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煉獄君,富岡君。”蝴蝶忍一眨不眨地看着海面,“你有沒有覺得……龍宮之主的光亮變大了許多?”

富岡義勇慢吞吞地回複:“……不是錯覺。”

他平時就表現得低迷,此時此刻情緒更加陰郁一點似乎也沒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

空氣中的血腥味愈發地濃郁,在進入霧中時,那些鐵鏽的氣息随着霧氣一起沾染到人的身上。

富岡義勇的臉色不太好看,他是真的不适應船只,待在船上的感覺與他而言糟糕透頂。

更別提海風這麽大。船兒晃晃蕩蕩,他沒當場吐出來就算好的了。

富岡義勇捂住鼻子:“總感覺……哪裏不對。”

霧非常非常大,能見度十分低。撐着船移動的是煉獄杏壽郎,另一個站着的人是賣藥郎,他的手中停留着一個精致的小小天平,他說這是在衡量距離。

……也不知道這距離是怎麽算出來的。他們看不透面前的這男人,姑且盡量無視了對方奇異的行為。

天平輕盈地鞠了個躬,而後鑽進了賣藥郎的口袋裏。男人不急不緩地說:“到了。”

煉獄杏壽郎停下撐船,他向四周張望,突然之間,另一艘船闖入他的視線。

什麽時候出現的!?以他的耳目都竟然渾然不知。這迷霧中的一切果然古怪至極!煉獄杏壽郎心下戒備面上不顯,他用擺渡将另一艘船拉進,映入眼簾的是兩個昏睡的人——

兩個?而且這兩人身上幹淨極了!那血腥味是從哪來的?

煉獄杏壽郎壓下心中那個不好的念頭,安慰自己:沒事的……竈門炭治郎肯定還活着。

他想走過去檢查一下二人的情況,卻突然眼前一黑。

賣藥郎眼疾手快地在下一秒接住炎柱癱軟下來的身子,他皺了皺眉,往旁邊看去。果然,另外兩個柱不知何時也睡死了過去。

他走到另一只船上。竈門炭治郎安靜地睡着。他的眉頭擰緊,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是熟睡。賣藥郎判斷。

他用手指略過對方臉上那一抹紅痕,眼眸定定地注視一會。這應該就是炭治郎睡着的原因吧。

那麽這睡着的三個柱呢?是霧氣中的血導致的這一切,還是炭治郎下意識将這幾人拉入夢裏?賣藥郎沉思了一會,他雙手向空中一撐,一剎那無數符篆顯現!那些上面以朱砂謄寫的符文流光溢彩,他輕輕招手,那符文便如臂使指地籠罩在兩船之上,将兩船與外界的霧氣隔離開。

他點燃幾根蟲煙,優雅端莊地坐在這大海之上的小小船只中。

大家都可以睡着,但是他不可以。因為……萬一情形不對,也只有他是最後一道後手。——這是他與竈門炭治郎多年的默契。如若有一人身死。

另外一人将擔當起所有。

煉獄杏壽郎無法确定自己現在是什麽狀态。

一開始眼前是浮光掠影……他不能确定那些閃現的片段是自己的回憶還是什麽。難道說自己已經被困在炭治郎所說的海千之內了嗎?

哈哈哈哈……如果是這樣,那一意孤行想要去救炭治郎的自己簡直無地自容啊。

他在原地等待了一會,那些碎末一樣的事物竟然慢慢地消失不見,周圍重歸一片虛無,随後是暗,無邊的黑暗,在遙遠到不可及的地方竟然有一絲光芒。

他擡起頭仰望。最終決定向那個光點處。那光實在是太細微了,但也比這純然的黑要好上許多。

“富岡君?”

富岡義勇回眸,看見了煉獄杏壽郎,他輕輕地點頭權當回應。

煉獄杏壽郎:“你還記得在船上你最後看見了什麽嗎?”

“你把那艘船拉近了。”

“看來是找不到線索了,我們繼續走吧。”

蝴蝶忍不知去哪了,這個鐘靈慧秀的女子應該比他們要先得多找到出路。她足夠靈敏,也足夠聰明。

“你和炭治郎發生矛盾了嗎?”

