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啊!”

上司幾太驚呼,抱着腿倒回樹下,翻滾呻吟,“好燙!好痛!”

“上司幾太!!!”

中原中也完全慌了,想都沒想就沖過去——

怎麽回事?!真的懼怕陽光?!

上司幾太……真的是鬼嗎?!

“喂!不要緊吧?!”中原中也掰着上司幾太肩膀,想把人掰過來。

他見過被陽光灼燒死去的鬼。皮肉一層層地褪去,血肉模糊,極為痛苦。

上司幾太翻過來。

中原中也看到對方……臉上的鬼臉。

“哇啊——!”

中原中也“……”

“想不到小橘子這麽關心我,我好感動……”

中原中也咬牙,額角青筋直跳。

砰!

上司幾太挨了一個爆栗!

中原中也氣鼓鼓地走開。

每次都這樣戲弄他……自己還偏偏不長記性,豈可修!

“哈哈哈哈,你以為我要這麽說嗎。”

上司幾太走出去,展開雙臂,沐浴在陽光下,整個人安然無恙。白皙的臉在陽光下愈發俊美柔和。

“都說了是紫外線過敏,”他重新撐起傘,“中也君……該不會以為我是鬼吧?”

被戳中的中原中也“……”

“你怎麽能這麽誤會我呢,”上司幾太擦眼淚,“都一起并肩作戰過了。”

什麽一起并肩作戰!那是你單方面把人當狗使喚!

中原中也沒好氣道“你來幹什麽?”

“來看看小橘子啦,順便問問……”

上司幾太說這話時,中原中也有種,一張鋪天蓋地的大網在自己面前展開的錯覺。

“——想加入鬼殺隊嗎,中也君?”

一次次地與鬼交戰,看到鬼殺隊為此做出的努力,要說心裏沒一點觸動,那是不可能的。

“那位主公叫你來的?”中原中也偏頭問。

“不是哦,是我自己。”

“被鬼盯上的你,已經不準備繼續待在這裏了吧,鬼殺隊是一個不錯選擇。”

産屋敷家能金錢,藤之屋還免費食宿。

“……可惡,說什麽被鬼盯上……”

中原中也突然爆發,拉下上司幾太胸口的衣料,咆哮“這一切都是你在背後搗鬼吧!”

“——你設計讓我去東京府,去小巷裏,碰上鬼舞辻無慘,讓我被衆鬼盯上……”

“——你到底有什麽目的?!”

“……你想多了,中也君,”上司幾太神色冷淡,拿下他的手,“事情一開始就是你想買禮物,我做了自己認為合适的提議,僅此而已。”

“我可看不了那麽遠,也耍不了陰謀。”

上司幾太突然彎腰逼近,渾濁的深褐色眸子望進中原中也眸底,仿佛看穿一切。

“倒是你,中也君——”

“你透過我,在看誰?在想誰?在思念着誰?”

中也。

中原中也“……”

“好了,”上司幾太直起身,壓迫感消失,“剛才的問題,你還沒有回答我。”

現在的你,會做出怎樣的回答呢。

過了很久,中原中也“不要。”

意料之中。

上司幾太問“為什麽?”

“……”

中原中也沉默更久。

他是一個能對自己信息守口如瓶的人。但心中的困頓,以及對這個人莫名的信任,又促使他開口。

算了,反正這個世界也沒人知道。

“我曾加入過一個組織,”中原中也盡量含糊其辭,“雖然首領是個讨厭的混賬,但是……早在加入時,我就下定決心一輩子為這個組織效力。”

“現在,雖然那家夥不在了,但我還是組織的中原中也。”

讓他加入另一個組織,對另一位首領俯首效忠?

辦不到。

“噗……”

中原中也立刻瞪過去“你笑什麽?”

“我想到高興的事。”

“……”

可惡,這人完全就沒把自己說的放在心上!

“我知道了。”

上司幾太端正态度,想了想,“你那位首領臨死前,有留下什麽關于你的指示嗎?”

“沒有。”中原中也幾分咬牙切齒。

與武裝偵探社結盟,對抗組合、死屋之鼠、天人五衰……

太宰幾乎把一切都部署好了,像是看到了十年後,或是更遠。

唯獨沒有關于他的!

“我想……”

“你那位首領,或許是希望你能有不同的人生吧。”

上司幾太沒撐傘的另一只手從陰影裏伸出,看着落到指尖的一點陽光,被指甲折射出鑽石一樣的光線。手指明暗半染。

一點點溫暖,知道握不住。

“不再為他所縛,不再為組織所縛,随心所欲地生活……”

成為真正自由的,神明。

……

你懂個!

