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去見太後

李德煊留下來當然不是為了看太子和國公兩兩對望欲語還休,他是為了給元霄領路。

太子的住處是景泰宮,當年景帝當太子時住過的地方。元帝這點挺好,把人兒子攆到涼州,留下個空屋子倒一直命人打掃,宮女太監一個不少。是以元霄回來就能直接住進去,裏頭熏香缥遠,被香松軟,不需要再格外打理了。

景泰宮的人也是原來的人,添了些小的新的。

李德煊在前,太子在中,溫儀跟在後,三人剛至景泰宮門口,裏頭候了許久的宮女太監就齊刷刷跪了一地,元霄一露面,領頭大宮女叫了聲:“太子——”

話未成調,竟然先哭了出來。

一哭就哭一片。

哇一聲驚地元霄那只踏進去的腳唰地收了回來。

“……”他皺着眉頭問溫儀,“你确定我們沒有走錯。”

溫儀涼涼看了他一眼,一把将他推了進去:“回家了,殿下。”

比起元霄一臉懵逼地看着那幫宮女太監抹眼淚,溫儀倒是知道這群人為何喜極而泣的。大宮女春蘭以前侍候過太子時期的景帝,大宮女麽本來就有那麽點差臨門一腳當鳳凰的勢頭,奈何景帝心如磐石,對太子妃情有獨鐘,春蘭就沒了那想法,退而求其次做好份內差事。

但是景帝身體不好,年紀輕輕就見高帝去了。

春蘭忍着悲痛想再退而求其次,把太子照顧好。

結果太子被橫空出世的元帝一腳踢到了涼州。

她苦不苦,她苦死了。

幸好元帝沒将景泰宮拆了,還留着舊樣舊人,也算是對景睹人,有個念想。沒有主人的宮殿形同虛設,大宮女小太監們在宮裏沒人撐腰,日子過的并不好。本以為就此終老,沒想到一晃十多年過去,還有再見太子的那天。她當然痛哭流涕。

至于其他人,哭多半是覺得苦日子熬到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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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約就像是還以為早就被淘汰了結果一翻身成了最高那位的‘枕邊人’,這樣喜悅。

李德煊對春蘭道:“別哭了,太子回宮是喜事。皇上留着你們就是為了這一日好好照顧太子殿下的,這裏你最懂道理,可明白了?”

春蘭這才抹了眼淚說:“多謝公公提點,明白了。”

李德煊嗯一聲:“太子剛回宮,有許多事尚未熟悉,你将這宮裏的人和東西都準備起來列個名冊,讓太子一一過目。什麽人好用,什麽人不好用,該得這宮殿的主人定奪。”

“是。”

一一交待明白了,李德煊才朝溫儀行過一禮:“皇上的意思,是要在年後安排太子進學。進學前,太子的禮儀教度,就請溫大人多費心。這景泰宮的人,大人可随意使得。”

溫儀:“……”

這話說的,仿佛他是這裏的另一個主人。

他也欠了欠身:“臣不負重托。”那位托——溫儀看了看正興致高昂問那些宮女太監名字的太子殿下,心裏補了一句,是挺重的。

景泰宮是什麽地方,正兒八經儲君住的,元帝又從未給這宮裏降過水準,如今仍舊布置得很好。瑤海珠貝水晶簾,細織大繡花色輕紗,萬喜花燈青釉對瓶,就連宮人身上穿的一俱都是極好的布緞。元霄眨眨眼睛,覺得這宮裏的人活得比涼州的小姐還像小姐。

他打量這裏布置的時候,溫儀卻已經在吩咐春蘭:“宮中有合殿下身量的衣裳嗎?”

春蘭有些為難:“宮裏許久不住人,殿下這麽大的……”

正說着話,卻聽宮人來報,說是太後請。

當今太後是景帝的娘,當年打擊太大故宣稱禮佛去了,聽聞元霄回京後她才出來,已經在儀安宮裏翹首以盼多時,好不容易聽宮人報說元霄已去了景泰宮,這才按捺不住要見一見。她本要親自跑來,卻被身邊宮人勸住。

“太後再急,也不急于這一時半會。若叫人知道太子回宮不親自見祖母,反叫祖母見他,傳出去對他品性不好。”

說話的是太後身邊老嬷嬷荷錦。她的話說得有理,所以太後忍住了。

如今聽聞宮人說太後有請,春蘭先看溫儀。在她心中,國公總是比較靠譜的。元霄連件像樣的衣服都還沒換好,直接去見太後不知道妥不妥。

溫儀略一思忖,替元霄回話:“就來,請公公稍等。”

春蘭急道:“溫大人……”

“不妨事。”溫儀說,“太後的孫子雖然不止殿下一個,太子卻正兒八經只有一位。她疼惜都來不及,殿下見她時越是清苦,她反而越心疼,就讓他這樣去吧。”

元霄抱着手臂看他倆竊竊私語,聽夠了,方說:“是我祖母要見我嗎?”

