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水鏡捧住富岡義勇的頭。

這緩慢流水之下發生的一切就像一場大型的戲劇。主角是中心的一人一蟲。蟲的眼淚融化在湖水裏,取代的本能随着噴湧而出的回憶的情緒溢出,他伸出舌頭想要舔舐對方的眸子。

這是最為危險的地方。因為人的眼眸是天然無雕琢的鏡子——

從這裏吃起。

有着富岡義勇外貌的生物體單純地想着:從這裏吃起。

細密的氣泡從人類的口鼻處冒出。肺部所殘留的最後一口氣也被自己吐盡。啊啊,這個已經被吞噬了大半生命力的人類就要死去了。他的目光已經一片迷蒙,意識也陷入了混沌。

他已經放棄了生的希望。

水鏡不明白。

盡管他擁有了對方的記憶,可他仍然不知道對方為什麽要這樣做。活下去是所有生物的本能,能與之相提并論的只剩下繁衍。水鏡奪取他人的身體就是為了下一代的存活。

所以他不明白。蟲簡單的思緒凝成一個問號,他輕輕叼住對方的眼皮,用屬于對方的唇齒向對方的皮肉發出進攻——

另一只溫熱的手搭上水鏡冰冷的身軀。水鏡轉過頭,是那位令他察覺到危險的蟲師。

紅發紅眸的少年分開水鏡和富岡義勇,他以保護的姿态擋在富岡義勇面前:“夠了。”

‘他不想活。’水鏡不解地在一旁游動,他的眸子在水中閃現着藍色的亮光,裏面盛滿不解,‘為什麽不行?’

竈門炭治郎沒有理會這只過于聒噪的水鏡,他只是附上青年冰涼的唇齒,口腔中的那一口氣渡去。

那是陷入昏迷的富岡義勇所需要的東西。

水鏡沒有制止,因為此時此刻,他突然聞到了更香甜的味道。

那是……光酒。

面前的少年吞吐的氣息之中,蘊含着光酒的味道。

好香啊。水鏡幾乎克制不住自己唾液的流出。

他的目光停頓在了竈門炭治郎身上。……似乎還有別的氣息。危險。不能上前。

意識幾近模糊的人還在貪婪地吞咽着。身為柱本身必須要有的那份霸氣似乎在此時此刻覺醒,他在兇狠地進攻,去尋覓對方身上自己所需要的那一份生存必須的資源。

牙齒磕碰到嘴唇上,劃出一道小小的傷疤。紅色的液體溢出,在水中漸漸擴散。竈門炭治郎皺着眉拍了拍青年并不厚實的肩背,在空隙之間,他看向水鏡,發出了無聲的警告後,又擺動雙腿帶着富岡義勇一路游了上去。

水鏡咬着手指,猶豫了一會,最終還是不甘地追了上去。

出水的那一剎那,少年輕吐出一口氣,拉着富岡義勇向岸邊靠近。

離岸邊還有一段距離時,一道健氣可靠的男聲響起:“握住我的手。”

白色的羽織落下随來者的指尖垂落,上面印刻着火焰的花紋。竈門炭治郎順着來者指尖向上看,果然是煉獄杏壽郎。

炎柱抿着嘴露出了一個夾帶着擔憂的笑容,他說:“我和其他幾個柱沒看見你們,于是分頭來找。他們應該馬上就會趕來。”

竈門炭治郎沒有客氣,他握住青年的手,踏上岸邊。

“你們怎麽會在這裏?”煉獄杏壽郎把富岡義勇放在地上,他将手覆蓋在富岡義勇的心口,這是在感知對方的心跳,快速判斷了一下對方的情況:“心跳還很穩健。沒什麽大礙。”

他的目光快速地從竈門炭治郎嘴唇上的傷口略過。青年沉默地垂下眼簾,活躍的貓頭鷹難得安靜下來,沒有多問。

蝴蝶忍等人已經陸陸續續到場了。他們打量着周圍,眼中充滿警惕:“是敵襲嗎?!”

富岡義勇漸漸回過神來,他伏在地上咳了幾聲,将喉管的水氣吐掉。沒等他說話,一邊的竈門炭治郎已經開口了。少年蟲師搖着頭指了指湖心:“不——是水鏡。”

湖水波光粼粼,無風而動。

但這分明是無星無月的夜!湖水怎麽會倒映出绮麗的色彩?分明是有其他東西在反射光芒!

煉獄杏壽郎輕盈地一躍,擋在了衆人之前。他微微眯起眼睛,厲聲喝道:“給我退下!!!”

他的話語落下,湖心漸漸有什麽身影升騰。那是人型的生物,擁有着黑色的頭發和藍色的眸子——等等,富岡義勇?!