太宰是那種好人嗎!

而且什麽束縛,黑手黨是他的歸處啊!

“談話結束了,”中原中也神色微冷,“沒事我先走了。”

“你接下來準備做什麽?”

“啊……”中原中也仰頭,“先去藤襲山吧。”

他捏拳,臉色驟然猙獰“老子要送那只手鬼下地獄!!!”

竟敢把锖兔——

要是當初自己把手鬼殺掉就好了!

“不是你的錯,中也。”

上司幾太仿佛料到他在想什麽,“還有,手鬼已經被除掉了。藤襲山都是只吃了兩三個人的鬼,那只手鬼卻吃了四十多個人,強度遠不是新人能應付的。”

“主公派了丙級隊員過去,發現手鬼已經沒了。”上司幾太攤手。

“啊,是嗎。”

中原中也從眼角收回視線。

目送對方小小的身影消失在門後,上司幾太輕嘆。

“真是拿你沒辦法呢,中也。”

希望你能盡快邁過這個坎。

然後,成為鬼殺隊無人能敵的存在。

他收回手。

原本白皙的皮膚像是被火燒過,露出鮮紅的皮下組織。

上司幾太冷漠地盯着,仿佛傷口不在他身上。

“試驗好像還不完善……”

“真是,我可是很怕疼的呢。”

中原中也和鱗泷左近次談了一個上午,對方最終同意他離開。

其實鱗泷左近次并沒有把那些鬼放在心上,只要不是上弦,都對他構不成威脅。但中原中也心意已決。

真菰是個外表柔弱但內心堅強的孩子,至少在聽到自己要離開時,中原中也第一次見她哭。

“啊……那個,你,你不要哭了啊……”

把女孩子弄哭了的中原中也,手足無措。

最後,在他答應常回來看他們後,真菰才勉強笑起來。

随後,真菰有些擔憂地看向內室的方向,欲言又止。

中原中也了然“一直這樣?”

“嗯……回來後就一直這樣,今天的早飯和午飯都沒吃。”

“……我知道了。”

中原中也往裏走去,拉開內室的門——

被褥淩亂,富岡義勇趴在被子上,臉埋在手臂後,腳丫踢在枕頭上。

托盤、碗、筷子和食物灑落一地,茶水灑在被子上,最愛的鲑魚蘿蔔一口都沒動!

看來打擊很大啊。

即使知道他進來了,富岡義勇也沒有動靜。

呵,這小鬼,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失戀了呢。

中原中也“我要走了。”

“……”

中原中也在旁邊蹲下,手搭在膝蓋上。此情此景讓他想要來一根煙,然而連酒都沒有的他又怎麽可能有煙。

他煩躁地壓下煙瘾“我不喜歡跟人講道理。”

要不是看在這小鬼身心都遭受嚴重摧殘,怪可憐的份上,他早打下去了。

他看着那黑刺猬般的後腦勺“你要是從此一蹶不振,那算我看走了眼。不将我和锖兔托付給你東西傳承下去,我們也就到此為止。”

說完,中原中也起身離開。

“……”黑刺猬動了動,手臂後探出一雙紅腫的眼。

富岡義勇看着中原中也細小的腳後跟被拉上的障子擋住。

明明很纖細,身心卻異常強大呢,中也。

此後過了四年——

這四年,上弦的生活不再像以前那麽滋潤,與鬼殺隊交戰多次,卻找不到“矮柱”,還要承受來自無慘大人的怒火。

“矮柱”一時成為令衆鬼心驚膽戰又恨得牙癢的存在。

同時,“嬌小少女”“一米高手”“漆黑小老頭”“帽子精靈”等稱號也在鬼殺隊內部流傳開來。

偶爾有隊員被神秘人士搭救,但對方來去無蹤,夜晚又看不清,所以一直是個謎。

年齡成謎,身份成謎,性別成謎。

甚至有鬼殺隊員說——

“我懷疑是我的鎹鴉成精了。”被救過的他态度非常堅定!

畢竟他看到了,黑漆漆的,還會飛。

于是又多了個“鎹鴉成精”的稱號。

“乖,看來爸爸沒有白疼你,下次有危險了也要變身救我啊。”他摸摸自家鎹鴉腦袋。

鎹鴉???

