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莊顏在回去的路上就問系統：“是不是聞昭？”

結果系統居然裝死,不管她說什麽對方都不回複。

她不明白它到底是什麽意思。

第一次聞昭趁着她睡着的時候跑出去，它立馬就把她叫醒了不是嗎？

這一次為什麽它沒有？

如果不是聞昭它直說就是了,現在不說話就說明是有問題的。

“你們讓我來做任務，改變昭昭的人生。可是你看着他出來悶聲幹大事，當時沒有叫醒我讓我阻止他就算了，現在還不肯跟我說真話？裝掉線你是要罷工嗎？”

系統還是安靜如雞。

莊顏回去的時候已經是夜裏,五婆婆家的人也全都睡了，院子裏黑漆漆一片。

她推開了柴房的門，手電筒一照,恰好看見聞昭靠牆坐在那裏，直直地對上她的眼神。的

她吓了一跳。

可是不等她說話，聞昭就主動叫道：“姐姐。”睡了一覺他的聲音好了很多,不那麽嘶啞了。

莊顏看着他的神情驚疑不定：“昭昭你？”

“你看到了吧？”他的語氣很平靜，臉上也帶着笑。

“什麽？”

“你出去，沒有看見範建業和範小妹家的幾個人被困在婆婆的墳前不能動？”

莊顏關上了柴房的門,走到他面前,死死地盯住他平靜的面容：“真的是你？你怎麽做到的？”

“那不重要。”

莊顏點了點頭：“你為什麽要這樣？婆婆說過——”

“我知道。我可以什麽都不跟他們争。但他們不能不付出代價……”聞昭的語氣裏甚至帶上了一點笑意，“姐姐,做錯事的人要收到懲罰，這有什麽不對？”

“可是這懲罰不應該是由你來……”

聞昭再一次打斷了她的話，他很突然地問道：“姐姐你知道嗎？”

“什麽？”

“旺旺死了。”

“什麽！”

其實莊顏看到那一灘暗紅色的血跡的時候，就已經有過不好的猜測,但她還是心存僥幸,因為那些看到狗的人不是說了嗎,只是打傷了。

像這種從來沒有被好好對待過的動物，一般生命力都是特別強悍的。

莊顏總覺得她不去找狗狗、不去仔細追文別人的話，旺旺就不會有事。

聞昭又重複了一遍：“村子裏很多人都看見了他們幾個一起打狗，我看到的時候旺旺已經被戳瞎了眼睛，腿也全都斷了在地上哀鳴，他們還拿着棍子打它。姐姐你說它還能活嗎？”

莊顏說不出話來。

“全村都知道那是他們家的狗，誰能為旺旺讨個公道？”

“所以你……”

“罵我沒關系，可是他們連婆婆都不放過，還能把一只狗活活打死。我只不過把他們凍僵了關在紙紮的假人裏面，遲早會有人把他們救出來。這次就是一個小小的教訓而已，姐姐你要為了這個說我做得不對嗎？”

莊顏無言以對。

她不知道自己能說些什麽。

不是聞昭，這村子裏誰會為了一只狗的慘死去得罪範家一大家子人呢？何況不痛不癢的說幾句，他們根本就不會怕的。

柴房裏沉默下來。

聞昭靠着牆壁閉上了雙眼，似乎是打算繼續睡覺了。

莊顏卻一點睡意都沒有。她靠坐在牆壁上，腦子裏亂成一團，卻一時理不出什麽頭緒來。

“沒有人也沒有什麽法律法規會為了一條狗讨回公道，昭昭也沒有傷人，只是吓唬吓唬他們，他沒有做錯對不對？”莊顏慢慢地在心裏問道，“當時我在場親眼看見的話，可能也會動手把那幾個小孩打一頓的。至少他沒有打他們？”

系統不裝斷線了，回複得飛快：“對。就是因為知道是這樣，所以我沒有叫醒你。本系統認為，有一些負面情緒是需要及時宣洩的，如果憋在心裏時間久了人的心理狀況可能會出現問題，尤其是聞昭這樣的孩子。”

莊顏這一次沒有讓它輕易蒙混過關：“你少來！他自己也還是個十一歲的小孩子，一個人對付那麽多人，萬一要是當時有大人在發現了他的舉動怎麽辦？我也看不慣那幾個沒教養的小孩，教訓他們一頓也沒什麽，我和聞昭一起的話至少可以有個人幫他。”

“可是很多事情是需要親自去做的，有人幫忙就沒有那麽有意義了。”系統大義凜然的語氣一點也不像一個ai。

莊顏一瞬間懷疑它是個人類。

這個念頭一起，系統就又開始裝掉線再也不理她了。

雖然莊顏還沒有搞明白聞昭是怎麽做到的，也不知道他為什麽那麽有把握一定會有人把裝在紙人裏的範家小孩救出來。但她願意相信她看到的這個聞昭、寧婆婆教養出來的孩子，絕對不是什麽真正的壞人。

