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難舍難分

溫儀本是掏心掏肺一番話,沒得來對方認真的應肯,卻鑽進來滑溜溜一個人。他簡直又好氣又好笑,擡手就不輕不重地打了一記:“殿下,你究竟知不知道我在說什麽?”

“知道啊。”元霄見他真動手,這才沒動彈,卻笑眯眯道,“我逗你開心嘛。”

元霄确實不是胡鬧,他瞧着沒心沒肺,行事卻還是有自己的考慮。溫儀的顧慮在元霄看來,都不算顧慮,就算天要塌下來,在徹底塌之前,他也會去尋一條生路。當日雪中初見,溫國公撩開帳簾從中走來,一身清貴,溫雅随和,就像是一捧雪落進元霄心底。

他當時就覺得溫儀這個人,和旁人不一樣。

見溫儀不說話,太子伸手在溫儀眉間劃了一道:“你年紀輕輕,怎麽有皺眉頭的習慣。我可不想成為六叔,讓你見了我就頭疼不樂意。”

這話是在說之前在牡丹亭的時候。

那會兒元霄從福禧宮中出來尋溫儀,自牆頭翻下來,就瞧見溫儀一個人在亭中坐着,不知在想些什麽。他定定神,裝作毫無所覺,只自顧自去拿懷中捧着的點心,去逗溫儀高興。或許是因為點心确實好吃,溫儀看向他的目光就染了分暖意。

——早知道就把那個點心帶上,溫儀不高興時就拿出來哄哄。太子一本正經地想。

“……”

你和他說東,他卻和你說西,末了告訴你,因為太陽繞着你轉呀。這張嘴皮子氣能氣死你,願意的時候又如同抹了蜜。就算知道他在信口雌黃胡說八道,竟還覺得心中十分甜蜜。真不知道心底在高興什麽,溫儀又好氣又好笑,伸手就捏住了元霄的嘴。

“睡覺。”

“……”

太子眨巴着眼睛,睡覺?

——就這嘴被捏成喇叭花的形狀睡嗎?

太子有點遺憾,溫國公什麽都好,就是只喜歡捏他的嘴。或許改天要問問常懷之,人和人之間,除了捏嘴,是不是還有別的地方好捏的。

古爾真的湯藥是真管用,進平都時,趙一已好得差不多了,身上那些紅點雖未褪盡,卻已隐隐看不大出,身子骨也輕便許多。但防患于未然,這事還得告知皇帝。是以一撥人剛進平都,就被得了信的元帝命人候在殿門口。着人領着趙一去太醫院,讓太醫好好檢查檢查,以免有什麽不妥當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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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元霄也被安排了過去。

他本是不肯的,但是溫儀這回和皇帝一條心。

“太醫替你看看,若無事也就好了。你若不肯去,才叫陛下揪心。”

“……”‘揪心’的元帝揣着手看了眼溫儀。

皇帝面前,溫儀也不想和元霄如何親近,只過去低聲說:“你雖然喝了古爾真的藥,我卻也不大放心他。這回進了太醫院,正好叫太醫瞧瞧究竟怎麽回事。那位趙姓侍衛,難道就忍心讓他一個人不明不白地被人看着麽?”

元霄一琢磨,倒也是。責任感浮上心頭,這回肯了,頗有種為大義舍身的感覺。

“那你自己小心些,我晚上便回來。”

溫儀擋了元帝探究的視線,輕輕朝他笑了笑:“去吧。”

這邊是無意甚有意如膠似漆,隔了兩三個人氣氛還十分怪異,那邊元帝看着他二人的互動,兩條長眉是越皺越緊,能夾死蒼蠅。他怎麽老覺得自己仿佛棒打了鴛鴦。

鴛鴦?

有個念頭呼之欲出,一時半會兒又捉摸不透。但還沒等元帝琢磨出個所以然,溫儀便道:“抒搖的使臣還在殿上等着陛下,陛下扔了人不管,卻在這裏吹風,是否不大妥當。”

……

不錯。

東風呼啦啦的吹,皇帝的衣角呼啦啦的飛。

這一處空曠的通道是往太醫院去的,要和幾個太醫走的元霄與趙一無辜地看着袖手站在遠處仿佛觀衆看戲一樣的皇帝。

元帝:“……”他咳了一聲,方道,“朕在等你。溫卿,還不随朕進殿接見使臣。”

元霄:“我也要……”

“病人閉嘴。”

元霄沉默了一下,改了口:“爹,你是不是不喜歡我了。”

趙一頓時倒抽了一口冷氣,看向皇帝的眼神頓時帶了一種詭異。他是知道了什麽了不得的大秘密,先前他聽同僚悄悄八卦過,說當今太子或許是元帝的私生子。當時他可不信了,可人說的有鼻子有眼。你看太子年歲與幾位皇子差不了太多,性格脾氣又和陛下那麽像——都挺不是人。尤其那雙眼睛,成天想着算計人。這不是親生的能有假?

再說了,太子當着衆人面叫陛下爹這件事,滿朝文武都聽在耳中,只不過大家将此事爛在腹中不說而已。趙一就不信了,他說:“可太子不是景帝的兒子嗎?”