你在想屁吃。

他們不知道,這些稱呼和對話,已經被某位不願透露姓名的上司幾太寫成了《本期中原中也的十大外號》。

呼呼,真期待小矮子未來的反應~

當事人對這些一無所知——

這四年,為了尋找“重要人物”,中原中也基本用腳把霓虹每一寸土地都丈量完了,但收效甚微。

也因此,他現在外表看上去也就十三、四歲的樣子。

轉了一圈,又回到東京府附近。

期間,他也有和富岡義勇聯絡過幾封信。

今年17歲的富岡義勇,前不久當上了鬼殺隊的“水柱”。

除此之外,這四年沒發生什麽特別的事,除了路過大岳山時,碰到了一只豬。

對,一只豬。

但不是一只普通的豬!

戴着野豬頭套,身體是人類孩童,還裹着塊破爛的兜裆布。

“喂,你那帽子挺好看,”野豬孩童站在路中央,雙手叉腰,俨然擋道山賊模樣,“給俺整一個!”

中原中也“……”

他看着鏡片○○○○○,好感度0

來個人告訴他,怎麽增加一只豬對自己的好感度?

……先問下名字吧。

“喂,小……小豬,我是中原中也,你的名字?”

野豬孩童歪歪頭,似乎有點懵“豬原豬也?”

“……”中原中也告訴自己對方可能只是發音沒發清楚,“中原中也。”

野豬“魚糕啾也。”

中原中也“……”

我艹這野豬該不會是故意的吧?!

“草原豬也!”

“……”

“折原臨也!”

“這都什麽啊?!!!”

中原中也的罵聲讓野豬男孩回神,氣得跺腳“可惡,竟被你這家夥給帶歪了!”

“一只豬也,和俺決鬥!然後做俺的小弟,乖乖把帽子給我!”

他用凹凸不平的日輪刀指着中原中也。

野豬男孩,被野豬哺育,從小在山裏長大,樂趣之一是和動物比力氣。

長大點後,樂趣變成了和從山裏路過的鬼殺隊員比力氣,并搶奪日輪刀。

“……”中原中也沒有爆炸,而是少見地,用平靜中帶一絲嫌棄的語氣說,“我不要。”

“什麽?!”野豬男孩大驚。

“我說,我不要啊,”中原中也無語,“我為什麽要跟一只連名字都說不清的豬決鬥啊……”

很降格調的好不好!

中原中也以前聽說過一些都市異聞,狼孩,猴孩啊什麽的。其實還怪可憐的。

“啥啊——?!”

野豬男孩扯着大嗓門,“老子剛剛不是把名字告訴你了嗎?!”

中原中也回想了一下。

一只豬也……“伊之助也?”

“對,你聽好,矮子中也,老子的大名——嘴平伊之助!給我記好了!!!”

中原中也深呼吸,第n遍提醒自己,港黑幹部不能跟一只豬計較。

他确認一下“怎麽寫?”

“寫?!寫……寫……”

剛才還挺蠻橫的野豬卡殼,“俺、俺不會啊……不過兜裆布上倒是有俺的名字……”

說着,他把日輪刀一扔,手伸到褲子裏準備掏東西。

此舉,令中原中也原地爆炸!

“——光天化日的你幹什麽?!”

嘴平伊之助挨了一擊,腳底往後滑去一段距離,好在也沒有繼續掏兜裆布了。

他的情緒越來越亢奮“很好!終于準備動手了嗎,折原臨也!”

“……”中原中也捂臉,第一次在動手還是不動手之間憋屈掙紮。

動手,估計野豬會跟他打個沒完。

不動手,估計野豬會纏到他動手為止。

跟太宰不同意義上的煩人!

“啊啊啊啊看招——折原臨也!!!”

嘴平伊之助朝他沖來。

中原中也輕松避開,同時往對方屁股踹了一腳。

攻擊太直了,只知道一頭往前沖。

嘴平伊之助叫嚣着,又沖回來。

過招的同時,體術師的本能又讓中原中也不斷觀察分析。

——招式、步伐都很淩亂,而且攻擊方向異常地低,就像和四腳野獸對戰。

但其實,很多武術招式,本就是從自然、野獸動作中體悟出來的。

——皮層感覺很敏銳,有堪比野獸的直覺。

這只豬……說不定是只天才豬。

“還是太慢。”

擦身而過的瞬間,中原中也冷淡點評,同時手刀砍向嘴平伊之助右肩——

他微微睜大眼睛“……”

對方用了一個極需柔韌性的動作,避開了他的攻擊。

“哈哈哈哈傻了吧?!”嘴平伊之助傻樂起來,“我很厲害吧!我很厲害吧!”

他往後下腰,握住腳踝“這——樣的動作,我也能做到!!!”

中原中也呵呵。

你在港黑第一體術師面前耍猴呢。

下一回合過招時,出于某種想讓對方閉嘴的原因,中原中也特地用了一個需要更高柔韌性的動作。

嘴平伊之助大驚“你這家夥、你這家夥——”

原以為被打擊到的家夥更加亢奮,翹着蘭花指,粗重地喘氣“還不賴啊!我同意你做我的小弟了!折原臨也!!!”

