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款待群臣
待大乾皇帝祭過老祖宗後,宮中就已備下宴席要款待群臣。回宮的路上,溫儀便不與元霄同乘,他自己騎了馬,慢悠悠跟在隊伍一側。因着他不進宮,到了宮門口,便會自行回轉溫府。往年都是如此,他從不參加大宴。
元帝知道溫儀的尿性,曾經還多番挽留,後來屁聲也沒一個,由得他去。今年也是如此,溫儀随着大隊到了宮門口,看着車馬一個個進了宮門,候到了最後,便撥轉馬頭要走。
誰料馬蹄子剛揚起來沒幾步,便聽身後風聲。
原來是元霄推開守門的侍衛追了出來。他腳傷未愈,走路尚拐,倒也聰明,曉得用上輕功,足不沾地。一邊追出來一邊叫他的名字。
溫儀心頭驚訝,只下得馬來,元霄就已到了近前。
“殿下有何要事?”
元霄看了看他身後的馬:“看你一直不跟上來,就來瞧瞧你。萬一又被人拐了可不好。”畢竟先前還是被刺客拐過一次的,這回雖然沒有懸崖,他卻也不一定有把握再從刀尖下救人。
溫儀失笑:“皇城腳下誰有如此膽量。多謝殿下關心。”
城門口的守衛已在朝他們張望,一臉欲言又止。溫儀看出他們神色,便勸元霄:“若無他事,殿下就快回去吧,冒然跑出來,恐惹陛下不快。”
元霄無所謂道:“他快不快關我什麽事。”總算曉得不說‘關我屁事’。又心想,要不是等你你不來,他何必頂着皇帝一張臭臉跑出來看看怎麽回事。“你也怕他罵,就快走吧。”
溫儀欣然應允。
然後兩人一個往宮門走,一個往宮外走。
元霄:“……”
他站住腳:“站住。”
這才琢磨了點什麽出來。
“你不與我一道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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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儀道:“皇上特許,臣可以不參加任何宴席。”
元霄這才明白過來,原來溫國公不是被刺客拐了,也不是腳程慢,人家就是專門把人往坑裏一送自個兒拍拍屁股逍遙快活去了。他原本想,既然溫儀與他已算是有‘訂情盟約’——不錯,之前那些牛頭不對馬嘴的問答,在單身了十幾年的元霄心中,就是訂情。既然訂了情,溫儀就是元家人,吃家宴總該在一起吧。
然而他被現實打了臉。
可能平都風俗與涼州不一樣。
逼人太甚不好,成了親尚且不能幹涉夫人回娘家,何況八字還沒一撇。居家好太子沉默了下,放棄邀請溫儀,轉而問:“你何時再來。”
過年三天休沐,溫儀大可以不來。但是太子這問話的模樣瞧着可憐巴巴,仿佛是被人抛棄一般,看着實在令人于心不忍,鐵石心腸如溫國公本有些動容,剛想軟口說只要太子需要,随時可以叫臣進宮,瞥到元霄那張沾了餅屑的嘴——
立馬想到之前被坑過的教訓。
“七天後。”溫儀改了口,順手将元霄嘴邊的屑子擦去,“在宮中要守規矩,不可似涼州一般胡來。殿下是太子,不要與他人計較,少動口,也少動手。”
元霄偏過頭,自己抹幹淨臉。方說:“……這裏實在無聊。”
不比和溫儀在一塊時有趣。
他看元帝不如溫儀有趣,大皇子不如溫儀好看,誰都不如溫儀。元霄這麽低眉順眼的模樣,倒也少見,反倒令旁人覺得自己是個惡霸,把人不情不願送到牢籠之中。
雛鳥情結嘛,溫儀懂。
但他倒是沒料到自己還能越過他一衆親信,脫穎而出成為那只鳥。
“殿下是換了個新環境,故不習慣。”溫儀說,“陛下是殿下叔公,太後是你祖母,那裏還有你的叔叔哥哥。他們都是殿下親人。多與他們奉奉茶,不懂的問春蘭,日子久了就熟悉了。且臣不過幾日便會進宮陪伴殿下,不至于叫殿下無所适從。”
溫儀看他還是悶悶不樂,腦中一個靈光。
“坤定宮外有一角樓,殿下若覺無趣,可登樓一觀。那裏高遠,能賞夜間煙火。”
便在這時,那邊徘徊了很久的守衛終于忍不住跑來了。
“太子殿下,皇上請您快些回宮。”
元霄道:“沒看見我和國公說話麽?”
守衛一臉為難,暗想,看見了啊我又不瞎,要不是那邊催得緊,我至于冒着被罵的風險過來打擾你倆麽。誰願意聽主子們的牆角根,都是恨不得閃邊兒點別被人留意到的好。
“殿下快去吧。回宮頭一個新年,叫人久等不好。”
元霄剛要反駁,便聽溫儀說:“難道要叫他們說景帝的兒子不懂禮數?”
