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章節

爹?

可是她畢竟不是真的應水茵,他們的血海深仇,與她無關。可是夜夜的噩夢裏,那高大堅毅的男子溫和寵溺的眼神,那一路奔逃的驚惶恐懼,那午門法場上漫天的鮮血,那撕心裂肺一般的疼痛卻是那般冰冷,那般真實。

有時候,她都分不清楚到底哪是夢境哪是真實。每天早晨醒來,她都分不清楚,她到底是葉殊,還是應水茵,還是那個被清和撿到的小乞丐?

如果可以選擇,她寧願只是那個被師父撿到的小乞丐,不用背負過去,也不用擔心未來。

季文熙輕輕伸手撫平葉殊輕蹙的眉頭:“葉兒,對不起,是我沒有照顧好你。”

“葉兒,身上的傷很疼吧,我看着都疼,你要好好養傷,早點好起來。”

“葉兒,我以後再也不會讓你受傷了,不管是誰,沒有人可以欺負你。”淚水默默地落下來,季文熙握着葉殊冰涼的手,微微地用力。

“葉兒,我要走了,父皇要發兵南淩,我要領軍,明早就出發。”

“葉兒,等着我,最多兩個月我就回來。”

“葉兒,等着我。”

在葉殊的手背上輕輕印了一吻,季文熙站起身來又看她一眼,轉身離去。

一顆淚水從葉殊眼底默默滑落。

040

蕭王府。

“怎麽樣?”蕭傾城默默地坐着,神色陰郁。

“回王爺,已經沒事了。”剛剛進來的黑衣侍衛靜立在旁,恭敬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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燭臺上“啪”的細小一聲冒了個火花,蕭傾城右手擱在椅子扶手邊上,細長的手指一磕一磕的。

“宮裏禁衛森嚴,仔細着點。”蕭傾城微擡眼皮,“人若是出了事,拿你是問。”

“屬下遵命!”

“去吧。”

暗夜裏一抹迅疾的身影在盤嚴的樓宇間跳躍着,漸漸向皇宮方向掠去。

窗外的月色明亮皎潔,夜裏靜靜的,清風徐徐,花枝搖曳。

葉殊側躺在床上,默默地看着外面無邊的夜色。

銀珠端着一個托盤走了進來,放在桌上,那是一直擱在小鍋裏煮着的綠豆湯,夏天裏喝起來最是消暑。

“葉兒,來,把湯喝了睡吧,時候也不早了。”銀珠端起碗來坐在床邊的繡墩上。

葉殊點了點頭,接過碗來默默地喝着,喝完了把碗還給銀珠:“銀珠,我沒事,你也去睡吧。”

銀珠輕輕嘆了口氣,把紗帳簾子放了下來,默默收起盤子帶上門出去了。

太醫們開的活血化瘀的方子十分有效,再加上宮裏的好藥養着,身上的傷已經差不多好了,都結了痂,只是看上去有些恐怖。

從綴芳殿那裏搬回來已經五天了,師父還沒有回來。往日裏從沒有覺察過,偌大的上曦宮這般空曠。

離開綴芳殿那天是應貴妃親自送回來的,還在房裏和她說了會兒話。本來說想要找個合适的機會送她出宮,離這個危險的地方越遠越好。可是葉殊不答應,執意要回上曦宮。她還沒有見到師父,她怎麽能走。

應貴妃還叮囑道千萬要小心,不要暴漏了身份,若是被人知悉,那就麻煩了。亂臣賊子之女,皇帝焉能容她?萬一被發現,不只是葉殊自己活不成,還會連累很多人掉腦袋。

雲馨皇後前天也帶人過來探望過,說是陷害她和慕容嫣的老嬷嬷已經查出來了,為她們洗刷了冤屈,已經将那個老嬷嬷杖責了四十趕出宮外。那麽大的年紀,竟然生生挨了四十大板,估計着也活不了幾天了。這就是黑暗的宮廷,這就是赫赫的皇權,随便安個罪名,就可以抓個人出來背黑鍋。鬧出了這麽大的事,宮裏這也算是給國師和丞相大人一個交代了。

夜裏的風涼涼的,從半開的窗子吹了進來。窗臺上擺着小小的一盆仙人球,桌上翻開的書紙頁翻卷,床簾上淡粉的輕紗微微擺動着,曳起半彎的漣漪。

葉殊從懷裏掏出一塊小巧的玉佩,通體瑩潤的潔白,背後繁複的福字花紋,正面刻着她的名字,那是師父給她的玉佩,是她身份的象征。

身份。

葉殊淡淡的一絲自嘲,長這麽大,第一次覺得身份這般累人。

不知道師父忙什麽去了,要何時才回來,葉殊心下有些擔憂。可是師父回來了,她又要如何面對?麻痹自己當做什麽都沒有發生過?當做一切都是錯覺?

