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哥哥
去醫院兩個人處理了一下傷口,裴沨的傷比較輕,上藥之後貼了塊紗布就沒事了,但許時熙那邊拖了挺長時間,他過去看時許時熙還在診室裏沒有出來。
深更半夜醫院裏也沒什麽人,偶爾有護士推着小車從旁邊經過,裴沨在走廊長椅上坐下,揉了揉額角。
他很久沒有這麽失控地跟人打架,掄鋼管的時候下了重手,震得虎口現在還有些發麻,不過當時尚有一絲理智,打下去的時候都避開了要害。
或許是因為許時熙推他的那一下,如果當時許時熙只是自己躲開,周遠川的鋼管十有八九會落到他肩上。
診室的門沒有關,裴沨坐在長椅上,恰好能看到許時熙,一個護士正在給他處理手臂,隐約聽到問了句是不是和人打架了,許時熙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白熾燈下耳根都有些泛紅。
這種感覺很微妙,以前對他拳腳相向、欺辱霸淩的人,忽然寧可自己受傷也要保護他,裴沨始終都想不明白許時熙為什麽一夜之間轉了性,但無法否認的是,這是這麽多年來第一個擋在前面保護他的人。
護士在門口囑咐着許時熙那條胳膊不要用力也不要沾水,又問他有沒有家屬陪着一起來,許時熙剛想說沒有,裴沨站起身走了過來。
護士也沒多想,擡頭看了一眼裴沨,把病歷本和單子都給他,說:“你是他哥哥吧?帶他去下面拿藥就行了,今晚回家看看會不會發燒,明天要是發燒了或者覺得胳膊疼得更厲害,還得再來複查一下。”
許時熙還有點想解釋,結果裴沨接受良好,認真地又去問了問注意事項,等護士走後,挑眉朝他笑了一下,說:“哥哥陪你去拿藥?”
“……你別占我便宜。”許時熙窘迫地說。
說完後他從裴沨手裏拿過病歷本,走在前面下了樓。
他皮膚白,臉紅起來格外明顯,以前裴沨沒發現他這麽不經逗,跟一只炸了毛的貓一樣,卻更溫順,連露出爪子撓人都不會,只知道躲。
裴沨揣着兜跟在許時熙身後,看他自己去窗口拿了藥。
還好明天是周末,不然許時熙覺得自己大概是起不來了,這個時間也沒有公交,只能再打車回去,回家路上許時熙一直靠在邊上打瞌睡,頭磕到車窗上聽着都疼。
裴沨拉着他那條沒受傷的胳膊把人扶正,但沒過一會兒許時熙又歪倒下去,裴沨覺得自己沒救了,看他沒完沒了磕到車窗上怕他碰傻,又忍不住想看他磕到後下意識揉着額頭的小動作。
許時熙睡得很熟,撞了兩下也沒醒,夢裏小聲地不知道在說什麽,一個人蜷縮在車後座角落裏念念叨叨。
Advertisement
看了一會兒最後良心還是占了上風,裴沨拉着許時熙讓他靠在自己肩上。
許時熙在車上反而睡得很舒服,好像比在家裏床上還踏實,是他多年練出的獨家技能,上了車一往後靠就能睡着,再加上裴沨一直很安靜,車也開得很穩,等快到家的時候才醒來。
“你怎麽沒叫醒我……”許時熙看着裴沨肩上被壓皺的衣料,尴尬地問,“肩膀疼不疼?”
裴沨只是搖了搖頭。
下車後裴沨還是一直跟着他,許時熙回頭說:“你不用管我,先回去吧,今天已經很麻煩你了,要不是因為我你也不會挨打。”
眼看已經走到許時熙家的巷子口,裴沨就把東西遞給了他,說:“去吧。”
許時熙只當他要回賓館了,就拎着袋子往家走,走到一半時随意地回頭看了一眼,卻發現裴沨還站在剛才的那個地方,昏黃的路燈下他身影有些寥落,似乎是朝這邊看了看,許時熙趕緊轉過頭,接着往家走,等走到門口時再去看,路燈下已經沒有人在了。
許老爺子早就睡着了,許時熙小心翼翼地推門進去,靠在院牆上心跳莫名有點快。
大概是因為今晚打架太刺激了,許時熙心想,他滿腦子還是當時那個人頭磕到地上淌出的血,使勁揉了揉臉,去屋裏倒了杯水吃藥。
許時熙想不通,他作為一個校霸,為什麽身體這麽羸弱,挨了區區一鋼管,本來以為睡一覺起來就能好點兒,結果第二天早上真的發燒了。
摸着自己的滾燙的額頭,許時熙抱着枕頭一動也不想動。
手機在旁邊響了兩聲,他拿過來一看,是餘準發來的消息,問他周末有沒有空出去。
——去不了,你們去吧,別管我。[拜拜][拜拜][拜拜]
——卧槽,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
——……冷靜,別激動。
——我就說你和那個方小椿有貓膩!
