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chapter 17走過你來時的路
穆川在言晏走的第二天就接到了蘇冉的電話，蘇冉熟悉的聲音從手機聽筒傳來，無端帶來時空的錯位感，仿佛一切還停留在言晏沒有離開的昨天，她說：“言晏走之前見過我，你來吧，我在空音等你。”
蘇冉清亮的聲音劃破停滞的空氣，原來，言晏不過才走了一天。
穆川神情恍然地出了門，沒有刮胡子，沒來得及換衣服，神情焦急又落魄。蘇冉甚至不敢直視他，握着杯子的手松了又緊，緊了又松，最後終于開口說道：“言晏走的前一天晚上找過我，他真傻，還以為他走了我們就會一直在一起。”
“他都跟你說什麽了？”穆川聲音沙啞，急切又茫然。
蘇冉指着角落裏的沈木亭，問道：“你認識他麽？言晏說，那個人是他的心理醫師，他看了幾個月的心理醫師，就為了戒掉你……”
穆川的腦袋“轟”一聲炸開了，握成拳頭的手緊緊撐着桌面勉強不讓自己倒下去。原來每個周三的下午你都偷偷去看心理醫生了，言晏，你那麽自信張揚的一個人，居然偷偷看了幾個月的心理醫生。你為什麽，就不能問問我，再做決定……
穆川想起上次他們一起來空音，言晏還揍了沈木亭一拳，說私事私了……他還以為他們有什麽公事，言晏你撒起慌來，真是連眼睛都不眨！
“謝謝你告訴我這些……”
“不用謝……”蘇冉笑道，“以前他來我們學校吃飯，我帶他去食堂，他一定要吃紅燒排骨，我說沒有，然後他就不吃，跑去打了一碗素拉面，當然結果可想而知，味道跟你煮的陽春面一點也不一樣。那是我第一次對着言晏吃醋，他卻一臉了然地告訴我，他是男人，所以要我不要擔心……在言晏的心裏，你就應該正常地結婚生子。他愛你，所以不敢跟你開口，你那麽疼他，他怕你想也不想就答應他在一起。可是我想，那不是他想要的吧，他既不想你犧牲自己正常的生活來成全他，也不願意委屈自己的愛情，如果你愛他卻沒有愛情，他也不會要吧。”
穆川臉色煞白，緊抿着嘴唇一句話也不說。
“穆川，我跟你說這些話。是想你把他找回來，我只要一想到那麽好的言晏一個人在異國他鄉，我就很難受……他不能沒有你，誰都能看得出來的事情，他為什麽就這麽傻偏要妄自逞強呢……”蘇冉的眼淚掉下來，在燈光下閃着晶瑩的光。
穆川伸手輕輕把蘇冉的眼淚抹掉，溫柔地看着她，“小冉，我替言晏謝謝你。你不要擔心，我會把他找回來，從小到大，只要他要的我都會給，因為我只有他。我不懂什麽才是愛情，但是我知道我不能失去他。對于不能失去的東西，就要努力去抓住。你說是不是？”
“恩……”蘇冉使勁地掉頭，眼淚撲簌簌地往下落。
穆川說：“蘇冉，不要留在國內了，出國讀書去吧，就當散散心也好。我對不住你，但是我希望你幸福。”
“我會的，再見，我走了……”蘇冉轉身走了，她知道穆川要去找沈木亭，言晏，這是我為你做的最後一件事。
“你好，我叫穆川，今天算是正式認識。”穆川伸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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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我的診所向來以保護患者隐｀私出名，所以我無可奉告。”
穆川看着沈木亭毫不退縮，他樣子很狼狽，但神色平靜。過了一會兒他說，“周三下午我去你的診所找你……”
沈木亭很無奈。折騰吧，就折騰吧……早就說過了，明明就是我愛你，你也愛我兩廂情願的事情，偏要在這裏來來回回地折騰……
穆川再見到沈木亭的時候已經恢複了正常。他走進來，坐到椅子上。
“你有什麽問題？”
“我愛的人，他不信任我……”
“他為什麽不信任我……”
“因為他是個男人，我也是男人。不幸的是，我們都不是同性戀……”
沈木亭在心裏無情地罵了一句髒話，敢情現在同性戀這麽吃香……
“這是客觀原因，除了客觀原因，還有主觀原因。”
“一開始的時候，是我交了一個女朋友，他以為我有了女朋友就不要他了……”
“那你呢，怎麽想的？”
“我跟那女孩子在一起的時候，言晏還沒回國。我在國外的時候，也交過女朋友，所以沒有想過這些問題。”
“那他以前為什麽沒有這種想法？”