真的可以嗎?

還可以像以前一樣笑着叫他師父嗎?

她問過應貴妃,問她恨元武帝嗎?

應貴妃淡淡地笑着,她說,當你愛着一個人,只要你還愛他,那你就永遠也做不到恨他。

葉殊默默發愣,這一切都來得太急太突然,她遠遠都沒有做好準備。忽然間一切都變了,都失去了原來的模樣,就像撕開的傷疤,鮮血淋漓,猙獰恐怖。

夏夜短暫,浮光屢歇。當燦爛的朝陽照過了高大的城牆頭,琉璃的屋瓦反射着耀眼的金光,細柳吹拂,又是蟬鳴聒噪的一天。

季文泰走進來的時候,劉封正守在門外站着,眉目冷峻,一動不動。

劉封是季文熙親衛隊的侍衛長,季文熙臨走前把他留了下來,整日裏十二個時辰地守候着,務必要保護葉殊周全。

“六殿下!”劉封看到季文泰走了進來,微一震驚,連忙躬身行禮。

季文泰揮了揮手,劉封很察言觀色地退到了大門外守候。

葉殊正面朝裏側躺在床上看書,一頁書看了一早晨了,還沒有翻過去。

背上的傷正在一點一點康複,可是感覺起來很癢,卻不敢撓,怎麽躺都不舒服。

葉殊微微撐着胳膊,正想再翻個身,忽然聽到聲音有人進來,擡頭一看竟然是季文泰。

“起來坐會兒吧,總躺着也不好。”季文泰面色淡淡道,目光卻柔和。

葉殊笑着問好,然後撐着身子坐起來。

“六殿下有事嗎?”

季文泰道:“也沒什麽事,在文曲殿看了會兒書,想起有日子沒見了,不知道你好了沒,順路過來看看。”

“多謝殿下關心。”

季文泰點點頭,微一沉吟:“有興趣下盤棋嗎?估計你也悶壞了吧。”

葉殊默默看着季文泰,這就是她的堂兄呀,是她的親人。而且這次也是他救了她和慕容嫣。他應該已經知道她的身份了吧?但是兩個人誰都沒提。

這個秘密,在這個皇宮裏一旦被發現,就是死罪。

“好呀,我也正無聊呢,有請殿下指教了。”葉殊笑着擡手,指了指桌邊。

季文泰把棋盤搬了過來,順手拿了個繡墩坐在床邊。葉殊白子,季文泰黑子,兩人默然不語,開始落子。

葉殊的棋風一貫是靈活多變,擅于出奇制勝,就連清和這樣的手談國手也常常會冷不丁被她小勝一局。而季文泰下起棋來卻別有一番大氣,放眼全盤,小輸小贏都不在眼底,是攻是守皆在他的控制之中。

這邊葉殊心下一陣贊嘆,除了師父,她還從沒遇到過這樣強勁的對手,一時間殺伐漸起,下得興致勃勃。

那邊季文泰心下裏也是一陣驚訝,本想着不過是怕無聊了陪她下幾盤棋,卻沒想到葉殊的棋藝異常精湛,變化的招數層出不窮,一時間棋盤上處處刀光劍影,無處不得小心謹慎。

但總還是季文泰技高一籌,游刃有餘地控制着局面,總是讓葉殊贏着,自己又不會輸得太丢臉。

葉殊知道他讓着自己,笑道:“幸虧不賭錢,殿下您再這麽讓下去就要輸光了。”

季文泰但笑不語。

葉殊看着季文泰的眼睛,也是好看的丹鳳眼,墨色的深沉,他和季文熙其實長得挺像。

見她走神,季文泰問道:“你的傷都好了嗎?”

“差不多都好了。”葉殊手下裏又吃了季文泰好幾個子,想起季文熙,她又問道,“最近七殿下那邊有消息嗎?”

“南函這次勢頭頗猛,雙方正激戰着膠着不下,文熙下個月恐怕還回不來。”季文泰淡淡道。

“會有危險嗎?”

“上戰場就會有危險。”季文泰手裏捏着一枚黑子,遲遲地不落下,“況且這次父皇下令,出兵二十萬,誓要把南函拔掉,以絕後患。”

以絕後患?葉殊手裏撚着棋子,微一皺眉。

“怎麽了?”

葉殊微微撥弄着棋盤上的棋子,下邊兩片黑子白子相互包圍着,你想圈我,我想圈你,各築城牆,互不相讓。

“我倒不認為這是個好辦法。”葉殊擡手在下邊黑子的缺口落下一子。

“為何?”季文泰劍眉微挑。

“南函和南淩數百年來戰亂不斷,僵持不下,而淩國兵力不強,自身不足以抵擋函國的侵略。也正因為這個原因,淩國一直依附着季國,對我們季國無不服從。”葉殊一邊思索着,沉吟道,“試想,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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