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萬兩白銀

太子回京當然是住宮裏,他又不是王爺,沒有封地。這毫無疑問。

“東宮久置,朕已命人打掃。霄兒往後以此為家。”其實元帝很想把這位和侄子三分像的人直接扔給溫儀,但是不行。太子回京不住宮中反住大臣府上,有史以來不曾有過,傳出去并不是一段佳話。做得太過份了大概景帝會從地裏跳出來打他。

可是山不來就我,我自去就山。

“霄兒不用怕寂寞。”元帝露出一個惡劣的笑,“國公是太子侍讀,他自然會陪你。”

“……”溫儀指了指自己,“我什麽?”

元帝:“太子侍讀。”

溫儀殺氣騰騰:“你再說一遍。”

“侍讀。侍——讀。”

元帝盯着溫儀有如殺人一般的眼神,不但說,還換着法的說,變着音的說。

溫儀看了元帝半晌,笑了:“什麽時候的事,我怎麽不知道。”

元帝也笑:“就在剛才。”他叫了李德煊一聲,“李德煊。”

李德煊得叭得叭跑來,很有君臣默契地遞上一紙聖旨,皇帝看了眼推掉了:“挑三等紙。”一等紙給溫國公用太浪費了。李公公稱諾,很快又遞上一紙。皇帝沾墨揮筆,順手就給溫國公添了個差事,一行大字寫得十分漂亮。他拿印一戳,完事。

這種在朝堂上順手下聖旨的事,還真很少有人幹。

元帝一臉淡定:“朕連太子都能立侄孫,随手下聖旨怎麽了。”

吏部尚書當場就翻着白眼暈倒了。

氣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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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裏皇子侍讀的位子,是朝中官員很想将自己兒子送去幹的差事,混得好的,以後皇子榮則榮,少奮鬥個二十年就能平步青雲,在皇親國戚耳邊說上話,多牛逼。太子因常年在外,故侍讀位一直空缺,自從知道太子要回宮後,就有很多人想搶這個位子。

結果皇帝的耳邊風還沒吹上,這位子就這樣随随便便送人了。

還是個老妖精。

溫儀:“?”你再說一遍。

張珏苦,苦得不想面對人生,暈倒算了。

他暈倒不要緊,皇帝揮揮手,讓人把張珏送到太醫院,好好治治這個動不動就翻白眼的毛病。這毛病最該治了,過了年抒搖國要來大乾訪問,兩國會面,東道主的大臣卻一直翻白眼總歸是不體面的,何況抒搖的人還特別八卦,一傳百家知,大乾還要不要臉了。

溫儀冷眼看着吏部尚書被人擡走。

他按下自己想拔刀砍人的手,打人這種事,有傷體面,不是溫國公該幹的。但是有個人特別适合。“霄兒。”溫儀難得溫和,頭一回這樣叫元霄,聽得元霄脖後一冷。他還津津有味看好戲呢,結果擡眼望去,卻是如弱柳扶風的國公大人長眉輕蹙地問他。

“你是否忘了一件事?”

忘記事?

什麽事。

溫儀順手掰斷了旁邊人一塊腰牌,在禮部尚書的尖叫怒罵聲中柔柔一笑。

“……”

元霄冒着冷汗想起來了。

“陛下!”

他不能自稱兒臣,又不方便叫叔公,便只能喚陛下。份外順口。

“講。”

元帝有點警惕。名分立完,崽子處理完,他就要退朝了。這當口還給他惹事。

“借我點錢吧。”太子說,“我還欠國公錢未還。”

他掰着手指數:“若是方便,這一十二年的撫養費,也順便結清。”

“……”元帝頭疼地捂着腦殼問李德煊,“朕不是每年都給涼州送錢的嗎?”

李德煊道:“是有。每年一萬兩。”

一萬兩,雖不是全給太子花銷,還要給賀明樓的隊伍養兵。但勤儉節約一些,應當是夠用的。元帝剛要呵斥太子奢侈浪費,就見元霄呆呆啊一聲,掰着手指給他數:“叔公,那可不得了。”這會倒叫叔公了,他正氣凜然道,“涼州每年入賬到手只有八千兩不到,會不會是路上丢了。叔公,這馬車,會掉東西嗎?”