富岡義勇垂下眼睫,他很輕很輕地嗯了一聲。

有的時候似乎袒露一些自己的心聲也是必要的。他說:“我發現他和我想象之中完全不一樣。他與鬼……”

“有所聯系。但他心生善意,這就足夠了。富岡君,我們也見過不願意吃人的鬼。”煉獄杏壽郎淡淡地說,“不要将一個人的影像諸加在另外一個人身上,那對誰來說都是不公平的。我不知道你的過往,但水鏡之後,你似乎有所改變!你應該再接再厲才行啊!”

富岡義勇喉結動了動,他低下頭來:“嗯。”

這話應得頗為蒼白無力,也不知道聽沒聽進去。

他們走了很長的時間。這片黑暗太過深沉,只有面前的光點是唯一的色彩。在此之間幾乎能讓人失去感知的能力。終于到達光源,但是光源之處竟然像是一個門。

煉獄杏壽郎沒再猶豫,直截了當地打開門來——

雪地,山林。

年幼的孩子站在樹上。他的眼睛是漂亮的紅色,猶如熊熊燃燒的火。頭發是木炭似的黑,但發尾是紅色的。他穿着單薄的和服,面無表情地站在樹上,目光沉沉,顯得有些失去神彩。他的嘴唇是櫻花一樣的淡粉色,但是薄唇緊抿。尚未張開的五官已經精巧別致,可想而知往後會長成一副怎樣的容貌。

明明只是五六歲的年齡,但不知為何給人一種……冷漠的觀感。

如果不是身上帶着這樣濃烈的色彩……兩位柱恐怕會把他當成草木,匆匆略過。因為他身上屬于‘人’的氣息實在太過稀薄了。

煉獄杏壽郎猛地回頭,身後的富岡義勇是一副同樣震驚的表情。一邊站着的蝴蝶忍向他們打了個招呼:“你們也來了?”

“這是哪裏?!”

蝴蝶忍指着樹上紅發紅眸的小男孩,說:“大概是他的記憶裏吧。……在你們來之前我嘗試了一下,他看不見我,而且我根本走不出他周身數十米的範圍內。”

蟲柱露出了一個稍帶困擾的笑容:“我們似乎是被困住了呢。”

“……”煉獄杏壽郎沉思了一會,“也就是說,我們必須跟着炭治郎走,才能找到出去的線索嗎?”

蝴蝶忍欲言又止:“但他已經保持這個姿态很久了。”

“?”

“我比你們早到這裏。我來的時候還是接近黃昏的時候,現在已經是夜間了。他一直保持着這個姿勢,一動不動……”蝴蝶忍有些不安,“這讓我想起了……香奈乎。”

他們三個人站在那裏,安靜地注視了一會上方的男孩。

他站在那裏,眼睛仍然呆呆地望着遠方。不知道到底在看着什麽。如果不是胸膛還有起伏,柱甚至擔心他是不是已經死去。

“他真的一點都接觸不到我們嗎?”煉獄杏壽郎有些擔憂,“這樣單薄的衣服……”

他脫下身上的羽織,三下兩下跳到樹枝上,想将羽織披在這孩子的肩上。

這孩子看起來非常冷。

……也非常地寂寞。

輕飄飄的羽織從肩頭落下,穿透炭治郎的身體,而後落在樹枝上。

孩童終于動了,他有些茫然地擡起頭,而後用手撫拍了一下自己的肩。

他思索了一會,眼眸突然一亮,而後快樂地伸出手來——

雪花輕飄飄地從他的手掌穿過。

眸子裏那點微弱的光黯淡下來。竈門炭治郎将手縮回去。他換了個姿勢,不再是僵硬地站着,而是倚靠在樹幹上重新将視線投向遠方。

煉獄杏壽郎沉默地将羽織撿起,他回到二人身邊。富岡義勇強行抛去心下的介懷:“他看不見我們,但他似乎能輕微地感知到我們。而且他似乎是靈體一樣的狀态。”

“大概這時候已經飲下了光酒,成為了超脫人類的存在。”煉獄杏壽郎垂眸看着手中的羽織,想起剛剛孩童不帶什麽表情地向白雪伸出手的模樣,他的眼眸暗了一瞬,“……竟然是如此的模樣啊。也難怪不願與我提及。”

