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莊顏被聞昭一瞬間散發出的那種劇烈的激蕩的情緒震在了原地, 一時沒有動作。
她望着那個離去的背影,腦子裏一時間想過很多東西, 又好像什麽都沒有想。
“喂?大小姐?大……莊、莊顏?”
莊顏回過神來,看到了伍宏亮的笑臉,她一直沒有正眼看過這個一直跟着聞昭的男生,此時只有他出現在她的面前, 她才認真看了看他。
這個男生的臉是方形的, 濃眉大眼,五官還不錯, 只是有點地包天。
莊顏明知道魯米蘭說的那些傳聞也都是她不知道哪裏聽來的, 不一定可信, 但她還是先入為主地看這個男生有些不順眼。
大概是因為她親眼看見了這個名叫伍宏亮的男生帶着聞昭去游戲機廳吧?
聞昭可能是不得不去游戲機廳裏賺錢, 而這個伍宏亮就不一定了。
她朝他點了下頭“我家裏人在校門口等我, 先走了,再見。”
她往前走, 伍宏亮就跟在她的後面, 不知道他想做什麽, 莊顏也沒興趣知道。
她現在要解決的是沒有機會跟着聞昭的問題——
好不容易才找到這麽個機會,怎麽就只問了一句好不好呢?!以前無論好不好, 都已經成為了過去,重要的是還沒有發生的事情!莊顏你是不是傻?
回過神來以後, 莊顏越想越是懊惱。
她猛地站定腳步, 回過頭去。
伍宏亮還走在她的後面, 見她回頭, 他又笑着上前“大小姐……”
莊顏露出微笑“還是直接叫名字吧。有件事想麻煩你,不知道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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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宏亮露出又驚又喜的表情,使勁點頭“行行行,當然行!什麽事大小姐你說!讓我上刀山下火海都沒問題!”
“你知不知道聞昭為什麽去游戲機廳?”
伍宏亮嘻嘻笑着點頭“當然知道!他去修機器、有時候也會幫着算幣啥的,是去賺錢的!”
莊顏心裏一動,本來沒打算問他的問題也問出了口,裝作好奇的樣子“不是高中生嗎?為什麽要自己賺錢啊?他家裏很窮嗎?”
伍宏亮果然知道,他“啧”了一聲“聞昭是被抱養的,他養父母想讓他初中畢業就去打工賺錢給家裏,他為了讀高中,答應每年都給他養父母一筆錢。”
莊顏知道,這個養父母一定是指楊家了,能幹出這種事的只有陳莉萍。
伍宏亮突然問道“大小姐,你怎麽認識聞昭的?”
莊顏在腦中飛快地整理着信息,随口回道“他是年級第一啊,我聽我們班的同學說起他,說他很厲害。”
“年級第一又怎麽樣……”伍宏亮不服輸地嘀咕了一聲。
“你說什麽?”
“沒什麽沒什麽,我是說,大小姐你專門找他有事啊?”
莊顏察覺出這個人好像不太對,索性在他面前把大小姐的人設走到底了“因為今天聽了一天我們班的人各種吹年級第一很厲害,我就想看看他是什麽樣的。”她語氣輕慢地說道,“現在看起來也不怎麽樣嘛,瘦得像一根竹竿一樣,臉上沒有表情的,還不懂禮貌,問他話都不回答。”
學校裏的樹木都很高大,有一些枝葉遮擋住了路燈照射的光芒。
或明或暗的燈光中,伍宏亮的表情也顯得有些陰晴不定“聞昭也是沒有辦法。”他的語氣也有點假,“他養父母根本不把他當人看,只想吸他的血。有首歌不是唱了嘛,沒媽的孩子像根草。他從小沒人疼沒人愛的,現在還得辛辛苦苦自己賺錢養活自己養活家裏,難相處一點也不奇怪。”
莊顏點了下頭“你說得對。”
說話間已經到了校門口,莊初霁追了過來,眼神犀利地掃向跟在妹妹旁邊的男生“顏顏,他是誰?為什麽跟着你?”
莊顏看也不看伍宏亮一眼,語氣嬌蠻地說道“哎呀哥你幹嘛,一個普通同學而已,他也是高二走讀的,跟我一起出學校。走了走了,趕快回家,我餓了。”
莊初霁還不肯掉以輕心,又盯了伍宏亮一眼才上車。
車子發動以後他才想起來,有點驚喜地說道“顏顏你剛剛是不是叫我哥了?”
