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他給的水
元帝一聲重咳,倒是得回了元霄的回視。
“聽見了。”
聽見了?
放屁。
朕看你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
元帝心裏很不爽,當着他面還撒謊,往後怎麽了得。他重重道:“那你給朕說說,剛才朕都和你說了些什麽?不許漏瞞一字。”
元霄有些遲疑,他又要去看溫儀,不料元帝啧了一聲:“你看他做什麽,溫國公當然比你懂道理,難道你還要指望他給你找補兩句嗎?知道錯了就趕緊……”
“叔公方才所說霄兒明白,刺客一事需要小心探查,不好在大庭廣衆之下商議。拳拳愛子之心,霄兒感悟在身。”元霄幹脆利落地将元帝要聽的話說給他,心裏尋既然這老子的任務完成了,小子的需求是否也能提一提。
“叔公。”他就說,“能快點出發嗎?”
腳疼。
站不住了。
被說了個明明白白的元帝:“……”
溫儀不大忍心看皇帝臉色,他借着理鬓發的動作藏在寬大的袖袍後頭,給了元霄一臉大大的贊賞。元帝大約還不知道,他這位太子侄孫有個好本事,三心兩意一處不漏,想借由頭壓他威風還得擔心傷他一百自損一萬。
俗話說的好,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溫儀很是幸災樂禍。
這一日的祭祀,除卻半途自廢的刺客,剩下一路相安無事。
太子腳不方便,元帝就讓他同溫儀坐馬車。照理來說,皇帝在車駕之中,太子為儲君,應當騎馬相伴,百姓所見暫不是天顏而是太子,一般也會增加太子的威望。元霄一坐馬車後,這個位子就空了出來。依長幼秩序,此事該由大皇子也就是瑞王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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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算是一種殊榮。
太子這個小傻子腳傷得正是時候。接了皇命的元齊盛十分高興。元霄進馬車前,他還特地過來明着關心實則炫耀了幾句:“好侄兒,好好養着,随行天駕有本王。”
說着騎着高頭大馬揚長而去,意氣風發,仿佛完全忘記是誰将他摔了個大馬趴。
撩着帳子聽他逼逼的元霄:“……”直到元齊盛驅馬跑遠,也沒明白過來這位大皇叔是在得意什麽。他放下帳子問溫儀,“替皇帝當刺客的靶子,他就這麽高興?”
要知道皇帝身邊的位子,雖然足夠尊貴,卻也是刺客盯緊的目标。殺不了皇帝,還不能先殺個太子皇子敬下猴嗎?這種吃力不讨好的活,元齊盛還這麽開心。元霄暗暗想,他是不是該提醒下叔公,平都的叔叔們有些太過于天真無邪,恐不能為國效力。
溫儀掩口咳了一聲。
這叫他怎麽說。
任何事都要有代價。
正如九五至尊的位子坐了恐怕日夜睡不安穩,卻還是會有很多人趨之若骛一樣,皇帝身邊的親信之位,就算伴君如伴虎,一樣有人争破頭。不過這些在元霄眼中——怕就是個屁。
這邊元霄還在眼巴巴等他回答。
溫儀想了又想,心想總得替大皇子遮瞞一下,要這種事也随了太子的心,他往後豈非在言行上更無法無天,總得讓他知道在宮中有宮中的規矩。
主意打定了,溫儀就要開口。
元霄:“行了我懂。”
話至喉嚨口的國公:“?”
太子以一種嗔怪的眼神橫了他一眼:“你想罵他笨,又礙于身份不好直說嘛。我明白的,不用專門為了讨我高興而勉強自己。你的心意,孤心領了。往後就算你不說,孤也不怪你。”
“……”
這一串心路歷程實在太長,長到溫儀都震驚到無言以對。他張張嘴,話哽在喉,不知如何要說。元霄卻還安慰地拍拍他:“孤知道國公腼腆,就不必同孤客氣。”
我——
溫儀一巴掌糊上車壁,簡直要氣笑了。“這都被太子看出來了?”
哎喲,神他姥姥的腼腆和勉強,你怎麽這麽機靈呢。
“什麽都被太子料事如神,臣可真是幸運。”
溫國公長得俊俏,笑起來,着實令萬千少女動心。但他此刻的笑中,又有一些難以言喻的味道,與尋常不同——廢話那是氣笑的。元霄暗想,國公這是特地只為他笑的,想到這層,心中倒稍微有些自己都不甚明了的甜蜜。他又想,那國公都為他展露笑顏了,擱孔雀身上,就是在開屏求偶。他也得有所表示才行。
這麽想着,元霄斟酌着開口:“溫儀——”
溫儀脖後皮一緊,下意識拒絕:“你別說話。”
“……”
馬車在晃,太子也在晃。
這一車的糕點吃食都在晃。
元霄無辜道:“你知道我要說什麽?”