他們有耐心地在一旁等待轉機的出現。

這裏的時光流速格外地快。只要他們三個人同時放開心神,時間就能飛快地流逝。也不知道是基于什麽原理。在黑夜與白天更替了數十次,事情終于發生了變化。

有一行路人行過。他們面色憔悴,眼下青黑,胡子拉碴。衣服也皺得不成樣子。似乎已經在林中迷路幾天了。

在他們第三次走過這同一顆樹時,木讷的孩童終于有所反應,他蹲下身,扯出一個帶着幾分疲憊與安撫的笑容,那笑臉富岡義勇熟悉之極……赫然是蟲師少年經常向自己露出的表情。

富岡義勇婆娑了一下手指:……明明還是這樣小的年齡,在這樣無助的情況下,竟然還能向他人伸出援手……

他有些茫然,卻心下莫名地生出安定感。

竈門炭治郎仍然是那個竈門炭治郎。他漸漸生出一分好奇。對方的過往究竟是什麽樣的?他又是怎樣一步步經歷,成長成現在的樣子?

這個如同夢境一般的回憶會予以他答案嗎?

“你們是迷路了嗎?需要我幫幫你們嗎?”

底下的人吓了一跳,明明空無一人的地方傳出了人聲,接着一個可愛的孩童突然出現在樹上,這場景确實能讓人想到一些奇妙的故事:“你是誰?!”

孩童張了張嘴,沒等他出聲,另一個男人驚喜地開口:“是山主!他是流浪的山主!!!他一定是來救我們的!!!”

山主?!聽過傳聞的人一下子亮了眼眸,他們毫不猶豫跪下,在地上痛哭:“山主啊——好心的山主啊!帶我們走出這片迷宮吧!我們已經在這裏迷路了三天啊!!三天裏,我們的幹糧耗盡,人也走散了不少……這簡直是如同噩夢一般的三天!”

竈門炭治郎思索了一下。他從高高的樹上一躍而下,一邊的幾個柱差點出手想把他拎起來打一頓。這熊孩子不知道樹有多高嗎?!直接跳下去是多沒心沒肺!

他伸出手,一個奇異的燈籠從他手裏慢慢現出形來。明明是冬天,那燈籠裏卻散發着螢火蟲一般的光輝。

男孩的聲音清脆中帶着一絲沙啞,像是糖果陳放許久,最終竟帶了點酸味出來。但是這樣的聲音卻莫名地為這幫彷徨的人注入力量:“莫跪,跟我來罷。”

山民們惶惶地跟上山主的步伐。

三位柱對視一眼,也跟了上去。

下山的路七拐八繞,膽子大的不識山主傳聞的人說:“這不是我們平時走的路。”

“光脈至,山改道。”孩童暮氣沉沉地轉過頭看了他一眼,“三月之內勿入此山。來年春至方可。”

這孩童邪氣得很,說話的語氣像是幾百年前的人。透着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而且大雪天……竟只穿了這一身單薄的衣服。他都不覺得冷嗎?流浪的山主竟然是這樣的人?山民出了一身雞皮疙瘩,他們戰戰兢兢地跟在孩童後面,決心不再言語。

……先姑且暫時按着對方的言語做吧。反正這幾個月确實沒有進山的必要了。

煉獄杏壽郎摸了摸下巴:“這個說話的口吻……有點像賣藥郎啊!他們兩這麽早就認識過了嗎!”

“……且慢。”竈門炭治郎的耳朵微微動了一下,他的眼裏轉過幾分流光,這令他終于看起來有些活着的感覺了。他側耳聽了一會,突然周折回返。在某條岔路上選了另一條分支。

分支往深處走。有人牙齒打顫地背對着衆人,他雙手持着鐮刀,驚懼地喊道:“別,別過來!

“喂!”身後的山民驚喜地喊了一句,“我以為你死了……原來你還活着!”

竈門炭治郎微微擡起了頭。

站在那倉惶的人面前的是一個高大的男人。頭發仿佛被血潑過,穿着一身奇異的服飾。手裏的折扇閃着銳利的光。他氣定神閑,帶着一種萬事入不了眼的高傲。

流浪的山主歪了歪頭,低聲呢喃道:“物怪?”

彩虹色眸子的男人笑着看向他,眼中閃過了一抹興味:“你就是……流浪的山主?”

作者有話要說:  掏空.jpg

龍宮之主還沒結束,這是被卷進炭炭的過往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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