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章節
多月的奔走,每天提心吊膽的,現在放松了下來,真的是倦極了。
夏夜明媚,幽幽的蟲吟重又響了起來,叽叽的,啾啾的,伴着月光奏成一只歡快輕柔的催眠曲。
伊蘭莎微微打了個呵欠,緩緩進入了夢鄉。
翌日醒來,天色還未亮,上工的號子已經吹響了。
楊廷翻身起來披上粗布褂子,伸了伸發酸的腰,倚着牆坐着睡了一晚上,渾身酸痛。
走到門口的水桶裏洗了把臉,楊廷忽然間想起來旁邊屋子裏還有個人。
拉開門走到院子裏,清晨的陽光一陣溫柔,照着年輕男子的側臉一陣淡金色的俊朗明晰。
中間的草屋門還沒開,楊廷走到一邊的窗子前看了看,只見伊蘭莎小小的身子蜷作了一團,正酣暢地睡着。細長的睫毛排成了一簾,眼下微微地發青,也不知道到底有多少天沒有好好睡過了。
楊廷舉着手正要敲窗子,想了想又放了下來。
微微嘆了口氣,轉身走出院子,上工去了。
045
夏日裏多雨,這幾天正趕上了臺風肆虐的天氣,茔南雖然不在海邊,但是鄰旁就是緊靠着海岸的柳州,多少也受到些影響。
楊廷正頂着風雨爬在屋頂上壓着磚瓦,近日夜裏風大雨大的,總是睡着睡着上面就漏起雨來。伊蘭莎微微傷了些風寒,正披了兩個楊廷的褂子坐在床沿上,一邊縫着那日裏被她洗壞了的衣服。
手上的骨針是用前日裏打到的一只山雞的骨頭磨成的,草原上的女人們縫衣服大都是用的這樣的骨針。正經的繡花針價格昂貴,不是人人都用得起的。季國邊境嚴厲封鎖與胡人經商往來,私下交易是犯法的,只有辦理了入關文牒的胡虜商人才能在邊城裏經商往來,用馬匹皮草等物換取絲綢茶葉針線等精巧細物,同時還要繳納重稅。
在草原上,一匹絲綢可以換取三十匹良馬,幾根繡花針就能換兩張小牛皮。雖然價格十分不菲,但是每每往返的商人一來就會被搶購一空,去的晚的只能等下次了。
不過顯然我們的伊蘭莎小郡主殿下不是個縫衣服的料,要不就是今天傷風寒了狀态不好,沒有把高水平發揮出來。只見米色的褂子上爬着一道歪歪扭扭的補丁,兩邊針腳亂亂的,毫無章法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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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廷從屋頂上下來在桶邊洗了洗手,一擡頭看見伊蘭莎補的衣服,忍不住嘴角一陣抖動,還不如他自己補呢。
不過伊蘭莎顯然不這麽認為,熱心地讓楊廷試試看好不好,楊廷連忙一陣推脫,說看着就很好。
雨越下越大了起來,勞犯們不用出工,也樂得在屋裏歇着。只是不幹活每天只有一頓飯吃,很多人扛不住都病倒了,病了也沒人管,一斷氣就被人拖出去拉到亂墳崗子裏扔掉了。從沒人敢反抗,看守的兵頭一鞭子下去就掉半條命,所以很少有敢惹事的。
剛剛壓實的屋頂又被大風掀翻起一角,嘩啦啦地漏起雨來,天色漸暗,呼嘯的暴風越發猛烈起來,漫天的大雨傾盆如注,整個天地淹沒在一片水的世界裏。
“呀!”伊蘭莎忽然小聲驚叫一聲,伸手抹了抹脖頸後面,又一滴水落在手背上,“漏雨了!”
剛說完,上面的半邊茅草屋頂就嘩啦一聲掉落下來,楊廷眼疾手快,一把拉過伊蘭莎閃到一邊。
伊蘭莎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麽回事就悶頭撞進了楊廷懷裏,鼻子撞得發酸。
楊廷手上攬着伊蘭莎纖細的腰,低頭看着那一雙霧蒙蒙的大眼睛,秀挺的小鼻子,微紅瑩潤的雙唇,忍不住一陣誘惑,緩緩地靠近。忽然間楊廷猛然轉頭,手上松開來,俊朗的面孔微微發紅,一陣尴尬。
伊蘭莎怔了怔,忽然間壞壞一笑,抱着楊廷的脖子就在腮邊親了一口。
楊廷觸電般一愣,頓時就鬧了個大紅臉。
伊蘭莎抱着脖子就不撒手了,大眼睛盯着楊廷笑眯眯道:“你是不是喜歡我呀?”
楊廷臉色更紅了,連忙伸手把伊蘭莎的手臂扯下來,微微退開一步:“楊廷無意冒犯郡主殿下。”
伊蘭莎秀眉一蹙,哼了一聲嘟着嘴道:“喜歡就喜歡,不喜歡就不喜歡!我們胡人姑娘個個熱情大方,才不像你們中原人那麽扭捏呢,哼!”
