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章節

“不愧是本宮身邊的人,到底是機靈。”姚德妃眯着眼睛微微一笑,擡手扶着跪在榻邊的慧雲站 起來,指指旁邊的繡墩,“坐吧。”

慧雲福一禮剛在旁邊的繡墩上坐下,就聽到後窗上傳來微微的響聲。

“咚咚——咚——”

兩短一長。

姚德妃和慧雲交換一下眼色,慧雲緩緩走到前面把門窗都關上 ,又把燭火吹熄一半,只在近旁留 兩支,這才走到後窗邊拉開 窗扇。

一身黑色夜行衣的男子翻身躍進來,埋首跪在地下:“屬下見過娘娘。”

姚德妃揮揮手,淡淡道:“起來吧。”

“謝娘娘。”黑衣男子站起身來,臉孔隐藏在燭火朦胧的暗影裏,看不清晰。

“父親大人有什麽安排?”姚德妃坐直身子,低聲問道。

“回娘娘,老令公讓屬下叮囑娘娘,在宮裏萬不可輕舉妄動,前日之舉實屬愚蠢。”黑衣人眼神冰冷,聲音低沉。

姚德妃臉色不太好看,忍住怒氣淡聲道:“還有呢?”

“老令公說,南邊的事差不多 ,是時候出手 ,讓娘娘好好準備準備。”

“知道 。”

“屬下告退。”黑衣人拱手行禮。

“恩。”姚德妃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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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人輕步走到窗前,一個縱身飛出窗外幾個起落間就不見 身影。

燭火昏黃,暧昧不明,映着姚德妃半邊臉龐一陣陰晴不定。

慧雲慢慢關好窗扇,走到旁邊坐下來,低聲道:“娘娘,要動手 嗎?清崖掌門那邊需不需要派上我們的人?”

“不必 。”姚德妃輕皺着眉頭,擺擺手,“清崖掌門已經和我們栓到一條船上,不怕他不盡心。”

慧雲點點頭,又沉吟道:“要去暗殺楊廷,只怕清和國師那裏瞞不住幾天 。”

姚德妃哼地一聲冷笑:“本就沒想瞞他,他若是識相的話本宮還會多留他幾天。”

慧雲默默不語。

月色朦胧,入秋的夜裏一片濕濕的涼意。

烏雲暗湧,遮掩半彎殘月,天,漸漸地全黑了。

050

當北方的廣袤大地漸漸步入金色涼爽的秋天,溫潤的南國卻還是停留在一片夏日的悶熱裏。

皇城裏靜靜的,沒有一絲風,熾熱的陽光仿佛是一柄柄鋒利的光劍穿刺下來,肆意地在金色琉璃的鬥瓦盤檐上叫嚣鬥毆,麾突蔓延。四下裏紛亂的戰火已經漸漸熄滅 ,只剩下縷縷的黑煙升騰在半空,似在訴說着那些不屈的過往。

南淩的皇城屢經戰亂,每次戰火燒過之後都是四處焦土,滿目瘡痍,但是過不多久又是一片繁華遍地。南國民風細軟,尤其是南淩,但是縱然柔弱,卻有股先天的不屈精神,就像柔韌的野草一樣。野草雖然柔軟不堪,抵不住野火,抵不住踐踏,但是野火燒過後依舊發芽,蠻夷踐踏後依舊生長,沒有什麽能夠阻擋它們對生命的熱愛,對自由的向往。

明晃晃的陽光直直地照射着大地,灼熱的力度像要将一切都穿透一般,帶着絲絲的焦灼之意。柳葉卷着梢,合歡遮着傘,只有翠綠的芭蕉搖晃着葉子依舊惬意自如。

季文熙睜眼醒來的時候正是一個陽光明媚的下午,淡青的紗帳垂下淺色輕輕的簾幕,遮擋外面滾熱的浪潮。紗帳後面擺着兩個蓮花镂刻的空心銅盆,大塊的冰在中間慢慢地融化着,帶來一片冰爽的涼意。

輕輕張張口,只覺得嗓腔裏幹得冒煙,一陣沙啞。

這一點微微的響聲已經驚動守在一旁的紅衣小婢女,聞聲起來輕輕掀開簾的一角探看 一眼,頓時驚喜起來。

季文熙微擡眼皮看 她一眼,小婢女很機靈,當下裏捧過一只薄荷玉盞扶着季文熙淺淺地喝 一口水。

清涼的冰水潤過喉嚨,頓時感覺燥熱的肺腑平複下來,一陣舒暢。

季文熙把一盞水全都喝 ,重又躺下來,朝小婢女微微一笑表示感激,小婢女頓時桃腮一紅,嬌羞一笑端着玉盞緩緩退 下去。

微微側側身,季文熙這才感覺左邊胸腹一陣疼痛,觸手一摸,感覺到厚厚的紗布包裹着,從左下邊脖頸一路下滑到右邊胸膛下側。

記憶慢慢回籠,只記得昏迷的前一刻一個面目兇悍的南函騎兵揮舞着長刀沖殺過來,随手揮出手中的長劍,他挺身一擋。鋒利的長刀噌地一聲劃過他的胸前,兇悍的騎兵滿臉得意,卻在下一刻圓圓地睜大眼睛,不可思議地看着一柄斷一半的長劍貫穿他的身體,滿臉驚恐地仰天倒下去。

