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苦肉心計
便聽身後破開長空的響聲,元霄下意識一避,一劍有如泰山壓頂之勢劈頭蓋下,劍氣生風,雖他避得快,免不了臉上刮了兩道血口。元霄心中一凜,此人劍法極為潑辣,功力甚強。就在這一交手的當口,溫儀已趕了過來。
元齊明喊道:“放箭啊,都愣着幹什麽?”
偏一衆侍衛不敢放,溫國公和太子都在刺客邊上,放的箭射中了誰可不好說。
皇後畢竟是見過世面的人,拉過元帝衣袖,雖僵白着臉,卻仍鎮定道:“陛下,還是先避一避吧。雖然挂心太子,可刺客目标是你,你在這裏豈不是成為他人牽挂的對象?”
元帝一聽有理,立馬叫人:“李德煊!”
李德煊道:“陛下!”
元帝前行兩步,往後一揮手:“把皇後他們領到安全的地方去。”
皇後驚道:“陛——”
“陛什麽陛。閉嘴。”元帝冷冷一笑,“朕多少次戰場死裏逃生,就從未怕過誰。讓小輩護着,可不是我元家人的天性。”說着呵道,“李德煊,還不走?”
李德煊知道皇帝脾氣,與其勸皇帝以自身安危為重,還真不如先把無關弱勢群體先帶走,免得在那尖叫亂跑,到時候還得多分出心神來保護他們。當機立斷,吩咐一部分人先護着皇後她們躲到後殿中去。有不從的直接上手逮過去。
元帝對李德煊這一點很是賞識,他在執行旨意時,很會審時奪勢,情急之時,便不管你是什麽娘娘之類,只聽皇帝一人的話。
閑雜人等理掉不少,場地一下空了出來。留在前殿的侍衛就能收回心神着力去幫太子,不必再瞻前顧後叫人鑽了空子。這刺客雖然只有一人,可本事高強,元霄雖也厲害,到底年幼,幾十回合後竟然落了下風,那人再一劍挑來,元霄手中順來的大刀哐當落地,竟然沒能握住。這可不是好兆頭。
侍衛雖人多,一時竟也束手束腳,奈不了此人如何。
黑衣人仿佛盯準了元霄,也不顧自己背後空門大開,專心盯着元霄打。元霄本來火氣還沒這麽大,幾次一來,血性就激發了出來。他就地一滾,再擡眼時,眼神便如頭狼銳利,攝人心魄。撿起落在地上的刀,險險架住迎面一劍。
溫儀在一邊觀戰,手中握緊了石子,不提防間偷偷彈出兩粒。那人大約能夠察覺,待膝關節又受此一擊,扭頭朝溫儀看了眼,就撲了過來。
他這一撲,溫儀還沒反應如何,元霄卻如悶頭一棍,比自己要吃刀子還驚。立時一腳踢去,硬是讓對方回了頭,只是他這倉促一擊,就顯得自己尤為被動。
Advertisement
但溫儀憂心的不止如此。
因為這宮中——
不止一個刺客。
還有一個,方才與他交過手,此刻不知鑽到哪裏去了。
原來先前溫儀正往坤定宮趕去,半路卻察覺耳後風聲。他極為機敏,側身一躲,便撞見一個穿着侍衛服的人。看來此人就是先前他注意到的那人,被識破後一直躲在暗處等溫儀落單。此刻這人臉上覆着面具,也認不出是誰。
溫儀一邊招架這人淩厲的功法,一邊暗想,可惜了秦三和嚴瑾不在,他倆縱橫江湖多年,怎麽說也是老前輩,交過手一定能從中得到些端倪,知道此人功法底細。畢竟這麽厲害的人,知名知姓的不多,不知名不知姓的就更少。
這人和先前五祿臺的刺客明顯不是一個路子,饒是溫儀對付起來,也有些吃力。好在此人目的似乎不是要溫儀的命,只是想纏住他。可正是意識到這一點,溫儀眉頭才皺得更緊。這意味着,坤定宮那邊會更加難纏。
兩人糾纏一陣,溫儀赤手空拳,到底不比對方帶了兵刃,身上難免挂彩。這人也是,瞧見溫儀挂了彩,眼珠子一轉,竟然直接躍過宮牆跑了。
溫儀本要追上,又擔心是調虎離山,故而暫且不管只往坤定宮來。
還真被他料中。
他瞥了元帝一眼,卻見皇帝面色沉沉,不似要出手的模樣,卻也不走。兀自站在侍衛之中,不知在想些什麽。
再說回元霄,果真吃了年輕的虧,疲态漸顯,幸好周圍侍衛周旋,他才得已脫身而出。溫儀上前幾步将他往後扶了幾步問:“受傷了?”
元霄搖搖頭:“沒有。”
至于身上劃到的口子,這種不礙事,算不得傷。
溫儀沉聲道:“你且去陛下那處避一避,這裏交給花統領。”
元霄雖沒說話,眼神中卻瞧出些不服。
這是當然的。
若是尋常皇子,此刻或許早已退至後殿,或者繞在皇帝周圍。因着他們知道,宮中侍衛便是保護他們的存在,不必自己親自動手。且若護了皇帝,便是記了一功。但元霄不同,他沒有這種概念,還處在喜歡自己動手的狀态中。早在五祿臺時,溫儀便瞧出來了。
這對于普通人來說,或許算英勇。
但對于一個太子來說——
就是一個缺點。
元霄不肯走,溫儀沉聲道:“你當你在這裏,就能護着所有人?”