莊顏卻根本沒有聽莊初霁說話,她在努力地思索一個急需解決的難題——想個什麽辦法才能随時知道聞昭的情況?系統不在,她變成了這裏的高中生,不能自由行動。
找私家偵探?請保镖跟蹤?
伍宏亮靠過來的時候,她本來還想讓他幫忙的,給錢或者他提什麽要求都好說。可說了幾句話她就知道,這個人也不合适。不僅僅是因為他拉着聞昭去游戲機廳,這個人提起聞昭的時候,雖然裝得像是聞昭的熟人同學好朋友,但他的眼神、說話的時候有時控制不住的語氣、還有偶爾表露出來的神情,分明不是那個意思。
他看不起聞昭,卻又嫉妒他。
明明看不起聞昭、還在嫉妒他,又要裝作跟他很要好……這個伍宏亮想幹什麽?是不是跟系統說得那兩件事有關系?
莊顏更加焦躁不安了。
隔天去了學校,她又去跟魯米蘭打聽林薇薇。
“我昨晚出校門的時候遇到她了,不是說咱們學校走讀很難嗎,為什麽她也可以走讀啊?”
只要說起八卦,魯米蘭就總是打了雞血一樣“你問我還真是問對人了!這件事別人可能都不知道,全校只有我知道。你要是以前問我可能都不知道,就前幾天我才聽說的。”
“哎呀不要吹啦,咱們都知道你姑父在教導處工作啦!快說正事!林薇薇為什麽可以走讀?”
“對啊對啊。大小姐不說我都沒注意她是走讀生。”
魯米蘭享受夠了追捧的目光後,開開心心地說道“因為她爸媽要求的!”
“切,你能不能說點有用的?”
“誰不知道走讀必須家長來學校當面跟領導說啊!米蘭你最近怎麽回事,說八卦一點也不爽快了!再這樣我們要換一家八卦周刊預定了。”
“別別別。”魯米蘭笑眯眯地說道,“幹巴巴地把事情講出來有什麽意思?好啦好啦我這就說,因為她爸媽不是一般人。不是大小姐家那種。”她瞄了一眼莊顏,“就是林薇薇的爸媽特別精明,用那誰的話說,已經不能用一毛不拔的鐵公雞形容了。”
“嗯?葛朗臺?守財奴?”
“不不不,是糖公雞,不止一毛不拔,還要随時粘掉別的雞的毛。”
“哈哈哈糖公雞?!”“想想的确比鐵公雞厲害。”
女生們笑成一團。
“诶,反正就是蚊子腿上摳出肉的那種精明人物。據說當時學校的領導本來不同意他們家林薇薇走讀的,人家爸媽直接拿了一個賬本過來,在辦公室裏當着一對老師的面給算了一筆賬,住校比走讀多花多少錢,還有住校林薇薇的學習成績如果不理想學校要怎麽負責、林薇薇如果早戀、或者在學校出了事,學校又要怎麽負責。當時把整個辦公室的老師聽得臉都綠了。”
“哇!真的假的!”
“所以老師就同意林薇薇走讀了?”
“那可不。”其中一個女生故意做出害怕的樣子,“不讓她走讀,出了事學校都要負責的。”
“讓她走讀難道出了事林家就不來賴着咱們學校了?”
魯米蘭贊許地看了一眼那個問出這個問題的女生“當然不可能!老師們當時也這麽想的,可是當時林薇薇的家長拿着本子在辦公室裏滔滔不絕地算賬算了好幾個小時呢,看她那架勢,學校要是不答應她就能一直坐在辦公室裏算下去。最後是校長發話同意的。”
“厲害!”
“難怪林薇薇那麽大膽,原來是家學淵源啊。”
莊顏則是在想——如果林薇薇也跟她的家長一樣的話,自己能不能拿錢搞定?
下課她就找機會去接觸了一下林薇薇。
對方也挺配合,莊顏一叫,她就跟着出去了。
不過态度卻不太友好“什麽事?”
莊顏有點好奇地看着她,還沒有開口,林薇薇就警惕地盯着她問道“你昨晚為什麽找聞昭?你認識他嗎?”
“……”莊顏大致知道她為什麽對自己有敵意了。這樣一來,對伍宏亮說的那個“好奇”的借口在林薇薇這裏就不能用了。依照林薇薇和伍宏亮的關系,伍宏亮應該也不會把他跟莊顏的對話告訴林薇薇才對。
莊顏想了想“我以前認識他,所以想知道他現在過得好不好。”
“什麽時候?怎麽認識的?”林薇薇果然不知道伍宏亮跟莊顏的對話,只是懷疑地看着她,“你可是千金大小姐,怎麽會認識聞昭這樣從小城來的人?”