中原中也“……”

一來二去你來我往,什麽難度高上什麽,下腰劈叉瑜伽一字馬全成了小case。

若是有人經過,定會以為這兩人在耍雜。

“……”

等等!

中原中也猛一激靈。

——自己這是在幹什麽?幹什麽?!!!

難道真如太宰所言,笨蛋細胞會傳染嗎……

不能再跟這只豬待下去了!

中原中也正想離開,激動不已的家夥突然倒下了。

“——喂?!”

難道他把人打傷了?看這豬皮糙肉厚的,不應該啊。

嘴平伊之助四仰八叉癱倒在地,吐魂“肚子餓了……”

感覺身體被掏空。

中原中也“……”

看樣子估計早就餓了,現在終于堅持不住。

真是,打架就那麽重要?重要到吃飯都能忘?

糾結片刻,中原中也還是沒有趁機離開,走過去,拿出一個飯團“喂……”

話音未落,地上的家夥沖來,奪走他所有的飯團,然後挑釁地沖他笑。

“啊,這麽餓?”中原中也沒什麽表情,“那就全給你吧。”

“……”挑釁失敗的嘴平伊之助很氣。

啊啊啊啊!野獸不最護食嗎?!為什麽啾也沒反應?!

他幾口咽下飯團,眼睛就沒從中原中也身上挪開。

不好!啾也要走了!

不能讓他走!他還沒喊自己大哥呢!

電光火石間,嘴平伊之助将目标放到中原中也頭頂的帽子,撲過去——

中原中也額角青筋一跳“給我适可而止啊!”

嘴平伊之助撲了個空。

人呢?!

自己應該把後路全堵了,他怎麽還能躲開?!

嘴平伊之助擡頭一看——

“啊……!”

好厲害好厲害好厲害!!!

中原中也不知為何,這豬氣氛突然變了,野豬頭套周圍似乎有星星在閃閃發亮。

“你是怎麽辦到的?!”嘴平伊之助問。

為什麽能像蝙蝠一樣倒吊在樹上,帽子還不掉下來!

“喂喂,把這招告訴你大哥!臨也小弟!”

嘴平伊之助站在下面,不斷跳起。

見中原中也不理他,他幹脆自己實踐起來——

跳起,雙手抓住樹枝,用引體向上的動作讓身體越過樹枝翻滾一圈,雙腳與雙手交換,貼到樹枝下。

然後……落到地上。

反反複複。

猶如抽風。

“……”中原中也按住帽子,飄忽地離開了。

總感覺……再待下去,自己智商會被拉成負的。

他竟然被一只豬逼到使用異能了……青花魚知道會笑死的吧……

中原中也睃了一眼鏡片

嘴平伊之助,好感度10

原來增加豬好感的方式是陪他打架麽……?

一周後,中原中也晃悠到另一座景信山。

本來打算去山腳的鎮上過夜,但時間上出現了偏差,入夜後就刮起狂風下起暴雨,寸步難行。

“啧……”

中原中也抹了把臉上的雨水,舉目四望,想找個能避雨的地方。

他瞳孔突然一縮——

遠處懸崖,有人摔下來了!

那人在幹什麽,這麽大雨,不要命了嗎?!

中原中也心跳如擂鼓,幾乎是以最快的速度沖過去救人——

不行!

太遠了!

來不及!

趕不上了!!!

遠方雷鳴的聲音,雨水打在樹上的聲音,腳踏在泥水裏的聲音,風在耳邊刮過的聲音,樹枝被自己踩斷的聲音……

一片混亂。

速度快到只剩昏黑的雨幕殘影,其他什麽都看不清。

終于——

能看清了。

三十多歲的男人躺在崖底,身下鮮血混合着雨水往四面八方流去。

雨水無情地拍打在他身上。

已經……沒救了。

或許是聽到聲響,男人微微動了動。

中原中也立刻走過去,扶起他“怎麽樣?”

中原中也覺得自己問的是廢話。

“孩子……”

男人氣若游絲,仿佛下一秒就會死去。

但某些放不下的東西,支撐着他從死神手上争取一點最後的時間。

男人微微張開的眼眸是紅色的。手顫巍巍擡起。中原中也沉默幾秒,握住。

非常涼。估計已經在雨裏待很久了。

為什麽選擇這個時候出來?

“幫我……”

“孩子……”

男人掙紮着,說出那兩個名字。

“無一郎……有一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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