“不知道。”
“那你不想聽?”
“不想。”
溫儀斷然回絕。
元霄沉默了一下,從桌上抓了塊餅往嘴裏送。
“行,那孤不說。等你想聽了,孤再說。”
溫儀眼角瞄着他啃一塊餅,速度快又不失優雅,連點屑子也不掉,暗想,太子應該不會生氣的罷。他方才是一時上頭嘴快,不然就當沒聽見容忍太子胡言亂語又算得了什麽。若他說的有不恰當之處,正好加以糾正,好叫他知道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
可惜了一次好機會。
大約是之前被氣昏了。
倒也不急,往後有的是時間。
瞧太子神色,如此平淡,最好心中有所反省。
但其實那個啃着餅的人在默默地想,這不是和王嫂一個樣兒,愛耍小脾氣,算了算了,男人要有大肚皮。老子真他媽寵。不過國公害羞起來的樣子比王嫂好看多了,真可愛。
在平都行一圈也需要半日時光。大乾國力雄厚,物資豐盛,平都的人生活得都不錯。大紅燈籠紮了一路,四處是喜氣洋洋,元霄百無聊賴,撩着帳子看窗外。看着看着,卻突然發現外面少了些什麽。他放下帳子:“那個統領的隊伍人怎麽少了?”
溫儀閉目養神:“哪個統領。”
“救你們那個。”
哦,花淮安?溫儀睜開眼,理了理輕紗大寬袖子。“留在五祿臺勘察刺客痕跡吧。”
“皇帝不是說要從長計議嗎?”
“他那是說給別人聽的。”
若當真等回了宮再慢慢處理,到時候什麽線索都沒了。元帝是武将出身,在處理探子和刺客這種事上得心應手,經常是神色都不動地就把人給辦了。
話說回來,這種說一套做一套的作風,還挺傳統。溫儀瞄了眼已初具雛形的小騙子。
“可是誰會派這麽弱的刺客來。”元霄拈着顆水晶葡萄,一點一點剝了皮,随意道。
弱?
溫儀想到黑衣人刁鑽古怪的刀法:“沒有啊,實力挺強的。”
怎麽可能。元霄道:“他連你都傷不了,哪裏強了。”在他趕去之前,溫儀尚能與刺客周旋這麽久,豈非說明這刺客很弱?神官看着也不像個能打的。
“……”
大展過雄威的溫國公改了口:“那是挺弱。”
話剛說完,元霄一粒剝幹淨的葡萄就送了上來。
溫儀剛要接過,元霄就挪開手:“張嘴。”
“殿下客氣,臣自己有手。”
元霄啧了一聲:“你吃不吃。”
溫儀堅持:“我自己吃。”
他不但說他還做。
溫儀取過元霄指間葡萄自己吃了,然後又取過一粒葡萄剝起來,修長的手指十分靈活,不多時就剝了兩個,以物換物遞給元霄。還別說,溫大人這雙白皙修長的手,做什麽都賞心悅目,剝水果也是。
溫國公溫和道:“殿下請用。”
元霄自他剝皮起就看了一路,這會兒見狀,意義不明地笑了聲:“國公果真能幹。”說着扔過果子丢在嘴裏,往後大喇喇一靠。“那麽還有剩下這麽多,也請溫大人一起剝了吧。”
——原來他從開始打的就是這個主意。
溫儀看着他洋洋得意的神情,沉默一瞬,随及起身,隔了元霄一個身體,取過離他最遠的一個銀壺。還在小得意的太子驀然馨香滿懷,一時之間被熏得有些找不着北。
在此間隙,溫儀已經取過銀壺,不但取了來,還殷勤地替太子倒了水。
“冬日寒冷,殿下還是多喝些姜水,助暖驅寒。”
他年輕又好看,又雲錦簇擁,朝你笑起來簡直花都開了。太子糙糙的心哪受得了這個,一時之間心口那頭小狼崽子又開始撒歡亂蹦,被元霄硬按了回去。孤最近心律不齊,是不是得找蘇炳容來看看,別是到了平都水土不服啊,他想。
這邊廂,溫儀已經将水遞到了他嘴邊:“太子請用。”
美色相誘之下元霄就喝了一口。一口下去,嗯?他咂咂嘴,味道有點熟悉。他又喝了一口,然後問溫儀:“平都的水似乎都有一種香甜的味道。”
溫儀道:“對啊。”
放巴豆了嘛。
作者有話要說:
老溫:^_^撩啊,怎麽不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