溫儀看向他:“不錯。你要對她尊敬一些。”

元霄挑眉,陰恻恻一笑:“放心。”

哄騙孤寡老人,他最在行。

被踩壞屋頂又坑來當奶爸的溫儀——一點都不放心。

太後在宮裏等得望穿秋水,好不容易聽到一聲報:“太子到。”

立馬激動地站起來往門口迎,剛一見到與景帝相似——其實并不像的身影,她就忍不住流出淚來,一把抱上去:“我可憐的霄兒!”

站在一邊的元霄:“……你是叫我嗎?”

太後:“……”

她松開手看了看。

溫儀有些尴尬:“微臣見過太後。”

太後鬧了個烏龍,下意識往旁邊看,在溫儀身邊站了一個眉眼秀麗的陌生人,身形尚不足青年。她細細一瞧,這眉目三分像景帝,五分像顏後,剩下兩分神情——倒像是元帝,一笑就知道要幹壞事那種。

“……”

與元麟淵這麽像,讓她想哭也哭不出來了。但是能從孫兒身上見到小兒子的身影,太後還是很感慨的,真情實意怎麽說也有十二分。她拉過元霄,閃着淚光:“哀家的好孫子。可算回來了。祖母盼這天,盼了十二年。快,快進來。”

她拉了元霄要走,又請溫儀:“溫大人也請進吧。”

後宮消息傳得很快,上至太後下至皇子,都知道這段時間太子歸溫儀管。說實話太後其實不大願意,溫儀是元帝的親信,誰知道他會對太子做什麽。但是如果能得到溫儀的扶持,似乎又不賴。畢竟在神權與皇權并重的大乾,溫國公的身份還是挺重要的。

他的地位,幾乎與神官持平,且向來與坤定宮交好。

如六皇子元齊安之類,想與溫國公交好,都不曾得過手。

溫儀看着太後的眼神就知道她對自己左右為難的心思。他也無所謂,反正太後和他連點頭之交也算不上。溫儀很識相:“臣還有事,先行告退了。”

太後一高興。

元霄不高興。

當時說好溫儀陪他一起來,怎麽他一個人就要開溜。他道:“不一起吃晚飯嗎?”

這話一出,太後臉就更不開心了。

溫儀笑道:“會有人陪殿下吃飯的。臣有事要處理,明日再進宮見殿下。”

元霄:“……”之前潇灑得像老流氓,現在客氣如陌生人。男人啊,不可信。

溫儀說完,就告退離去,走之前察覺身後有人看着,就回了個頭。這一回頭,心裏頭就怔了一下。錦繡華服堆中,元霄一身簡樸的衣裳就特別顯眼。他站在那裏望過來,仿佛和周圍的環境格格不入。倒是同當初所見一樣的意氣,眼神中卻流露出一種不舍。

或許這種不舍連元霄自己也沒能察覺。

在他們分明才認識沒幾天。

或許還坑過好幾次。

但是溫儀轉念一想,太子離開熟悉的涼州——或許那裏對他來說才像家,帶了親信,以一種不知道未來會走向何方的姿态進了大乾最尊貴的地方。這一路,涼州在他身後。進了平都,蘇炳容一行熟人又不得已抛在身後。到了宮裏,連自己也在他身後。

他豈非是要一人獨行。

去面對這不熟悉的環境,還有所謂親人。

難舍,也是人之常情。

這令溫儀想到當年剛至大乾的自己。

這麽一想,他心腸就柔軟了一些,剛想軟語幾句,便聽那位似有‘不舍’的殿下說:“那你明日來時,給我帶點你府上的梅花香餅吧。還挺好吃。順便幫我照顧下蘇炳容他們。哦對了,餅的錢,你總不會問我收了吧。嗯?溫大人?溫儀?”

“哎,你還沒答應我呢。”

真男人,從不回頭看過去。

溫儀走得頭也不回。

呵,男人。國公心酸地唾棄了一下自己。不可信。

作者有話要說:

溫儀&霄霄:男人,大豬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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