“我小時候出了點意外被他救過,不過他好像不記得我了,根本不跟我說話的。”莊顏無所謂地說道,“不理就不理吧,反正他那副冷着臉的樣子也不讨人喜歡。我叫你出來是聽說你跟聞昭關系比較好。我們莊家不欠人情的,他救過我,我一定要還了這個人情。他渾身都寫着生人勿近的樣子,我也不想在他身上過多浪費時間,想請你幫我個忙。”
聽到莊顏說聞昭不理她,林薇薇的懷疑就淡了一點,又聽莊顏說她和聞昭關系好,林薇薇的表情肉眼可見地緩和了許多。
聽到她說要自己幫忙,林薇薇立即問道“我為什麽要幫你?”
莊顏眨眨眼睛,笑着說道“你不是跟他關系好麽?我不會讓你白白幫忙的,你幫我還了這個人情,我……嗯,你也可以跟我提一個要求,好不好?要錢還是要我幫你做什麽都可以,随便你。”
“真的?”
“我騙你做什麽?”莊顏反問道。
林薇薇想了想也是,莊顏是有財有勢的大小姐,全校的人都知道,她沒必要騙自己。不過就算是這樣,她也沒有一口答應下來“你先說說看吧,我看看能不能幫,做壞事我可不幹的。”
“那當然不會。你和聞昭關系近,肯定經常跟他一起對不對?要是看到他有什麽困難、或者遇到什麽麻煩,你打電話通知我一聲,我看看能不能幫他解決。最好是能夠也救他一次,徹底還清這個人情,以後跟他就不必再有什麽牽扯了。你看可以嗎?不是讓你做壞事。”
林薇薇以研究的眼神看了莊顏一會兒,确定她真的是迫不及待想跟聞昭撇清後,她點了點頭“可以。”
莊顏将準備好的手機號碼遞給她“那就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兩個人短暫地握了一下手之後,林薇薇表情有點不自在地縮回手背到身後“還有事嗎,沒事我就走了?”
“等等。”莊顏做出思考的表情,“他救我的時候好像不叫這個,你知道他為什麽改成現在這個名字嗎?”
林薇薇剛剛說了謊裝作跟聞昭很熟關系很親近,畢竟還是十幾歲的女孩子,此時忍不住有一點心虛,現在聽到莊顏的問題,她連忙挽回似的說道“幹爹幹娘死了,沒有孩子,聞昭要為他們繼承香火啥的,就改跟他們姓了。快要上課了,我先走了!”
莊顏皺眉看着她的背影——溫家夫婦真的已經去世了嗎?可是他們姓溫,聞昭為什麽會改姓聞?
但即便是林薇薇答應了幫忙,莊顏也沒有辦法真正放心下來,因為不管是她還是林薇薇都很清楚——其實林薇薇跟聞昭關系并不近,她也就是放學跟他一段路而已。
真的等林薇薇打電話來肯定不靠譜,還是要靠自己。
這天周六——博遠高中的高中生們一周是休息一天半的,周六上午放學才開始放假。
莊顏終于等到了一個機會,莊家人沒有再校門口等着她、可以自由行動的機會。
她趕緊跟着聞昭一起出去了。
這一次好像連老天也在幫莊顏的忙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要放假了、還是因為是中午,伍宏亮和林薇薇都沒有跟在聞昭後面。
聞昭好像也沒有要去游戲機廳那邊的意思,背着書包直接往他住的筒子樓那條街道走去。
那條路大概年代久遠,馬路兩旁種植的香樟樹很有些年頭了,枝葉遮天蔽日,陽光只能透過葉子的縫隙斑駁地灑落下來。
蟬鳴聲一陣比一陣更加高昂。
聞昭走到他住的那個樓梯口處,突然停住,回身往馬路邊的香樟樹下走了幾步,從書包裏拿出一個小塑料袋來,蹲在樹根處默默地将白色的塑料袋打開。
“喵嗚——”
一只橘貓嗖一下蹿出來,目标明确地直奔樹下的食物去了。
它一邊吃一邊不停地喵嗚喵嗚。
躲在一旁的莊顏怎麽看怎麽覺得那只橘貓有點眼熟……他這是在喂流浪貓嗎?
“你要跟到什麽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