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元熹這一病雖說因着勢重身子極是難過,不過精神卻還是好過前些時候了許多,就是吃起那苦口的湯藥也似覺得甜如蜜般,嘴角兒一個勁兒地噙着笑,元夫人看在眼內就忍不住嘆聲怨念起來。

“養女兒有什麽用,為着個男人便要撇下爹娘不顧了?”元夫人說罷還拭了拭隐有濕意的眼角。

元熹見狀連忙掙紮着坐起了身,笑嘻嘻地拉了拉娘親的袖口,“女兒便是不孝也不會真做出那等傻事來,先時不過是專為吓吓他罷了。”

元夫人聽罷倒是甚覺意外,恍然過後心內稍安,“原是唬人的?娘那會兒可是吓的心都要跳出來了。”

元熹得意地轉了轉眼珠,“若不那般唬他只怕他再不肯真心待女兒。”

元夫人捊了捊女兒鬓邊汗濕了的頭發,再撫了下她的額,感覺還是熱的燙人,怪不得先時行事那般莽撞,說不定也有這內裏的病症做怪。

“再說了,不是娘你教訓的麽?女兒真要是有本事就往他身上使去,以往瞧着他也不是那等冷心冷性的,我就不信以性命相逼還留不住他。”元熹說出來的話卻是清楚明白的很。

“娘那會兒不過是心急,順口說的氣話罷了,怎你這孩子還就當真了。”元夫人又是心疼又是懊悔。

“娘,我心裏有數,斷不會失了分寸就是,且我平日裏見你鬧騰爹的時候可回回都是得意的了,可見這男人都是有些怕女人使性子的。”

元夫人嗔怪地瞪了女兒一眼,“娘與你爹那般,皆因他心裏把娘看的重,若不然你以為娘那點兒小伎倆就能為難得了他?”

“其實蕭維心裏也不是沒有女兒,先時不過是有人錯打了主意非要将他從我身邊搶走罷了。”元熹孩子氣地嘟了下嘴。

元夫人無奈地笑了,正想着扶了元熹躺下去再睡一會兒,卻見才回至府中的元楚腳步遲疑地進了房,待見得元熹病怏怏的模樣才就快步到了床跟前兒,一問之下才知她已是發熱多時了,禁不住就先在一旁啰嗦了幾句要她按時用藥、快些好轉的話,而到末了便就是試探着與元夫人提了句唐铮過府來了。

“姐夫這會兒過來做什麽?”元熹眼巴巴地望向元楚。

元夫人方才見着元楚一進房時的神情就覺有些不對勁兒,唐铮來就來了呗,怎她一臉的小心?難不成唐铮此次是來與她鬧別扭了?

“想是聽說你病了過來看一眼罷了,你這會兒見不得客,娘過去招呼他。”

元楚聽得元夫人這般說倒似松了口氣般,直陪在她身旁一道出去見唐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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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夫人旦見得已然在外間踱來踱去好一會兒的唐铮猛然回過身來時,就以為他此次來是特為着興師問罪似的,不過也可能是自己被着元熹鬧了這半日有些眼花,才一恍神兒就又見他是平素那般笑吟吟的模樣了,不過再仔細瞧着,他這笑可多少透着些個勉強呢。

“小熹病了,這會兒正吃了藥發汗見不得風。”

元楚這話說完便見唐铮有了一瞬的愕然,“怎還就病了?”

“多半是前些時候外出時吹了涼風也不知,再因着這兩日心中有事實難安靜便就突然間發了熱。”元夫人一邊吩咐人為唐铮上茶一邊為他釋疑,不過她也深知女兒今日的行徑在着蕭維家人的眼中實有些不堪,是以說将起這些話來時那面容便極是和悅。

唐铮此時在着元夫人面前自是不好說些什麽,不過是敷衍着問了兩句元熹的病況便就起身告辭了,元夫人見狀便也就囑了元楚送他出門了。

“先時你不是說有些話要親自說與元熹聽麽?”

元楚跟在默不作聲的唐铮身後走了好一會兒終忍不住開了口。

唐铮聽罷倒是止住了腳步,回過身來,微眯了眼,面色不善地問向元楚道:“你還不知你那好堂妹今早做了何事吧?”

元楚被唐铮這一喝問弄的一頭霧水,“小熹都病成那個模樣了,還能做些什麽。”

唐铮這會兒才知元楚尚不知情,不由得轉了頭去譏笑了一聲,“以往還只以為她心性簡單,誰想卻是比你做堂姐的還有主意,我倒是錯認了她。”

元楚這會兒見着左右無人,實是有些按捺不住,忍不住上前了一步,與着唐铮面對面低聲問道:“你今日裏這般到底是為何?有話不妨直說。”

唐铮見着元楚有些質問之意方悟,自己今日實不該由如至終都以這般忿然的姿态對她,遂緩和了些面色道,“你若想知元熹做了何事就只管去聽她自己與你原原本本說個明白。”

“你既然早已知曉,這會兒說與我聽還不是一樣?”元楚仰了頭,放柔了聲音,滿眼的乞求。

唐铮別過臉,嘆了口氣道:“元熹病好之時知會我一聲兒,這話我早晚得與她說清楚不可。”說罷,便頭也不回地出府去了。

元楚在着唐铮身後納悶了好一會兒就還是回房去了元熹那兒,直與她問起了今日的究竟,而元夫人就在一旁心疼的嘆息,直說元熹那會兒就是一時糊塗罷了。

“才不是一時糊塗呢,我今早見他便就打定主意這般了,看他還怎麽不與我在一處。”元熹一邊将着今早的經過說了個大概一邊尤在沾沾自喜。

元楚最初将着來龍去脈聽罷也只能訝然着與堂嬸一般苦笑了下,而後再回想适才唐铮的形狀,方覺他那脾氣發的原也是有些道理的,不過就是太沉不住氣了,雖說他是做人家表哥的,可也還有着長輩在堂呢不是?

