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二十回

陸箐然恍惚了一會兒才突然想起弟弟,她忙是從地上爬起來想去檢查弟弟的傷勢。

弟弟被沈公子帶來的人手扶了起來,他從昏迷中也緩緩醒來,又驚又怕地沖進姐姐的懷中哭了起來。

化名“沈岱安”的沈初黛吩咐手下将屍體處理了,待陸澤明的哭聲稍弱方才開口:“姑娘,你弟弟雖是看起來無大礙,但有些內傷是看不出來的,還是盡早去看大夫才是。”

陸箐然一聽忙是贊同地點了點頭,可車夫還不知什麽時候回來,一想及此她便很是心焦。

沈初黛瞧出她的急切,便提議她帶她們入京。

陸箐然猶豫了下,思及弟弟的傷勢但還是答應了,給車夫留了書信和銀子交代了一下事情。

“姑娘可會騎馬?”

陸箐然咬着唇道“不會”,下一瞬眼前卻是出現了一雙如玉般纖細修長的手,她愣了下擡眼對上對方含笑的眼:“如果不介意,就與我共騎吧。”

她小心翼翼地抓住對方的腰帶,路邊的景色飛快劃過眼前,臉頰不小心碰到對方的背,聞到對方身上淡淡香味,只不過一瞬她的心幾乎要跳出來。

村裏漢子大多需要做農活,身上沒有異味便是好的了,又哪裏會用香料。

她還是第一次聞到這般好聞的味道,也是第一次見過這般好看的公子。

好看得讓她有些自慚形穢,她的眸不禁有些黯下來。

很快他們便到了醫館,得到大夫說無大礙只需吃幾副安神藥調理便可,陸箐然提起的一顆心總算放了下來,在問及診金之時,大夫卻道沈公子付過了。

她想要感謝,一擡眼卻見沈公子站在對面的茶館外,她忙是走過去剛準備開口,卻聽見裏頭的說書人說的激情澎湃。

“沈大小姐美眸那麽一瞧,便是瞧見刺客袖中寒光泠泠,刺客從袖口中抽出一把削鐵如泥的匕首,猛地便沖進殿裏将匕首往皇上的心口刺去……”

“彼時沈大小姐正在殿裏頭站着,只見她反應敏捷,身輕如燕,一個飛身就落到刺客身旁,再使出一招白雲出岫劈手便将刺客手中的匕首奪了過去,又來一招乾坤烈山腿将刺客踹到在地,刷刷幾下便是把刺客打得不省人事!”

沈初黛:……?

陸箐然心頭湧起疑惑,掃了眼街頭并未挂白布,倒不像是國喪期間。

可皇帝不該是在選秀大典時花生過敏而死嗎,為什麽會突然出現了刺客,那沈小姐又是怎麽回事。

她轉過頭看“沈岱安”,卻是聽見她高聲質疑道:“這可不對。沈小姐是因為身體原因退出選秀,又怎麽可能這般英武救下皇上?”

說書人神秘一笑:“雖然皇室對外宣稱是沈小姐的身體原因,實則是因為穆家忌憚沈小姐,故意請了個算命的說沈小姐命格與皇上相沖,這事兒皇宮都已傳遍了!畢竟沈小姐才貌家世皆是勝過穆小姐一籌,想來此傳聞不虛!”

沈初黛眉角微微一抽,一本正經地問屬下:“說書先生是被咱家收買了嗎?”

陸箐然心頭一動:“沈公子,你與那沈小姐同姓沈,難不成……”

“正是家妹。”

陸箐然想了想,還是将滿心的疑惑咽了下去。

她看着“沈岱安”俊朗的面容,兩頰有些紅,聲音輕細:“若不是沈公子,今日小女子便要命喪黃泉。就連診金都是沈公子代付的,請問沈公子家住何處,改日我必定登府拜謝,奉還診金。”

沈初黛本想推辭,但敵不過她的堅持,便報了忠國公府的地址。

同她告了別,她上了馬正準備離開,陸箐然卻是急聲喚了一聲“沈公子。”

“我叫陸箐然。”

“‘菁菁者莪’的箐。”

——

兩人皆未注意到茶館另一邊一輛不起眼的黑漆平頂馬車。

馬車外頭雖無多裝飾,裏頭卻是極為奢華,車內壁用江南蜀錦覆蓋,角落一盞孔雀藍釉暗刻麒麟紋三足香爐袅袅冒着青煙,便是連裏頭的椅子都是用梨花木而制,上頭刻着精致細膩的雕花。

