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韓信得知項羽、鐘離眛成功渡河後,當即在軍中撤下“李”字大旗,換上“韓”字大旗。桃林塞漢軍前有韓信軍,後有鐘離眛軍,知道無法再守,棄塞而去,鐘離眛也不追擊。

韓信随即揮軍渡過黃河,留下一支人馬扼守桃林塞,随即進入關中,與項羽會師灞上。

原來,韓信令鐘離眛率軍做出從蒲坂渡河的态勢,而暗使項羽率一萬齊軍,從蒲坂再北上一百六十餘裏,到達夏陽對面,砍木做筏,悄悄渡過黃河,按約定時間到達蒲坂對面的漢軍陣後,然後兩面夾擊,破了漢軍。

長安,漢王宮。

只聽“哐當”一聲,劉邦将幾案上的杯盞都拂到了地上,酒液濺得到處都是。

“什麽?!齊楚聯軍已經到了灞上?齊軍打出了‘韓’字大旗?”劉邦驚怒交加,責備地看着坐在下首的文臣武将,“那麽,其實指揮作戰的是韓信?!”

坐下衆文武,包括張良在內,都垂首不語。顯然,他們都中了韓信的障眼法,以為他在臨淄選妃,不料,他早就到了齊楚大營,而且,以此戰的作戰風格而言,明顯是他指揮的。真想不到,項羽竟然會交出此戰的指揮權。

劉邦站了起來,在殿內反反複複地盤旋游走,大聲道:“怎麽辦?你們說說,現在該怎麽辦?說啊!”回答他的依舊是一片沉默。

怎麽辦?只有戰、和兩途。戰,估計是打不過的;和,項羽此次,還會和上次一樣,接受劉邦的求和嗎?

灞上。

向西望去,便是長安城。此城是劉邦奪取關中後初建,但已經修得頗具規模,城高池深,頗有帝王氣象。當年,項羽率諸侯聯軍四十萬人入關時,劉邦便曾駐軍灞上,企圖與其對抗,後來又在張良的建議下,向他求和。

“項羽,你在想什麽?”項羽回頭一看,卻是韓信。他嘆了口氣,道:“兜兜轉轉,又回到了這裏......”

韓信也嘆道:“是啊。這次且看劉邦如何應對。”

翌日。齊楚聯軍開始攻打長安,讓劉邦憤怒的是,英布部将薛騰所率的英布軍,也奮勇攻城,竟然比齊楚聯軍還要賣力。

“狗,都是些養不熟的狗!英布,孤當年可沒虧待過你!”劉邦這幾日箭傷迸發,身體本來就不适,得知此事,更是氣病交加。其實,他當然也知道,英布前段時間一直首鼠兩端,兩不相幫,此次卻派八千人為項羽助戰。而見齊楚聯軍攻入關中後,更是賣力讨好。只怕在英布看來,就算這八千九江兵全部折損,只要能在項羽面前掙個臉面,彌補以前的“過錯”,只怕比什麽都重要。

但項羽如今卻無暇想英布的事情,甚至連攻城的事,也不太想。如今長安被團團包圍,就算圍而不攻,估計劉邦的糧草也堅持不了半年。他每日發愁的事,卻是如何向韓信表白自己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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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他吻他之後,他一怒而去,這次如果他表白之後,他會不會又一走了之?如果是這樣,即使他取得天下,卻無人分享,又有何意味?

但是,如果他不表白的話,戰事一了,只怕韓信就會回到臨淄,繼續選妃。想到此處,不禁臉色慘白,心如刀割。

這幾日,韓信也發覺項羽神色不對,他時時看着自己,眼神時而熱切,時而哀傷,但問他有何事,卻又說無事。晚間同寝的時候,他出去盥洗的次數也越來越多。

鐘離眛一日夜間巡營,看到項羽兜頭一盆冷水,當頭給他自己潑下,不禁暗暗搖頭,心想,“這大王是魔怔了吧。這可是寒冬臘月,如此下去,就算是鐵打的人也撐不住。”

他第二日便找到項羽,直言不諱地道:“大王,你可是喜歡齊王?就是那種喜歡......”

項羽怔了怔,苦笑道:“你看出來了?”

鐘離眛搖頭道:“有眼睛的人都看出來了吧。齊王可知曉大王的心意?”

項羽苦笑道:“他不知道。我......還沒告訴他。”

鐘離眛道:“大王為何不告訴他?”