“堂姐,他心中也一早有我的對不對?若不然如何會就應的這般快。”靠坐在床頭的元熹這會兒面色緋紅,也不知是病熱所致還是怎的。

元楚聽罷元熹這話就覺着也确有道理,想那蕭維若真個對着堂妹全無情意哪裏會這般輕易的就應允了親事?雖說這事兒鬧将起來雙方的臉面上确是都不大好看,但平常人閑論起此等事來也不會太多的苛責于他,反是女家多會被人所诟病,這樣一想,那蕭維也該是對堂妹有幾分鐘情的,只不過他這為人似有些不夠磊落,這廂心裏裝着元熹,那邊卻又與着蘇簡簡頗有投緣之意,算得上是處處留情了,他就不怕兩頭不落好?真若是蘇簡簡也是個性烈的,定要步元熹的後塵,看他可怎麽收拾?

要說蕭維于這情之一事上是多少不夠果決,但卻也絕不是如元楚想的那般不堪,若不然也不會先時才一回府便到了舅母跟前兒,直與她言明了要與秦州太守之女元熹定親之事,并無半點兒的含糊。

而唐夫人彼時就正在吩咐各色人等準備好前去蘇府赴宴的事宜,旦一聽說這話便就怔在了當場,而她身旁的下人也皆是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倒是兩個膽大的婆子就此交頭接耳起來,直說這可是要與元家親上加親了不是?待過了好一會兒,唐夫人才想着該要将那在外飲宴的唐大人請回來才行,一時間屋內的衆人忙做鳥獸散,嘴上皆說的是出去差人到營中請唐大人,哪裏還有人顧着去蘇府飲宴的事了。

“舅母,此事等舅舅回府時再秉明他也不遲。”蕭維雖說身心俱疲卻還是強打着精神,笑對着唐夫人道。

“你這孩子行事也忒不該,昨日你舅舅還念叨着,別等到外甥媳婦都要進門了他才知道是誰,這會兒可不是說嘴打嘴麽,你就等着他回來收拾你吧,”唐夫人這會兒回過神兒來,笑着埋怨起了蕭維。

蕭維無奈地低下了頭,“舅母責怪的是,此事定的确有些倉促。”

“本還想着兩月後,你十八歲的生辰過了再議這親事也不晚,誰想這鴉默雀動的,自己倒已經有了正經主意,很省了我與你舅舅的心。”

蕭維苦笑。

唐铮這會兒已然至下人口中聽得了消息,正匆匆地進了房。

唐夫人見得兒子過來方記起今日裏要去蘇府一事,不由得與他商量着道,“你表弟這突然說要與元大人府上結親,娘如今哪還有心思去蘇府了,就想着差人過去知會一聲兒,再便是多送些節下裏的東西可好?”

唐铮才一進門之時見得表弟的背身便覺其透着些落寞,哪有半點兒要結親的喜之不禁模樣,因此上到得了他的身前便就忍不住深深地看了兩眼。

“舅母與表哥還是去一趟吧,別枉費了人家的心思。”蕭維邊說邊偏了下頭,躲過表哥探尋的目光

“怎你不去麽?”唐铮狀似不在意地閑閑問道。

蕭維故做輕快地道,“我還要與家中寫封書信,告知娘與大哥今日這喜事。”

唐夫人點了點頭,“是該快些寫了讓人送去。”

“還不都是先斬後奏,明日裏再寫也一樣。”唐铮一語中的,說的蕭維無言以對。

唐夫人卻是笑着道:“莫聽你表哥混說,快些回房去吧,寫好了盡早差人送回京城。”

蕭維對着舅母應了聲‘是’才轉身回至了自己的房中,誰想他這前腳才在桌邊坐定頹然歪靠在椅中,後腳唐铮便就如影随形地跟了進來。

“不是說要與家中報喜麽?怎還不快些動筆?”

唐铮站在蕭維對面,居高臨下地審視着他。

“你快些與舅母去蘇府吧,免得人家久等。”蕭維輕嘆了口氣,顯見得是想将唐铮攆出去,可人家卻全不在意。

“我已經讓娘打發人過去了,只說咱們府裏有事脫不開身。”

“我累了,想歇會兒。”蕭維索性起身躺到了床中,還将個後背沖向了唐铮。

“你今早去元府,可是對着元熹一時把持不住了?”

唐铮這語不驚人死不休的一句話頗為奏效,但見話音兒未落,蕭維便就撲騰一個翻身坐了起來,恨恨地捶了下床道:“你表弟如何會是那等混帳,又不是沒見過女人。”

“那便與我說說這是何故?怎麽突然間就要與她将親事定下來了,昨晚你可還不是這般呢。”唐铮氣定神閑地在方才蕭維坐過的椅中坐了下來,只等着他開尊口了。

蕭維再一次仰倒在了床上,過了好一會兒才悶聲道:“總不能眼瞧着她連性命也不顧了吧。”

這一回沉不住氣的倒是唐铮了,只見他騰地站了起來,一步跨到床邊,将着蕭維扯起來沉聲喝問道:“她在你面前尋短見了?”

蕭維見此也就将着今日在元府的情形一五一十地與唐铮講了個大概,而唐铮才一聽完便就氣沖沖地甩開了房門,一副要與人算賬的模樣。

“我倒要問一問她這是何處學來的手段。”

蕭維眼見得攔阻不住也就由着他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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