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是你

程安不是一無所有,他還有負債。當然,現在又多了一份兼職。

白天他是帶着書卷氣的實習老師,晚上他是在崗夜店新星。每天早七晚六,晚八夜十二。忙碌且充實,一段時日下來,賭瘾都要沒時間犯病。

這間會所會員制度,出入酒吧區域的貴客們端着身份,喝前一聞,二品,淺嘗辄止,氛圍猶如品酒大會,仿佛在此玩樂的才是異類。以致于程安胃裏裝滿酒水,被幾只塗着豔麗指甲的手邊摸邊撕扯衣服時,還有點不知今夕何處的感覺。

這幾個女人年紀參差不齊,外貌各有千秋,瘋起來的勁頭倒是不相上下。一小時前程安送酒到這個包間,被一名看起來年紀比他還小的女孩攔住了去路。三言兩語的調戲與拉手都沒拒絕。

程安直言:“我要錢。”

女人們哄笑,快樂的,放肆的,尖銳的聲音,蓋過了場內高分貝的音樂。

有個年紀比程安母親還大幾歲的女人,從包裏掏出一疊現金,撒花一樣沖程安扔去。

“姐姐今天失戀了,賠姐姐喝杯交杯酒。”

程安賣笑賣的雖不專業,勝在臉好,即使擺着不鹹不淡的表情也有人捧場。

哄笑間,女人豐滿的酥軟貼上了他的手臂,隔着衣物技巧性地揉捏他的胯下。

“硬了,硬了。喲,還挺大的。”

“裝的這麽禁欲,結果很享受嘛——別躲啊。”

“這反應,該不會還是處男吧?”

“哈哈哈……”

逗弄玩物一般,跟摸一只狗沒什麽區別。

酒精麻痹了部分感官,該有的局促與不耐幾個呼吸間便降至低點。程安任由輕薄了一會兒,突然抓住了那只在他腰際游走的手,拉到唇邊吻了吻,垂眼時藏在上眼睑的那點紅痣便落了下來,眼尾随之上揚,彎出刀鋒一樣的弧度。他低頭湊近女人,一笑,眼皮上的那點紅随着眨眼的動作時隐時現。

“可以換個地方摸嗎?那裏太癢了。”

這句話可以解讀的地方太多了,旁人沒聽清一味歡笑,被貼近的女人紅了半邊耳朵。

“去……去哪?”縱橫歡場的女人回過味來,眼神上下掃過程安,貝齒輕咬紅唇,道:“你要跟姐姐回家嗎?”

程安将壓在杯底的紅鈔抽出,喝光最後一杯酒。

“抱歉。”程安松開女人的手,“與姐姐們聊天很開心,我還有工作在身,先失陪了。”

拿着裝錢的托盤在身後的哄笑聲中,退離了包間。

只要能令顧客舒心,不觸紅線的陪侍行為無傷大雅。小費可以說成是客人主動贈與,酒吧領班甚至為程安記了一筆酒水提成。那幾瓶則紅酒物盡其用,多數進了程安的肚子。

再高價的酒喝多了也難受,吐出一些之後,這種不适仍沒緩解。程安漱過口,對着洗手間的鏡子整理自己淩亂的衣衫,将落在眼前的頭發攏在腦後,鞠着水洗去臉上的醉意。

轉身時用力過猛,又或是喝多了不知輕重,整個人失去平衡向前栽了過去。

餘光看到有人從拐角處走來,再想躲避已經來不及,眼看便要撞在一起,那個高大的身影伸出一只手,短暫的扶了程安一把,又将站立不穩的程安推了出去。程安踉跄兩下,撐着洗手臺總算穩住了身形。

一句謝謝怎麽都說不出口。好在這位“好心人”并不是真心做好事,扶只是推開前的鋪墊,亦不在意程安的态度。

程安卻猛地愣在了原地,看着鏡子裏自己的身影與另一身影一幀幀重合交錯,不由屏住了呼吸,扣着洗手臺的手施力到掌心發白,才壓下打冷顫的沖動。

那是位極為英俊的男人,從相貌到氣質都有種外放的淩厲。他的穿着并不十分正式,熨帖的襯衣卻直系到了最上端的扣子,多了幾分與形象不符的刻板。若程安給人印象是不近人情,這男人便是敬而遠之。