“我去看看屋頂。”楊廷微微咳了一聲,拿起旁邊殘破的雨傘就沖出門外。
翌日裏雨小了些,天色還是灰壓壓的一片,看的人心頭添堵。不過伊蘭莎卻是心情頗好,正撐着一把破傘站在地上給楊廷遞磚遞瓦,一邊時不時地調戲調戲美男。自從發現了楊廷愛臉紅這個很好的優點以後,伊蘭莎就找到了樂子。
正當兩人忙活間忽然聽到嗒嗒的馬蹄聲漸漸傳來,楊廷微一蹙眉,連忙從屋頂上下來拉着伊蘭莎藏到了放雜物的茅草屋裏。讓伊蘭莎躲好,外面堆上稻草蓋起來,叮囑道別出聲。
帶上門出來,楊廷走到院子栅欄門邊微微看着,只見遠處一隊黑衣鬥篷的軍人正策馬朝這邊過來,前面還有采石場上的兵頭領路。
楊廷拉開木栅欄走了出去,領路的兵頭看見了連忙一臉燦笑地回過頭去:“殿下,到了到了,楊廷就住在那兒。”
楊廷仔細一看,只見打馬走在最前頭的黑衣軍人赫然竟是季文熙,頓時嘴角微擡,迎上前去。
季文熙看見楊廷了也是微微一笑,左手一揮,後跟的隊伍齊齊停在了原地,領路的兵頭連忙打拱作揖諾諾地退了下去。
季文熙翻身下馬,把風帽往後一掀,露出英俊的臉龐,也不管漫天的雨點,一邊大步往前走去。
“臭小子,不好好打仗怎麽跑到這裏來了?”楊廷錘了季文熙一拳笑道。
季文熙笑笑地錘了回去:“進去再說。”
兩人轉身進了院子,留下三十騎黑衣鬥篷的侍衛整齊地候在門外。
“你最近怎麽樣?”季文熙在屋裏找了個還算幹淨的地方坐了下來。
楊廷淡淡笑道:“就那樣,還好。你怎麽來了?”
“本來是在打仗的,不過前些日子六哥發來了密函,說是父皇改主意了,要留着南函。這邊耗着就行,順便養養軍隊,所以我就閑了下來,反正也不遠,順便過來看看你。”季文熙笑着道,一邊打量着楊廷,只見膚色曬黑了幾分,身材更堅實了。
“留着也好,免得将來麻煩。”楊廷微微一笑,一邊将伊蘭莎補的很醜的那件褂子收了起來。
兩人正說話間突然聽到旁邊的屋裏咕咚一聲,楊廷頓時心下一沉,連忙奔了出去。
幾步沖到側屋裏,只見伊蘭莎正捂着小腦袋兩只大眼睛淚汪汪的,旁邊一只青色的大葫蘆正躺在地上微微地搖晃着。原來是前幾天剛摘的挂在牆上的葫蘆掉了下來,正好砸到伊蘭莎。
季文熙擠身進來,看到伊蘭莎頓時一愣:“她怎麽在這兒?”
楊廷面色一陣尴尬,拉着季文熙出去了,把事情始末緩緩講了一遍,季文熙嘴角微擡,露出一個促狹的笑意:“臭小子,你行啊,連人家的郡主都給勾來了。”
楊廷頓時一陣氣悶,瞪了季文熙一眼。
伊蘭莎捂着腦袋走了出來,滿眼戒備地看着季文熙,慢慢走到楊廷身後站着。剛才聽到他們說話了,知道是沒有危險,不過伊蘭莎記得就是那人帶着軍隊打垮了他們胡虜兵,還害死了爹爹,頓時心下一陣憤怒,恨恨地瞪了季文熙一眼。
女人真的是種不講道理的小動物,光記着季文熙的仇了,就不想想她們家楊廷更是她的頭號敵人。
季文熙看着一陣好笑,戲谑道:“嫂子這是幹嗎?我家大哥喜歡溫柔一點的,你可得好好對我這個小叔子。”
伊蘭莎一陣皺眉,惱怒地看着季文熙,小臉一片羞紅。
楊廷臉上一陣尴尬,罵季文熙道沒個正形。
季文熙看着楊廷真惱了,連忙收住笑意正經起來,從懷裏掏出一塊墨色玉佩遞給楊廷:“這是蕭王爺給你的,他在茔南有商號,你若有事就到翰昀軒就成,他會安排的。”
楊廷微微一笑道:“替我謝謝王爺的好意,不過我用不到。”
季文熙一臉正色,看着楊廷道:“不是我說你,你能不能不要這麽愚忠?!效忠父皇我自然很感激你,可我也不想你有事。”
楊廷微微一怔,笑着點了點頭。
伊蘭莎默默站在一旁,一張小臉還是臭臭的。
“好了,我要走了,再不走嫂子該生氣了。”季文熙笑着道,“你可注意着點啊,萬一被發現了,安上勾結胡人的罪名,你有十張嘴也說不清。”
楊廷點了點頭,轉身送季文熙出去。
伊蘭莎想着季文熙的話,微微皺眉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