“因為以前，他知道我只是玩一玩，但這一次不一樣，那是個好女孩，我覺得我對她有責任。”
“現在呢？”
“我們已經分手了。”
“為什麽？”
“因為她覺得言晏在我心裏太重要，她不能接受自己愛的人心裏有別人，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
“那你呢？如果她不提分手，你們就會一直過下去，然後結婚？”
穆川皺着眉頭認真地想了很久，很久以後他才緩緩開口，“不會。”他微微擡頭，看向遠方，微笑着說道，“言晏之所以走是因為他覺得我想要結婚，他以為要失去我了，接受不了才離開。但是他不知道，我其實跟他一樣沒有辦法離開他，只是他一直沒有都隐藏得太好，我感受不到他要走，自然不會去想留住他。有些感情非要抽絲剝繭，面臨失去，才會知道根本無法失去。我根本沒有辦法，和言晏以外的人生活下去。只是以前，我都在逃避，現在他走了，我才知道因為我一直以來的懦弱和逃避，言晏才不得不選擇離開。以前，他給我營造了一個他喜歡蘇冉的假象，目的是不想我和蘇冉在一起，這樣我就不會不要他。我也給他營造了一個希望他安心談戀愛結婚的假象，目的是不想看他一直流連于花叢，我并不喜歡他跟各種各樣的女人在一起。但是他不敢開口，我逃避去想，所以最後他再也不相信我愛他。”
“想得倒是透徹。既然這麽大徹大悟，為什麽他還是不信你？”
“跟我女朋友分手以後，我才慢慢想起很多事情。我以為他只是沒有安全感，害怕我不要他，所以我跟他許諾，我就要他一個人，別的人誰也不要……”
“就這樣？”
“還有……以前他想做但是我不讓他做的一些事情，我答應都不再攔他。”
“比如？”
“不讓他喝酒，不讓他找女人，不讓他去空音找安南。沒了。”
“然後呢？”
“然後那一個多月，他就真的很放縱了……”
“怎麽說……”
“他帶我去空音，一邊喝酒一邊聽安南唱歌，喝的大醉讓我把他抱回家。”
沈木亭想起前段日子，言晏确實總是拉着穆川來喝酒……
“他喜歡喝酒麽？”
“還好……我後來想，他應該是故意的，他都計劃好要走了，所以故意讓自己放縱……”
“還有呢？”
“還有，他還是纏着我教他做排骨，我不教他就跟我鬧，還不知道從哪裏學會冷戰了，不理我……我沒辦法，就教了他……”
“你為什麽不想教他？”
“他如果一直留在我身邊，就不需要學……”
“還有麽”
“還有……”
穆川神色猶疑，又有點尴尬……
“你要全部告訴我……”
“他拉着我去3p……”
“什麽？言晏那家夥不是問我男人跟男人怎麽做`愛麽，怎麽最後拉着你去3p了！”
沈木亭一個激動，就把職業修養全都抛到腦後了，穆川正危險的看着他……他覺得頭皮發麻，“你繼續說，這些事情，後面再說。”
“他之前找過一個女人，那天很巧，又碰見她了。”
“那女人什麽樣？”
“熱情，放｀蕩……”
“講講你們3p的過程……”
“你……”
“你不講，怎麽知道他為什麽要這麽做？”
“我知道！”
“你知道什麽？我是心理醫生，聽過的事情多了去了，包括某位患者的吻痕是怎麽留下的我都知道……”
幸虧言晏不在，要不然他得掀了自個兒的桌子，嘿，管他說沒說過，現下讓穆川說出來才是要緊的……
“我一開始很抗拒，我先去洗澡了，出來的時候那個女人脫光了給他口`交……”
“然後？”
“我第一次，看到情｀欲中的他，我當時愣住了……他讓我過去，我就過去了；他說熱讓我幫他把衣服脫了，我也照做了……然後他讓那個女人也給我做，我當時看着他的臉整個人都恍惚了，我根本就不在意誰給我做，我的眼睛一直跟着他……”
“再然後呢？”
“再然後……他就讓我跟他一起進去，我當時看着他的樣子，一點理智都沒有……但是我蹭着他進去的時候，整個人都戰栗了，這場性｀愛我們都很瘋狂。高｀潮完了以後。他躺下我懷裏，我還吻了他，我以前從來沒有過……”
“他什麽反應？”
“他在我耳邊對我說，穆川，我們做`愛了……”穆川靠在椅背上，覺得用盡了所有力氣。好像拿着把刀在解剖自己，不知道言晏每一次是怎麽做到的……
“言晏這個傻瓜！”沈木亭一手錘在桌子上，顧不得什麽職業修養了，“言晏這個傻瓜，他問我男人要怎麽跟男人做`愛，我還以為他是想強了你！沒想到，他居然想出個3p，跟你來個間接做`愛，他是怎麽想的！”
“他有沒有告訴你，為什麽一定要走……”