明天、明天一早他們就直接離開村子。

聞昭會離這裏所有的人遠遠的，以後再也不會回來了。

外面的世界跟這個封閉的小村子是不一樣的，聞昭現在才十一歲，相信他接觸了更多的人、看見了更大的世界以後，會一點一點地把這裏的事情都忘掉的。

寧婆婆這樣的人，既然她願意把聞昭托付給那個王姨婆，莊顏知道王姨婆肯定有值得她信任的地方。

莊顏腦子裏胡亂想着，再次睡了過去。

醒來的時候發現聞昭又不見人影了，她差點直接大喊出聲來：“系統你給我滾出來！”

“怎麽了？”

“聞昭怎麽又不見了？你還能不能行了啊？這次你又想幹什麽？我告訴你，既然是我做任務，麻煩你只要輔助我就好了，不要自作主張！就算是真的要讓聞昭去發洩去獨處，那也應該是你叫醒我之後我自己做決定，而不是你自己決定不叫我。要是他這樣跑出去出了什麽問題，這個任務失敗了就全賴在你頭上，到時候我就要求直接跟你的領導談！扣你的工資！”

莊顏真的是又氣又擔心。

系統這時候又像個人工智能了，完全感受不到她焦慮的情緒，慢吞吞地說道：“喏，他已經回來了。”

莊顏猛地拉開柴房的小木門，就看到聞昭站在門外，臉上的表情就像是她剛來這個村子裏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一樣。

“姐姐，我看你睡的正香就沒有叫你。”聞昭主動伸出手來，掌心裏那個透明小盒子裏的永生花周圍鋪了一層褐色的泥土，“我們馬上就要離開這裏了，我去婆婆的墳前裝了一點泥土進來。這樣以後不管我走到哪裏，好像都有婆婆陪着我。”他有點難為情地笑了笑，“而且我覺得……沒有泥土的花好像假的，這樣看着好一些。”

經過一晚後，他的聲音幾乎全都恢複了。

他甚至還收拾過自己了，衣服看着幹幹淨淨的，臉上也是一樣。

陽光下，莊顏看着他的眼睛亮晶晶的模樣，實在不忍心再說什麽——系統要求她做任務，它自己說了會配合她幫助她，沒有及時提醒莊顏就忍不了。但聞昭可不欠她什麽，他又不是她的犯人，他是自由的，想去哪裏沒有跟她彙報的必要，她也沒有提前跟他說過出去要告訴她一聲，現在也沒有什麽好指責的。

何況他的狀況看起來好了很多。

莊顏點了點頭：“那我們吃點東西就走吧。”本來她還以為可能要兩三天婆婆才會下葬，把衣服什麽的都拿出來以後讓系統往她的行李箱裏弄出了幾袋吃的來。

現在既然要走了，只要出去有錢就什麽都可以買到。

莊顏轉過頭就把幾袋吃的全都拿出來進了五婆婆家裏。

這家的女主人看到她手裏那些花花綠綠的袋子眼睛就開始放光：“你還想換什麽東西嗎？只要我們家有的都行！哦對了，那幾只兔子還有野雞蛋我們都沒動，你們要吃的話我也可以現在就去竈上做！”

莊顏想到那是她和聞昭辛辛苦苦從山上帶回來的，本來也不願意讓不認識的人全都給吃了。既然對方主動提出來了，她就順水推舟把東西往他們家的桌子上一放：“那就做一只椒香雞再做一只紅燒兔肉吧。你們家有米嗎？”得到肯定的答複之後，她又說，“再煮些白粥。”

聞昭剛剛生過病，可能嘴巴裏還沒有什麽味，重口味的東西比較下飯。

這家人摳門歸摳門，但是收了東西倒是沒有什麽二話，扭頭就去廚房行動起來了，而且幹活的确幹淨利落，很快就把莊顏要的東西給弄了出來。

莊顏和聞昭坐在那裏一起吃飯，五婆婆的孫子孫女聞到了肉香，小孩子縮在門口眼巴巴地看着，隔一會兒就要把口水往嘴裏吸一吸。

莊顏示意聞昭看門口：“這麽多東西我們吃不完的，可以分他們一點嗎？”

聞昭明亮的眼睛看着她：“姐姐決定就好了，這些都是你抓的呢。”

莊顏果然拿了一個空碗把肉夾出來一些，她一邊動筷子一邊觀察着聞昭，發現他是真的沒有什麽想法，表情如常地繼續埋頭吃自己的飯，就連胃口都挺不錯。

她的心裏又踏實了一些。

吃飽喝足以後，莊顏一只手拎着大行李箱，一只手牽着聞昭，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小山村。

她不知道，他們離開沒多久後寧婆婆的房子就從廚房那裏起了火，當時恰好又刮起了北風，火勢一下就起來了。

幾間土胚房在大火中全都付諸一炬，只剩下一片焦黑。

因為火起的太快，屋子裏的所有東西都沒有來得及搬出來，被大火燒成了灰燼。

範家的子子孫孫們坐在斷壁殘垣上哭得撕心裂肺，比為寧婆婆哭喪的時候賣力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