“這......”項羽張了張嘴,終于艱難地道:“我怕他......生氣,怕他會走......”他其實不想和別人說他的心事,但這心事憋在心裏,越來越重,如大石一般,把他壓得喘不過氣來,何況,鐘離眛一直是他愛重信任的将領,和韓信的關系也很好。

如果不是看到項羽的凄慘模樣,鐘離眛幾乎要笑出聲來,這還是武勇無雙的西楚霸王嗎?如此小心謹慎,畏首畏尾,簡直如同個婦人一般。

鐘離眛搖頭道:“大王,你為何不說說看呢?這種事,總不能要齊王先說吧?據末将看,齊王未必對大王無意。”

“真的?”項羽的眼睛倏地亮了起來,亮若星辰,充滿了希冀。

鐘離眛搔了搔頭,道:“你們倆如此親密,出則同游,同案而食,同榻而寝,末将想不出,除了那種關系,還有哪種關系,能做到這個......”

他還未說完,項羽已經大踏步地走了出去。也罷,縮頭是一刀,伸頭也是一刀,他已經太久不像個男人了。

項羽在帳中找到韓信時,他正在榻上小憩,先前閱讀的竹簡,散落在榻上,發髻也有些亂了,一縷頭發從髻中逃了出來,散在腮邊。

項羽在榻前坐下,将他的那縷散發,攏在耳後,輕輕握着他的手,久久地凝視着他隽秀的容顏。

不知過了多久,只見韓信眼皮下的瞳仁動了動,又動了動,便睜開了眼睛,見到項羽,他展顏一笑,道:“項羽,你來了......”

項羽沒有答話,只是凝視着他,手上用力,緊緊地握住了韓信的手。他的眼神越來越炙熱,胸中的岩漿仿佛噴湧而出。韓信的臉上飛起紅雲,又如往常一般,偏過頭去。

項羽輕輕道:“韓信。”

“嗯?”韓信仿佛是用鼻子“嗯”了一聲,仿佛呢喃。

項羽道:“你看着我。”

韓信慢慢轉過頭,凝視着他。

項羽一字一字地道:“我喜歡你。是那種喜歡......”然後,他的心便如同懸在了半空,等待着宣判。

等待韓信回答的這一刻,是如此的漫長,項羽只覺得心髒在胸腔裏沉重而緩慢地跳動着,一下又一下,一聲又一聲。他全身僵硬,仿佛一具屍體。

“嗯。”韓信輕輕垂下了頭。他沒有掙開他的手。

項羽的感覺複蘇了,仿佛一顆種子,在他胸中破土生芽,迅速抽出碧綠的枝葉,最後長成參天大樹。他的心髒狂跳,血液沸騰,韓信,沒有推開他。他內心深處湧出一陣狂喜,愛意再也壓抑不住,如沸騰的岩漿一般,噴湧而出。

“韓信,我喜歡你。”他再次說道,然後,再也忍不住,低下頭,去親吻他。

這個吻是熾熱的,再也沒有了以前在他夢中偷吻,怕驚醒他時的隐忍和小心翼翼,項羽厮磨着,撕咬着,探入他的口中,舌頭摩擦着,翻卷着,牙齒碰撞,像只饑渴的獸。他緊緊地抱着他,摟着他,仿佛要把他融入他的體內,把他生吞入腹。

韓信被他親得腰身發軟,眼角含媚,喉間溢出一聲破碎的呻|吟。項羽的技巧雖然不好,但顯然,他自己的更差,畢竟是平生第一次......

聽到韓信的呻|吟,項羽更加忍不住,撕開了韓信的衣襟,露出他白皙颀長的頸,和精致的鎖骨。就在此時,只聽侍衛在外報道:“大王,齊王,漢王來使。”

項羽咒罵一聲,掩好了韓信的衣襟,才嘶啞地道:“知道了,讓他們等。”

他又捧住韓信的臉,輕輕吻了一下,才坐了起來。又把韓信扶了起來,握住他的手,十指相扣,和自己并排而坐。韓信的腰身還有些發軟,便靠在項羽身上。見伊人面如桃花,眼角含媚,項羽又滿足又得意又心疼,但還是問了一句,“韓信,你喜歡我嗎?”

韓信白了項羽一眼,這人,這個還要問嗎?非要說出來才知道嗎?真是個傻子。卻聽項羽又催道:“韓信?”