“你親眼見景帝生的?”同僚蹲在樹上與他隔了個枝頭,用一種仿佛看盡天下事的表情,苦口婆心道,“親眼見都未必屬實,何況是親耳聽呢。你呀,太年輕。”

‘太年輕’的趙一:“……”

他果斷地跟太醫走了。

這宮中水太深,他還是領領俸祿聽聽八卦吧。是真是假不是他能摻和的。

太子不要臉,皇帝他更不要臉啊,當下淡定道:“朕不是不要你,只是你如此莽撞,出門接個使臣,都能把自己搞成這樣。堂堂一國太子,叫流民染了病去,成何體統。”

“天子不與民同苦,談何治理天下。”元霄義正言辭,“孤這叫舍身喂鷹。”

“那叫舍己為人。”溫儀忍了半天,終于沒忍住,“你們說完了沒有。”

他回頭看了一眼,明顯一幫人都湊在殿門口看熱鬧。在抒搖的面前,竟然如此我行我素,做出這種行為,簡直是丢大國臉面。他都替元帝揪心。

古爾真抱着手臂正煞有介事地評論:“看來不管是哪個國家,宮中的父子親緣關系都是一本爛賬。”抒搖也是。

溫儀正與他擦肩而過,聞言道:“父子親緣我不知道,但是殿下和将軍情深義重,倒不失為一段佳話。”

哪壺不開提哪壺,自從元霄信口開河後,這段是過不去了還是怎麽。古爾真好不容易幸災樂禍的心情頓時又沉到了谷底,冷下了臉。金拔汗為難地看着他。

進平都前,古爾真和金拔汗将身份換了回來,除了常懷之十分詫異,其餘人見怪不怪,全部在意料之中。抒搖就算了,大乾那些侍衛也是如此。這令古爾真很不愉快,有種被別人當跳梁小醜一樣看的錯覺,縱使溫儀和元霄知道也就罷,其他人是如何知道的。幸好那邊還有一個傻子露出驚訝的表情。

古爾真還在慶幸,就聽那個侍衛副統領和大乾太子八卦道:“殿下,原來先前澄清說太子和武将沒有那種關系的人,是将軍不是太子啊。那是否是被逼迫的?”

元霄煞有介事道:“是啊。”受主子威迫不得已改口,真慘。

……

古爾真不大想回憶那件事。而如今剛走了個不講道理的大乾太子,就來了個破事重提的溫儀,古爾真真的覺得倒不如當初在給元霄的那碗湯藥中加點毒算了。

抒搖太子還沒說話,金拔汗就道:“溫大人慎言,臣與太子殿下清清白白,絕無茍且之事。還請溫大人不要肆意傳播謠言,辱我抒搖聲譽。”

佳話變成茍且?溫儀眉一挑:“哦。”甩着長長的袖子走了。

金拔汗微微一笑,心底剛舒了口氣,一回頭,卻發現主子的臉色更複雜了。

“……殿下?”

古爾真沉着一張臉。

雖然真相是真,但他這個太子還沒說話,金拔汗倒是澄清地很積極。和他君臣情深怎麽了,他一個天上的星星,還配不上你地上的戰神嗎?想到此處,澄清分明應當高興,古爾真卻不知道為什麽,心裏更加不是滋味了。

在所有人都還未意識到的時候,大乾的溫國公和太子,成功地令抒搖本來最為信任的一對君臣,感情誇嚓産生了一道裂痕。這才叫兵不血刃。謠言止不住于嘴。

元帝坐上龍椅,李德煊一聲‘請抒搖太子觐見’,就成功地令殿內鴉雀無聲。方才還東一句西一句八卦的群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站成了兩排,神情肅穆,姿态凜然。仿佛剛才還在八卦誰家生了個崽崽的人不是他們一樣。工作敬業的态度簡直令古爾真咂舌。

古爾真上前,金拔汗和柳一鳴退後半步,左手橫于胸前,行了抒搖的禮。

“抒搖太子古爾真,武臣金拔汗,柳一鳴,見過大乾陛下。”

這次接見,自抒搖傳國信,到如今古爾真站在大殿中央,卻是隔了三個月。軒轅玄光袖手站在一側,暗中拿眼将古爾真一行上上下下打量了個遍,目光落在他胸前挂着的玉墜上。問心通神玉,抒搖國師的東西,竟然給太子戴了,看來所蔔抒搖風雨飄搖,并非有假。

抒搖使臣前來,大乾當然要好好招待。元帝在宮中設了宴,宴請抒搖一行,皇子作陪,并邀群臣入座。特別逮了個溫儀,硬生生按在座下不讓走。

舞女在殿中甩着水袖,柳一鳴難得見祖宗故土風俗,看得目不轉睛。元帝看在眼裏,心中一笑,朝古爾真舉了杯酒,就道:“太子一路行來,對朕的大乾有何見解。”

“草木豐茂,山巒高疊,湖光水色,是片寶地。”

但凡君主,都喜歡別人誇自己江山如畫,元帝不能免俗,當下心中高興。他看了眼悶聲吃菜裝不在的溫儀,又說:“那麽,大乾的人呢?”

作者有話要說:

老元:哈哈哈看他倆弄得像談戀愛一樣。

小元:哈哈哈你還不知道我們在談戀愛。

……

棍子預定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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