“……”元霄硬生生将話咽下去,末了說,“好。那我等你。”
言畢才轉身走了。
他雖然說話的時候似有不舍,卻并未流露出來,該走就走,并沒有一步三回頭。
是個心性堅硬的人。
——就跟他面無表情喝完那杯摻了料的水時一樣。
溫儀回了府,府裏新添的一衆人眼巴巴看着他:“怎麽樣?殿下習慣不,大典沒問題吧。聽說有刺客?你們受傷了?”
“……”
溫儀脫下身上外衣,交給溫蜓接過,這才說:“都挺好。”
除了一時手快沒逮到活口。但這不急,早在五祿臺時,他就囑咐人去尋刺客蹤跡了。有他一撥,加上花淮安一撥,相信這些人跑不遠。
再說回元霄,他倒也沒讓元帝吹胡子瞪眼睛等太久,場面上給足了皇帝面子,啪往自己位子一坐,就開始悶頭吃菜。他只吃菜,酒倒不喝。雖不喝,卻有別人遞了酒盞過來。
嚼着塊乳鴿的元霄擡起頭,但見一位細眉杏眼的年輕人微笑着看他,細長的手指間夾着個酒盞,恨不得湊到他鼻子底下。正是六皇子元齊安。
元齊安早就想和這位侄孫太子打打交道,只是先前一直沒尋到機會,如今群臣自飲,他瞅準了空檔,就端着酒過來,試探這位太子的底細。
“本該早來見霄侄,只是年關事多一直沒能抽空前來,還請侄兒莫要見怪。”
元齊安比元霄年長不多,此刻一口一個侄兒,叫得十分親熱。元霄放下了手中的鴿腿,擦了擦手,方說:“既然見怪,為何不自罰三杯?”
尋常他見別人吃酒,都是如此,話不多說,只三杯下肚再談下一句。故而此話倒沒有特別要給元齊安下馬威的意思,純粹随便問問。聽在元齊安耳中就不一樣了,這分明就是有侍無恐,竟絲毫面子也不給。這太子年紀雖小,當衆卻如此潑辣,不可小觑。
但元齊安是什麽人,口蜜腹劍,就算心中再如何算計,面上絕不顯一分。
當下只笑道:“霄兒說的有理。”
而後三杯酒下肚,酒盞倒轉,一滴也未漏下,方說:“六叔誠意在此,霄兒呢?”
元霄笑了笑,站起身,從桌上取過一壺清水,先替元齊安斟滿,又替自己斟滿,這才舉起杯子,道:“六叔誠意,孤心領。只是飲酒過量傷身,孤看六叔喝了不少。不然何至于記性不好,忘記兩件事。”
其一。
“孤雖年幼,卻是太子。私下稱您一聲六叔,這種場合,六皇子卻還得稱孤一聲殿下。”
其二。
“孤雖去年便已到飲酒年紀,可大乾有訓,男子需受福祝方算成年。如今孤已有十六,但因種種,福祝之事尚未完成,侄兒實在不敢有違先訓,擅自飲酒。”
元霄沖元齊安示意了一下:“以水代酒。還請——皇叔見諒了。”
元齊安:“……”
這幾句話,一是拉開了他們身份差距,二是敲打大乾皇室對他不公,明尊暗諷,說得巧妙。偏所有人都還看着他們,若此刻冷臉,叫別人看了笑話,是元齊安絕對不願意的。想不到景帝家的小兔崽子這般伶牙俐齒。元齊安被壓了一道,心下大為不快。只能扭曲着一張臉,咬着牙裝和善:“那等十五後,六叔再與殿下喝個痛快。”
元霄笑了一下:“好說。”
沒套着底還讨了沒趣的元齊安沉着臉回到自己位子上,偏偏他那個大哥還在幸災樂禍。
“撞鐵板了吧。”
元齊安淡淡道:“總比有的人雖為長輩卻被教訓了的好。”
這話是在說元齊盛被人打了一頓。
元齊盛頓時眼中蹿起火光,重重擱下酒盞:“哼。”
另一側傳來一聲輕笑。
元齊明慢條斯理地撕着一只雞腿:“皇兄莫氣,六弟說的也是實話。宮中我們奉你為尊長,可你卻被個毛沒都長齊的小崽子給欺負了去,弟弟們心裏實在看不過。好心好意替你出頭,你還冷嘲熱諷。”他往嘴裏放了一塊肉,嚼吧嚼吧,說,“是分不清誰是兄弟麽?”
作者有話要說:
霄霄:你們聽過永生花嗎?花瓣堅硬不會凋落那種。
叔叔:?
太子(深沉):請叫我永生湯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