“嗯。”韓信輕輕道。

項羽咧嘴笑了,道:“我這不是怕,你會像我上次親你一樣,一走了之嗎?”他心中無限柔情蜜意,都想跟眼前的人說,可恨的是,外面還有漢王使者。

不料,只聽韓信訝異道:“你上次親我,我一走了之?你什麽時候親過我?”

項羽也驚訝了,“你不記得了?上次就在巨鹿之戰後......”

韓信摸了摸下巴,仔細回憶,但他真的不記得項羽親過他啊。再仔細回想,忽然,他想起了自己曾做過的夢。難道,那其實不是夢?卻聽外面侍衛又報道:“大王,随漢使前來的,還有一位赤松子道長。”

聽到赤松子的名號,項羽的面色一整,道:“有請。”他畢竟曾受赤松子之恩,而且,齊楚聯軍已圍長安城達五個月之久,想必漢軍糧草已盡,且看漢使說些什麽。

當下,項羽、韓信整理衣冠,出了內賬,見大帳中已經有兩人在等候。韓信定睛看去,認得一人是蕭何,不禁微微冷笑,後面還有個仙風道骨的道人,手持麈尾,想必就是那赤松子了。

項羽略過蕭何,招呼道:“赤松子道長,你怎麽也來了?當年一別,一直想報道長之恩,可惜一直無緣再見。”

赤松子笑道:“貧道是為了子房而來。”

項羽、韓信并排而坐,項羽道:“蕭何,劉邦遣你來,有何說的?”

蕭何哭喪着臉道:“項王,如今漢王病重,特遣使求和。”

項羽冷笑道:“劉邦求和?孤為何要放過他?他當年可曾放過孤了?”

蕭何慘然道:“據醫師所言,漢王未必還能撐多少日子,他向項王求和,不過是為子孫計......”

項羽正想說什麽,卻見赤松子一甩麈尾,道:“項王,當年您曾給了貧道一個許諾,您還記得嗎?”

項羽沉默了。

許多年前,他剛跟叔父項梁起兵,曾在會稽偶遇赤松子。赤松子觀他面相,斷言他會成大名,立大功,但卻有一次殺身之禍,贈他一枚護心丹,可保他一命。赤松子名滿天下,據說已經飛升成仙,只不過游戲人間。項羽謝過赤松子,也許了他一個承諾。

赤松子又道:“貧道其實并無意插手這人間事,不過是放不下子房罷了。此事之後,子房也應了貧道,與我同游,不再插手這人間事了。”

項羽凝視了他片刻,慢慢道:“道長,我信你。也請你記住今日之諾。”

漢軍開長安城門,向齊楚聯軍投降。

幾日後,劉邦病逝。王太子劉盈繼漢王位。

項羽将劉盈分封到蜀中,定都成都。楚國将都城從彭城遷都到長安,項羽稱帝,韓信依舊為齊王,但長居長安。張良随赤松子同游,不知所蹤。

劉盈、呂雉、蕭何等扶着劉邦靈柩入蜀,入了成都不久,呂雉以戚夫人“大不敬”罪名,斷其手腳,挖掉其眼珠,将她做成“人彘”。

長安,長樂宮。

幾番交纏,榻上早是一片狼藉,殿內彌漫着石楠花的淡淡腥氣。韓信眼角含媚,對項羽呢喃道:“項羽,說起來,我還沒謝謝你呢,謝謝你,給了我護心丹......”讓我能實現我的夢想......

項羽吻着他,含糊地道:“當時我還以為你生氣走了,早知道,我就去追你了,也不會有後來這許多事。這事怪我。”

他握着他的手,十指交扣,道:“幸好,老天垂憐......”老天垂憐,護心丹讓你得以重生,讓我們得以回到前世,有了重來、解開誤會的機會。

韓信道:“對了,虎符我還沒還給你?”

項羽吻了他一下,道:“虎符你拿着最好......”

韓信嫣然道:“還有,我還是有點擔心漢國......”

項羽道:“放心,此次只是把蜀地封給劉盈,漢中可沒有給他。”

韓信笑道:“也是。蜀中可是絕地,漢國這次想東出,不可能了。”(注)

項羽皺眉道:“說他們做什麽,沒的掃興。”他又親了上去,堵住了韓信的唇,吻得他腰身發軟,兩人緊緊抱着,交纏在一起,長發也彼此纏繞,一絲絲,一縷縷。

長樂,夜未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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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從蜀中北伐成功的,歷史上沒有例子。從漢中北伐成功的,只有韓信一例。想想後來諸葛亮北伐的艱難......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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