他難得對元霄冷面教訓,此刻卻不得不訓。
便在這時,卻見元霄臉色一變,溫儀眼神一動,他心有所感,但快不過元霄的手,就聽大約是侍衛在那道:“國公小心!”便覺身子被人一把撥開,摔倒在地。
溫儀顧不得疼痛,往後一瞧,但見元霄硬生生往後一仰,幾乎是擦過偷襲者的劍刃。
正是先前與溫儀交手的那人。
但是如此,他便避不過另一把劍。
黑衣刺客突破重圍,以必殺之勢沖元霄一劍刺來,而此時元霄尚在半空,未能落地,避無可避。也罷,只能盡量減少損失了。他這樣想着,牙一咬,盡力讓自己要害避開鋒刃。卻覺背後一股大力,被人用力一拉。
随後就是鋒刃入肉的聲音。
先是一個人,後是一柄劍,最後才是溫儀。
元霄有些怔忡,尚未來得及反應,卻見對方僅僅是一愣,便利落地拔出劍,聞得溫儀一聲悶哼。這才仿佛世界恢複了聲音。他努力扶住軟下身體的人,又想親自上前逮住刺客,又放心不下溫儀,終于怒道:“都愣着幹什麽?抓住他們,不論死活!”
花淮安從震驚中醒轉過來,立馬去截一擊得手便想溜的兩個人。
溫儀尚有意識,只是劍身入體瞬間的疼痛讓他一時發不了聲。他眼睜睜看着刺客跳牆而去,一衆人魚貫而出。縱使身上有傷,亦擋不住心中生疑。這次的行刺好生奇怪。
但此時也由不得他多想。
他有近十七年未受過傷,疼痛的感覺實在遙遠。溫儀回過神,見元霄眼中驚懼,有心想要安慰兩句,抵不過傷口過深,到底兩眼一黑,失去了意識。
本想借機教育一下的,也沒能教育到了。
除了把太子吓了一頓。
元霄當真未想過溫儀會這麽傻舍身相救,他平時看着老辣,畢竟年輕,看着溫儀血流不止,一時之間手竟然有些抖。卻是一陣腳步聲雜亂前來,一道高大的身影将他罩住。手上被人一扯,猝不及防間,溫儀就被人搶了去。
元霄大怒,眼一擡,卻撞見元帝。
皇帝搶過溫儀,罵道:“哭什麽?哭能把人哭活嗎?還不快起來跟着!”
說話間,就怒道:“人呢,都死哪兒去了!把太醫給朕叫來!”
話未落,就已往殿中匆匆而去。
坤定宮內的東西應有俱有,顯然是最好的落腳場所。殿中人過多,李德煊機靈,早在元帝來前,就将人從另一扇偏門中遣散出去。皇帝正窩着火,若再被這麽多人圍着叽叽喳喳,遷怒起來一個都跑不了。很快宮裏便只剩下幾個皇子和妃子。大臣都識相地離遠了些。
“溫國公竟然受傷了?”
“不知道重不重。”
“閉嘴吧,怕皇上聽不見嗎?”
太醫來之前,軒轅玄光已着手替溫儀檢查。他雖是神官,卻也會醫術,做些急救沒問題。
元齊康本來也能上手,但他一個皇子,若冒然出手,未免太過招搖,是以見神官出手後,便沒再吭聲。只默默退在後面,滿腹疑窦。今日這事來得突然,着實不在人預料之中。
便是這宮中,本就不該會出現刺客,更別提如此光明正大行刺。
但既然皇帝都還沒說話,他當然只選擇閉嘴旁觀。
把溫儀交給了神官,元帝心中其實不怎麽擔心。他瞥了眼元霄,但見這天不怕地不怕的崽子竟然失魂落魄,仿佛三魂抽掉一魂,只會站着,手上沾到的血也不曉得擦一擦。
不過是見了血,就怕成這樣?
元帝暗中皺起了眉頭。
卻哪裏知道,元霄此刻眼中心裏剩下的,便只有躺在床上那個面無血色的人了。
“怕了?”元帝淡淡道,“這便是宮中的生活,不比你在涼州當混混。今日有刺客,明日可能也會有。替你擋劍的,若不是溫儀,可能也是其他人。”
“你一人能兩拳敵四手有什麽用?不夠強,還是會讓護着的人受傷。”
聽至此處,元霄看了元帝一眼。
他想到了方才溫儀與他說的那句話。
“并不是你一人當英雄,就能保護你想保護的一切。”
元霄當時不服氣。
卻沒想到下一秒就被現實扇了臉。
若是溫儀用自己的傷替他長這次教訓,那他真的能扇自己好幾巴掌都不為過。
元帝見太子臉色陰暗不明,知道見好就收,多提反而誤事,便不多說,只道:“有神官在,溫儀不會有事。”說着又在心中暗暗道,就算神官不在,溫儀也不會有事。眼下這福祝是無法完成,只能擇日再續。不過,“這近期內,看來國公只能在這養傷。坤定宮不許外人常駐,他便算是特例吧。”
軒轅玄光聞言應承道:“天神有仁厚之德,不會介懷。”
須臾太醫過來,一番救治後,幸好是虛驚一場。創口雖深卻未及要害。血流得多了點,但是神官止血及時,問題不大。等皮肉傷養好,再調養些時日補足身子虧虛也就好了。
元帝聽聞溫儀無事,便着李德煊把外面那堆人趕走。李德煊應了是。元帝便看元霄:“你也可以走了。身上的口子叫太醫看一下,免得感染。”
卻見元霄走到塌邊,默默搬了凳子坐着,只看着溫儀說:“我不走。”
“我要陪着他。”
看着他醒過來。
作者有話要說:
漏氣湯圓GET。
親,皇帝是高危行業,這邊建議您買個保險呢(老溫: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