不,是水鏡。

水鏡踏水而出。雖然他剛剛從水底出現,可他身上卻幹燥而無一絲水痕。他臉上露出一絲委屈:“為什麽不讓我取代他”

他的眼淚滴滴噠噠落下來,眸中細微的藍色光芒閃過:“他都放棄活下來了,為什麽不把他不需要的那些東西給我?”

富岡義勇将手撐在地上,男人踉跄了幾步,搖搖晃晃地站起。

水鏡發出嗚咽的泣音:“是他把我叫醒的!是他自己說想死的——既然是這樣,那為什麽不讓我吃掉他?你這樣很過分!”

……想死?富岡義勇想死?

這是什麽奇怪的話啊!那樣傲慢自大的人怎麽可能會萌生出這樣的想法來,他甚至不願意同任何同伴有所往來!幾位柱露出了古怪的表情,但當他們轉頭回頭,卻發現話題的重心——富岡義勇垂下眸子,他抿着薄唇,沒說任何話。

水滴從他的發上滴落,順過額角擦過眼尾。被稱為水柱的男人安靜地看着地面,沒有發出任何聲響。

這是他一貫的姿态。

煉獄杏壽郎爽朗地笑了一聲:“我們可不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就算是真的……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麽會冒出這樣的想法,但我們等會會找他算賬的。這可是我們的水柱。還輪不上別人來染指啊。”

水鏡無法理解過于複雜的話語,他只是困惑地看向竈門炭治郎,執拗地等待着蟲師的回複。

少年嘆息了一聲,他苦笑道:“他不明白被吞噬的代價啊。這是被一時的情緒沖昏了頭腦而已。人類是一個會說謊的種族——你得明白這件事。”

“?”

“被水鏡吞噬,所有想留下的東西都會消失。”竈門炭治郎轉過頭看富岡義勇,“無論是你的情感,記憶,都會消失的。你的那些拼命想尋覓的過往都會消失不見。可你分明只是想逃避一時,并不是想逃避一世啊。”

富岡義勇抿出一個慘淡的笑容,他說:“但我并不配這個位置啊。”

他擡起眸子來。深藍的眸子第一次閃過亮光,那是水光:“我不配。”

竈門炭治郎有些恍然,他說:“這就是水鏡誕生靈智的原因嗎?真令人難以置信,你對自身的懷疑竟然能鑄就一個生物的蘇醒。”

富岡義勇微微笑了:“是嗎?”眼淚順着他的眼角滾落,“你以為——你又知道些什麽呢?”

那是一種怎樣的悲傷?即使一時之間因為情緒的沖擊而放棄活下去的**,可在下一秒之間又因責任感而重新拾起活下去的義務。

活着對他來說竟然只是一種義務。

他的心中想必是在發出如同水鏡在水底一般的悲鳴。不然為什麽面上風平浪靜,可言辭卻那麽尖銳?這個男人說:“你以為我想成為這樣的人嗎!我不想,我當然不想——我甚至都不想活下去!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活下去的人是我呢?!換做誰都好,為什麽是我呢?”

水柱的樣子看上去非常狼狽。在與平日裏的對比之下,這種狼狽就更加明顯。

畢竟他總是表現得沉靜穩重,即使風起潮湧仍然驚動不了他絲毫。正如他自創的那一式水之呼吸一樣,也正是用上了這樣的意境。

所有人都無條件地信任他。因為他表現得總是游刃有餘。所有被交在他手上的任務他都能完美地完成。即使事後的交接工作總是做得有些……不盡人意,但是他将本職工作做到了最好。

富岡義勇是當之無愧的水柱。

竈門炭治郎蹲下來,回以對方一個擁抱。他溫和地安慰:“別哭了,別哭了。你已經做得很好了,接下來也請繼續努力下去吧。”

衣服上有溫熱的水珠流過,男人在少年的懷中不住顫抖着嗚咽。

少年在心中暗自嘆氣:……要不,再多帶上一個人去見龍宮之主吧。

水鏡有些悵茫:“我是不是沒有機會啦?”

面前這幫人人手一把刀劍。尖利的刀鋒甚至能照射他的身型——若不是今夜無星無月,他自出現那一刻起就消散了。他自然不敢過分接近他們的。他還想活下去找繁衍的地方呢。

蟲師:“他的情感還回去了嗎?”

“一點都不好吃,在他下水的時候就還了。”水鏡有些悵然,“人類真奇怪。就連絕望都比別的生物味道要重好多。”

水鏡的身影自上而下消融成水花,而後這水飄飄灑灑落入湖中,化為一道色澤更加藍一些的影子,不見了。

“它走了。”竈門炭治郎說,“先回屋子裏吧,剛剛發生的一切我會向你們解釋。當務之急是讓富岡君好好休息一會。”

所有人都耐心地等待水柱的情緒平緩下來。待富岡義勇終于平靜下來,離開少年的懷抱時,竈門炭治郎仿若無事地笑着問他:“能站起來嗎?”

“能的。”

“一起回去吧?”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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