“公主!你看,你看,将軍醒了!”一個甜脆的聲音輕輕地歡呼着越來越近,伴随着窸窸窣窣的衣裙摩擦的聲音和輕緩的腳步聲緩緩走來,打斷他的思緒。

季文熙微擡眼皮看向帳外,只見前面一個金縷綴錦衣衫面覆輕紗的女子緩步走進來,後面跟着先前的那個紅衣小婢女。

錦衣女子靜立在帳外,看到季文熙醒來 ,一雙墨色深沉的眸子正看着她,當下裏收斂衣裙緩緩跪拜在地上,後跟的小婢女也連忙跟着跪下來。

南國的風俗是未出嫁的女兒都要戴面紗,不可輕易見人。可是如今在救命恩人面前還帶着面紗,那就有些失禮 。錦衣女子輕輕摘下面紗,對着季文熙緩緩拜 下去,溫柔沉靜的聲音道:“多謝将軍救命之恩,珞施不勝感激!”

原來這錦衣女子正是淩國的珞施公主。前些日子裏偶爾也見過,不過她一直帶着面紗,看不分明,但是光從那細長的蛾眉、明亮的雙眼以及細玉一般的半隴瓊鼻就能看出來那是個不可多得的美人。

珞施公主拜 一禮慢慢擡頭,季文熙默默地看着她,雖然心下早有猜測,卻還是被驚豔 。那一張渾然天成的臉龐,那一雙剪水的秋瞳,雖隔着淡淡輕紗的簾幕,依然是看得人心下陣陣漣漪。

好在是季文熙見慣美人,倒也沒有失态,當下裏微微一笑,淡淡道:“公主請起,不必多禮。”

珞施輕輕一笑點點頭,緩緩地站起身來,那一抹靜若秋月的微笑看得人心中直直一蕩。

旁邊小婢女搬個玉色的竹椅過來,珞施落座,靜靜看着季文熙:“将軍已經昏迷五天,終于醒來 。父皇正在接見大臣們,一會兒也過來探望将軍。”

“多謝淩帝和公主厚愛,不知眼下戰況如何?”季文熙一聽自己昏迷五天頓時心下大驚,掙紮着就要坐起來,不小心牽扯到傷處,劇烈的疼痛忍不住眉峰微蹙。

珞施公主連忙掀開簾幕走過去扶住季文熙,拿厚厚溫軟的墊子豎在後面,扶他坐起來,一邊輕聲道:“如今戰事已經控制住 ,函國軍隊退出皇城,我們正在收複失地,将軍不必挂懷,只要安心養傷就好。”

話說自五月下旬起南函和南淩戰事一直膠着不下,季文熙這邊接到命令,說是要留着南函,不能打得太狠,只要他們不主動進攻,季軍也樂得悠閑。

不想十日前南函突然得到西北胡虜的助力,五萬騎铠甲铮亮的胡虜兵從天而降一般壓到淩國西北邊境,一路強悍的攻勢沖殺着攻占南淩西北十三州,南函軍緊随在後面将将攻入南淩皇城。季軍一行始料不及,再奮起反抗卻已是落先機。

那是一場兇殘的惡戰,放眼望去遍地都是戰場,火光漫天,狼煙四起,無數的人倒下,又有無數的人前仆後繼。遍野的屍體堆積,大片大片的土地被血色所淹沒,渾身鮮血的季國士兵們怒睜着雙眼看着仇恨不共戴天的胡虜兵,揮舞着長刀喊殺向前。滿身滿臉的血跡,猙獰獠牙的面孔,一個個士兵仿佛變身九層地獄滅世修羅一般,沖殺向前,一次次殺退敵軍的攻襲。

抗擊不備,西南的角門失守,大批的敵軍湧入皇城,昔日裏繁華安逸的都城已經變成一片噴湧的火海,驚惶失措的百姓們慘叫着四處奔逃,殘暴的敵軍一路燒殺搶掠着,漸漸攻入皇宮。彼時皇宮裏也早已落入一片混亂,在亡國的恐懼下,妃嫔宮女們一路哭嚎着四處逃竄,也有膽大的偷滿滿的一包袱金銀在混雜的人群裏悄悄開溜。

季文熙一接到消息便帶着兩隊騎兵飛速趕往皇宮,一路騎在馬上長劍無情地揮舞着開道,冰冷的劍鋒橫掃而過,手下絕無二合之将。過中門漸漸到皇宮內圍,士兵們四散開來三五人守住一個宮門,凡有路過的敵軍即刻斬殺,絕不放過。

季文熙殺得兩眼血紅,只覺得滿腔的怒意升騰,還在雁沙關的時候就不該放過這群狗娘養的,讓他們今日裏反過來又欺到爺的頭上。

越往後漸漸到後宮,到處是一片混亂,四處亂跑着逃命的小太監們還沒待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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