攝政王穆冠儒正端端正正地坐在裏頭,修長的身量穿着一旁是當朝宰相鄭玖,他坐在位置上有些忐忑不安地用餘光看了眼他的神色,只見他冷峻着一張俊臉,神情有些意味不明。

鄭玖開口:“國公爺,那說書人什麽天花亂墜的謊話也能編出,實在荒唐至極!竟敢随意誣蔑朝廷命官,不如咱們将他抓起來打一頓以作懲戒,也好殺雞儆猴讓這群人消停些。”

穆冠儒淡淡道:“不可。”

平日裏有關皇家的流言也不少,卻遠遠不及這次來勢洶洶、指向明确,雖然流傳的版本不大相同,可每個都直接指向他穆家暗箱操作選秀。

最近更是嚴重,不少百姓提及沈初黛時皆是連連稱贊,甚至說若是她未被除名,必定便是下一任皇後。

這流言背後定是有人主導,其中主導之人恐怕便是沈家。

若是随意處置傳播謠言的人,便是更承沈家的意,輿論也會說他穆家做賊心虛。

如果只是輿論,他倒也并不在意,可是選後大典臨近,朝中上折子說選秀不公,為沈初黛求情的人屢出不窮,在這般情況下便是二妹妹當上了皇後,也無法坐穩那位置。

鄭玖也知曉自己提出的主意不怎麽地,但實在是想不出能夠堵住悠悠衆口的法子。

兩人在車上又聊了別的政事,馬車平穩地行駛至宰相府,鄭玖跪坐着端端正正地行了個禮才下車。

他剛從馬車上下來,便瞧見門口站着一個男人,那男人身材颀長,長相清俊儒雅,穿着一身青色道袍頭戴上清冠、手持拂塵,一副仙風道骨超然脫俗的模樣。

鄭玖忙是迎上前,做了個揖:“容毓真人。”

他家中的老夫人半個月前突然中了邪,像是被鬼上身了一般,整日不休不眠地發着瘋要咬人,他是尋遍了京城的名醫便是連宮中太醫也都請來,卻是沒有任何好轉,只稱老婦人是中了邪,尋常大夫是沒有法子的。

他便只能成堆成堆地往家中請得道高人,只是那些所謂的得道高人,多半不過是招搖撞騙,無法成功治好老婦人。

他還前去淮陰侯府請祝小侯爺想解決法子,只是祝止譯也沒有辦法。

三清觀掌門道法高深莫測,超脫世俗,一早便歸隐山林。

若不是淮陰侯府與三清觀掌門有舊,祝止譯也無法拜在他門下。

只是他天生沒有修道的根骨,三清觀掌門便只能教與他除了道法以外的知識。

見着鄭玖急得焦頭爛額,祝止譯才松了口,他雖是沒有法子,卻是說可以修書一封給師兄容毓,請他下山。

他的書信寄出去沒過幾日,容毓真人便抵達了京城,鄭玖當即便将千恩萬謝地将他請回了家。

只見容毓瞧過老夫人的症狀,又在丞相府走了一圈。

揮手便是用朱砂寫了三張符紙,又用火燒去,将符紙灰放進水中喂老夫人喝下。

不愧是三清觀首席大弟子,不過兩三天老夫人的病情就有明顯好轉。

鄭玖特地留他在府中多住了些時候,就是怕老婦人的病情再出波瀾。

只是做完揖才瞧見對方身後背了個包裹,心頭一驚,有些不舍地道:“真人,您這就要走了?不多留一段時日嗎?”

容毓微颌首:“鄭大人,我此次下山已是逗留了十數天,也該回去了。”

鄭玖試圖勸阻了好幾遍,容毓卻是态度堅決,鄭玖只能無奈嘆了一聲:“那在下便只能拜別真人了,真人一路好走。”

容毓回了個揖,便目不斜視地往街道上走去,剛走了幾步卻是被幾個侍衛攔住,挾持去了一輛黑漆平頂馬車前。

車簾被仆人撩開,露出裏面端坐的男人,他披着玄色大氅,裏頭是緋色繡仙鶴官服,雖是冷着一張俊臉,眉宇間掩飾不住地雍容清貴。

“你便是三清觀首席大弟子,容毓真人?”

容毓有些不明就裏:“請問閣下是?”

卻是見對方沒什麽表情的臉終于有了波瀾,薄唇輕輕扯開一絲弧度。

“看來真人暫時沒法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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