這話一出,滿朝都寂靜了。

溫儀心頭一動,就轉眼去看這位鄉下養大的太子。

對方端端正正跪着,背卻挺得極直。眉雖秀卻如利劍,斜長橫飛,黑湛湛的眼珠子一錯不錯,盯着龍椅上的皇帝,嘴裏的話如無辜稚兒:“那會不會收到的绫羅珠寶也掉啊?”

“如果真是這樣,霄兒就錯怪陛下了。不但不能問陛下要生活費,還得帶些涼州土産。”元霄說着,朝溫儀看過一眼,分明只有十六,眼裏的風霜卻像是溫儀沒見過的荒涼。“可惜涼州山窮水盡,黃沙居多,百姓孤苦,府內物資緊缺,又要防邊境敵寇,實在沒有好物。”

幾句話一講,元帝的臉從黑到沉,再到面無表情,底下大臣大氣也不敢出。

過得良久,方聽皇帝道:“是麽。果真如此,朕要好好看看這大乾的馬車,是否做工不精,還能漏掉兩千兩白銀。崔大人。”

戶部尚書抖着臉蹭上前:“臣在。”

元帝無甚表情:“撥付各地的銀兩,崔大人應當最清楚。朕記得,太子剛去涼州時,朕就有口谕,含救養邊境軍民在內年支萬兩白銀,一并納入太子名下打理。你将這些年撥出去的物資,列出清單,何時送出何時返程,明細在冊。過了初三遞上來。”

“臣遵旨。”

囑咐完戶部,元帝又問元霄:“你府裏沒錢,為什麽不寫信給朕。”

元霄道:“信大約也丢了吧。”

其實他一個字也沒寫過。花銷這種事沒有底的。這些年平都确實來過不少好東西,但太子大方,出個門差不多身上值些錢的東西都給光了。元霄又不傻,天高皇帝遠,皇帝真這麽疼惜的話何必扔到在鳥不拉屎的地方,那麽寫信有什麽用?還浪費養鳥的錢。

但是既然人都到了天子腳下,給平都眼裏添點釘子是順手推舟的事。

你看他,這麽乖巧可憐又無助,長得那麽像景帝——并不。蕭相眼裏的慈愛都快溢了出來,一把揪住溫儀的袖子就開始擦眼睛。溫儀努力救回了袖子,便聽元帝也是一聲唏噓:“國公,太子就交給你了。早些領他熟悉宮中事務,太後還等着見他。”

‘退朝’兩個字剛說完,大小官員就溜得比魚還快。

不過是眨眼的功夫就只剩下元霄和溫儀兩個人。

元霄早就從地上站了起來,此刻正沖着溫儀笑:“有勞國公。”

溫儀眯起眼:“太子殿下真是高看臣了。”

“這話從何說起。”元霄裝糊塗,“我從涼州來,見國公天姿,心中自然親近。初來乍到,什麽都不懂,還請國公多多指教了。”

說的真好聽。

原來太子不止會打人狗頭,還能戳人心窩呢。不錯,是顆黑心湯圓了。也好。溫儀心裏活絡半晌,沒有方才在元帝面前的震驚與氣憤,反倒翹起嘴角。

他這一笑。

本來得意洋洋的太子就皮下一緊,反倒笑不出來。

怎麽感覺釣魚的反倒變成魚讓人釣了。

元霄狐疑地想。

“二位還要看多久?”

各懷鬼胎的兩人一驚,迅速回身。

李德煊同時被兩記眼刀給戳得退了一步,有些不利落:“怎,怎麽?”

溫儀打量了他一眼:“你幾時來的。”竟然連聲音都沒有。難道李德煊身藏不露?

就沒離開過的李公公:“……”

作者有話要說:

李公公:明明是三個人的電影,我卻始終不能有姓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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