“從一開始，我就跟他說，他愛你，你愛他，在一起不就得了？但他偏要說跟男人滾在一起惡心。後來他估計是想開了，但是從來不肯松口。言晏跟我說不可能跟你成為戀人，你是個正常的男人，終究是要結婚生孩子的。”
“那他呢？”
“他說他沒辦法接受你以外的人跟他住在一個房子裏，從早到晚一起生活……”
“那他為什麽就認為我可以……”穆川閉上眼睛，精疲力竭……
“他說，他平安夜那天回國，在機場給你打電話，你說你不回家了……”
“那是我唯一一次說我不回家……”
“言晏說，他最怕的是你想也不想就答應他，但只是因為習慣。他确實愛你，也知道他對你的重要性，但他确實不相信你把他當做戀人看待……”
“戀人這個身份，有這麽重要麽？我們以前，不也很好……”
“第一天我就跟言晏說了。長久的陪伴關系只能是戀人，是婚姻。正是因為你們之間沒有這種約束，所以你才會交女朋友，而他選擇離開。”
“你第一天就跟他說婚姻，是不是把他吓到了？他就算想過不結婚，也絕對沒有想過要跟我結婚……”
“是的，所以他當時就說要戒掉你……”
“你為什麽就不能跟他說不做戀人也可以一輩子在一起的？”
“為什麽你們都那麽天真？我只是實話實說而已。我還跟他說了，沒有性生活的婚姻關系是不牢固的，婚內出軌對同性婚姻是很致命的……”
“沈木亭，你真該死！”
“我該死，我天天勸他放棄他那柏拉圖式的愛情，是他自己堅持不跟你談戀愛……在他心裏，你就該結婚生孩子！你是不是跟他說過這種話？”
穆川想起那天言晏盯着電影裏的男主對女主說着深情的結婚誓詞，怔怔地問他會不會結婚……
穆川脫力地靠在椅背上，雙手捂着臉龐，淚水從指縫無聲地滑落……
“言晏現在是認定你會結婚生孩子，他不想你違背自己的意願跟他一輩子，這才選擇一個人走……”
“我要怎麽讓他相信我愛他，我誰都不要，真的，我只要他……”
“你想過跟言晏談戀愛麽？”
“沒有……”
“我說你們兩個到底怎麽想的？像言晏說的各自有各自的生活，但是不管怎麽樣，都會回家？”
“嗯……”
“嗤……那我問你，為什麽言晏帶着吻痕回去你就不開心？為什麽他跟安南親近你就充滿敵意？為什麽他拉着你跟別人3p你很抗拒？為什麽你要吻他？你倒是說說，這哪一點，是兩個關系正常的男人能幹出來的事？”
“言晏要怎樣才肯回來？”
“那天3p的時候，你最想做的是什麽？”
“把那個女人扔出去！”
沈木亭笑了，他笑嘻嘻地看着穆川，“扔出去以後呢？你們兩個人做？”
穆川不說話。
“你對着言晏的時候有沒有欲｀望？”
“只要不看他的眼睛，就沒有。但那天……有……”
“為什麽？”
“因為他那一天很不一樣……很誘惑……”
“如果以後言晏都那麽誘惑你，你會不會跟他做`愛？”
“怎麽做？”
“我給言晏發過一個網址，要不要也給你發一個？寫的可清楚了，一學就會。”
“好……”
沈木亭樂了，這倒是比言晏幹脆！
“如果你找到言晏，告訴他你愛他，想跟他談戀愛，結婚，守護他一輩子，他哪怕不相信，也不會再逃了……你們只要克服了心理障礙，像一般的同性戀人一樣生活，就沒有問題了……”
“謝謝你！我的問題你已經幫我解決了，我以後不會再來了……”這種感覺像淩遲，他的言晏怎麽樣，他不想對任何人說。
“當然！”
“嗯。”穆川起身走開。
“穆川……”穆川拉門把的手停住了，“言晏于你，到底意味着什麽？”
穆川沒有回頭，他站得筆直，用一向溫和卻堅定的語氣說：“蘇冉要跟我分手的時候，問過我言晏在我心裏到底是什麽身份，什麽地位，我一直都逃避想這個問題。分手以後，我覺得我只要一直陪着他就好，但現在他走了，我不得不想了……我在很小的時候就認識言晏了，疼他寵他好像是天性，我一輩子就這麽一個人不可能失去他……我管它是愛情也好親情也好還是別的什麽感情也好，我愛言晏，有沒有婚姻我不在乎，但我會一輩子守在他身邊……”
沈木亭笑了，他沒見過這麽深刻又糾結的愛，“我從來沒把言晏當做病人，他戒不掉你的，不要讓他等太久……”
“謝謝……”
穆川走了，沈木亭放下筆，靠在椅子上，愛情是什麽呢？如果所謂的愛情，只是一種腎上腺素的分泌，那得多讓人失望啊……穆川你傻不傻，既然不是親情不是友情也不是同情，那可不就是愛情麽……又不是只有男人和女人之間才能有愛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