于若虞,我雖沒有你和他相處的時間長,但我知道,就算天底下的人都負我,他都不會負我,更不會讓我傷心。”
景然冷淡地一笑,原來的驚喜早已沒有痕跡,他不以為然地說:“是嗎?西西,不要太自信了,你把這句話拿去問若虞,看他敢不敢這麽回答你?你以為他就像你表面看上去的那麽單純嗎?你以為他就那麽甘心被我利用嗎?他也一樣會為了對付蘇明哲而不擇手段,只是他不小心愛上了你,這是事實,不過這也沒有什麽了不起的,我也愛你,我不說你也應該知道,我和他比,不是沒有勇氣,而是輸在他有人做靠山,而我沒有,我必須放棄。”
我不知道景然在說什麽?我甚至不敢去想,去猜測,只能當這一切都是景然的陰謀,他故意要這麽說,故意要混淆視聽,一定是的。我平靜地笑:“不管過去發生了什麽,我都當它是已經過去了,而且過去也不可能再回頭,我會好好珍惜我和若虞的緣分,所以也請你保重自己。”
景然目不轉睛地看着我,輕描淡寫地說:“西西,說和做是兩回事,說到很容易,但願你能做到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