氣場上的壓制本不至于令程安有這樣的應激反應。

男人只是來洗手的。他将手上那枚看不出質地的戒指褪下,放置一旁。就着水流沖洗着手掌與指縫處的關節。從口袋中拿出張幹淨的帕子,擦拭完畢後,将戒指戴了回去。

程安在兩個洗手池中間的位置,與來人相距并不遠。中止的呼吸恢複那刻,他聞到了剛才差點撞上時,男人身上的味道——如同浸濕的檀木放入香爐內烘出的一線冷香,肅穆的香火氣息。

那日的夢魇便是這個味道,甚至在他反複洗過澡之後依舊陰魂不散。

馮川感受到注視,從鏡中與程安對上了視線。平靜的兩個人,波瀾不驚的兩雙眼。

程安戴着名為醉酒的面具,“是你?”

眨眼時,在他眼皮上跳動的朱紅色小痣加深了馮川對他的印象——是那個進入時,裏面很熱的人。脫光衣服趴在床上時,後腰上有對不甚明顯的腰窩,身軀被彎折的時候才會顯露。穿戴整齊的“屍體”令馮川回憶不起更多細節,看着對方故作鎮靜的臉,起了将他衣服一層層扒開深究的興趣。

馮川走近他,拿着帕子替程安擦了擦臉上的水,動作自然,仿佛二人是相識已久的狎昵關系。

這算是對于他疑問的回答了。

程安身子軟的像被酒泡過的面條,索性倚着鏡子坐在了洗手臺上,微揚着頭看向對方。身穿的侍者西服不平整,頭發是亂的,衣領上蹭着口紅印記,程安形容狼狽,懸空的小腿卻狀似悠閑的搖擺了兩下。最初的驚懼過後,尚未完全被酒氣攻占的大腦,起了別的念頭。

“先生,請問有什麽可以為你效勞的?”侍者語含深意的說。

對方肯停下來跟他浪費一些時間,這是一個預兆。

程安在等一個邀請,甚至準備好了讨價還價的說辭。可帶着酒氣的念頭往往是不理智的。他夢魇的具現化,看起來也并不好說話。

馮川将髒污了酒漬的手帕遞向一旁,保镖向前幾步恭敬接過,繼續保持着無存在感的距離。

“這要看你能提供什麽服務。”男人笑的溫雅,不露犬齒。

程安:“比如……上次那種?”

并非程安自甘輕賤,他只是缺錢且記吃不記打。

在程安初中早戀時,他母親就開明且嚴苛的告訴過他,愛是一種積極的情緒,戀愛是美好的,但更加親密的關系卻是禁忌,需要承擔與負責。這種針對女性的尊重教育無疑是成功的,程安混到如今這種地步,面對女人也是賣笑不賣身,而同性間沒有這樣的顧忌。

盡管過程不美好,上次确實是他賺了,賭徒只會記得甜頭。

“在不會半路醒來的前提下,我不介意被多下點藥,畢竟你也不喜歡我亂動。”他的腦子雖然暫時離家出走,卻還沒無羞恥到可以清醒的躺在男人身下承受的地步。

馮川微微搖頭。

一樣的游戲沒必要與同一個人玩兩次。何況——“獵物”半路驚醒,發現自己要被啃食掉卻又無力反抗時的絕望恐慌,也是“捕食”樂趣的一部分。

程安“哦”了一聲,不甚在意的樣子,“那算了。”從臺子上跳下來,起身便要離開。

候在一旁的保镖窺了一眼馮川的臉色,将程安攔了下來。

“話才說到一半,誰準你走的。”男人嗓音微沉,并無明顯不悅,仿佛只是朋友間疏于客套的挽留。

程安買賣不成,情誼不在,無所畏懼道:“我下班了。”

阻攔的保镖太過礙眼,混過街頭的程安有他的脾氣。幾番拉扯無果後,向着保镖的臉一拳打了過去。到底是腦子還沒回家,理不清形勢,直接被職業保镖三招之內制服,按跪在了馮川的身前。

“我們繼續剛剛的話題。”馮川走向程安,拎着程安的領子将他從地上提了起來,看出對方除了“裝死”外,并不願“屈居人下”。緩緩道:  “我不需要你躺平,只要你脫光。”

自己脫還是別人上手?脫光之後呢?報酬怎麽算?

賭一次怎麽樣?

第二次賣自己賣的依然不仔細的程安,鬼使神差的,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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