許時熙剛拿起床頭櫃上的水杯喝了一口,看到他消息差點嗆到。
——跟方小椿有什麽關系?
——你看你這幾天課間不打球放學不一起走周末不出來喝酒成天跟方小椿湊一塊兒你們對的什麽劇本我怎麽什麽都不知道???
許時熙沒留神用受傷的胳膊撐了一下床,疼得倒抽一口涼氣,也懶得跟餘準多說,給他發了張表情包。
——[我媽不讓我跟傻子玩]
他不太好跟餘準說自己受傷的事兒,不然按餘準那個脾氣,肯定想找辦法給他報仇,打來打去就沒完了。
許時熙從床上坐起來,艱難地套上一件短袖,然後出門買了早點放到院子裏石桌上,然後藏着胳膊在門口探頭說了句:“爺爺我出門了。”
聽到許老爺子在裏面應了一聲,許時熙趁他沒出來趕緊去了院門,三天兩頭受傷太讓人擔心了,還不如他偷偷去一趟醫院,估計輸點兒液就行。
輸液大廳裏人有點多,許時熙推着架子到靠後的空位坐下,四周都是彌漫的消毒水味,聞着有點難受。
護士給他拿了張毯子,許時熙道了聲謝,坐着睡了一會兒,等醒來時輸液瓶也快要空了。
燒還沒有全退,但好像比來的時候好了很多,至少摸着臉沒那麽燙,眼看已經中午,回家吃飯可能來不及,他就想在醫院附近随便吃點什麽,在走出大廳的時候卻迎面碰到了沈晝川。
沈晝川手裏提着一個果籃,還拿着一捧花,看起來是來給誰探病的,許時熙走上前打了個招呼。
他的胳膊腫得厲害,沈晝川一眼看到了,問他:“這是怎麽回事兒?”
許時熙不知道該不該說,沈晝川想到上次在路邊碰到許時熙,說:“還是上回那些人?”
許時熙點了下頭,沈晝川沉默了片刻,讓他跟自己上樓。
病房在九樓,上去後沈晝川讓他在外面等着,然後自己走進了一間高級病房。
許時熙還以為他會在裏面多待一會兒,沒想到只用了不到五分鐘就出來了,出來時臉色很難看,病房門剛在他身後關上,裏面就傳來什麽東西摔碎的聲音,許時熙愣了一下,沈晝川卻沒說什麽,擡腳就往外走。
今天上午接到電話說外公急性闌尾炎住院了,沈晝川就盡快趕到了醫院,他心裏也清楚大概沒有人願意見他,但還是放心不下。
自從他媽媽去世之後,外公這邊的所有親戚都和沈家疏遠了,沈平江成了一個絕不能提起的名字,連他也一樣,所有人都說他像沈平江,不管是外表還是秉性。
醫院長廊光線黯淡,直到快走到大廳,照進來的陽光才明朗起來,沈晝川停下腳步,看着許時熙的胳膊,問他:“上次那個人叫什麽名字?”
“……周遠川。”許時熙猶豫了一下還是告訴了他。
聽到這個名字沈晝川皺起眉頭,語氣很冰冷,“你是怎麽惹上他的?”
許時熙說:“他是我表哥,我之前欠了他的錢。”
沈晝川看他的表情,應該是沒有撒謊,周遠川雖然是個真混混,但也充其量只是一個小喽啰,他敢那麽嚣張還是因為有人罩着。
“你知道周遠川是跟着誰在做事嗎?”沈晝川問他。
許時熙一點印象也沒有,只能搖頭。
“是薛盛。”沈晝川說。
說到這個名字許時熙才想起些什麽,心頭一驚,薛盛家裏的背景和沈家不相上下,他比沈晝川大三歲,還沒到繼承家業的時候,自己開了兩家酒吧當撒手掌櫃,成天游手好閑。
沈晝川一直和他關系很差,有一個原因就是薛盛是個同性戀,之前還不長眼看上沈晝川了,想追他追不到,用了些令人作嘔的手段,所幸沈晝川也不是好招惹的人。
照許時熙的脾氣,沈晝川還以為他聽了恨不能沖過去宰了薛盛,沒想到他竟然還是很冷靜,沒看出幾分慌亂,不知道是真不害怕還是假裝鎮定,反而不忍心說他什麽了,語氣放緩了些,“你和周遠川的事你自己處理,薛盛那邊不用擔心,他不打算再動你的話周遠川拿了錢也不會多說了。”
許時熙知道自己現在根本沒辦法跟薛盛對着來,這回只能欠下沈晝川一個人情,說:“謝謝沈哥。”
沈晝川應了一下,又說:“那天我不是沖你,我就是煩方小椿。我是不喜歡同性戀,但不弄到我頭上來,就和我無關,我不在意也不幹涉。”
許時熙聽出他的話既是解釋,也是警告,沉默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