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靠近

夜間公交本來就沒什麽人,再加上這場雨,上去的時候車上除了司機就只有他們兩個人。

在靠後的地方随便找了兩個座位坐下,車窗上刮過細密的雨絲,偶爾看到街上經過幾個撐傘的行人,也都是裹着厚外套,周遭都泛着又濕又冷的潮意。

裴沨伸手在他後背上碰了一下,說:“都濕了。”

許時熙感覺他身上的溫度好像真的不太對,用手背在他額頭上探了下溫度,說:“是不是發燒了?”

“有一點,”裴沨擡手抓着他那只手攥在手心裏,粗糙的紗布從指縫蹭過,“吃過藥了。”

掌心相貼的地方濕漉漉的,不知道是雨水還是出了汗,許時熙本來想把手抽出來,偏過頭看到裴沨正垂眼看着交握的手,露在紗布外的拇指在他手背上輕輕地蹭了蹭。

裴沨似乎是注意到他的視線,就擡頭朝他笑了笑,許時熙心裏突然一軟,最後還是沒動,給他牽了一路,快要下車的時候才放開。

剛才從酒吧門口淌水過對面,裴沨的褲子濕了半截,膝蓋底下都被雨水洇成了深色,許時熙就讓他進家先換一下,之前裴沨的東西還留了一點在這邊,記得應該有條校服褲子。

進了屋許時熙去給他倒了杯熱水,又去隔壁把體溫計和幹毛巾拿過來,一量才發現燒到38.2度,愣了一下趕緊去看他的手。

裴沨沒給他看,拉着他在旁邊坐下,把那個溫度計水銀柱甩下去,說:“中午就發燒了,跟手沒關系。”

“那怎麽不請假,”許時熙抱了一床厚被子給他,“為什麽突然發燒了?”

裴沨搖搖頭,說:“可能這兩天有點感冒。”

“要不然還是去醫院看看吧,我打個車。”許時熙摸着他胳膊都是滾燙的,着急就要去拿手機。

“沒事,明天就好。”裴沨拉住沒讓他去,“有點困,想睡一會兒。”

已經燒了多半天,晚上還淋了場雨,許時熙怕他燒壞,但是看裴沨确實神色有些疲倦,不知道能不能撐到醫院,說:“那你先躺一會兒,再等一兩個小時沒退燒我去打車。”

裴沨點了下頭,蓋在身上的被子帶着蓬松的暖意,剛一躺下就昏昏欲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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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沨這兩天都幾乎沒睡過覺,裴念忠在外面跟人打牌欠了錢,有人找上門來,昨天半夜踹了一晚上家門,裴念忠不敢出去,外面有鄰居被吵醒囔囔着說要報警,結果被那群人吓回去了,他們一直鬧到早上五六點才走,家門口摔了一地碎酒瓶和踩爛的煙頭。

他的房門不知道被誰在外面撞了兩下,早就有些脫落的牆皮又翹起些邊角,他也不想管,就把裴諾諾放進來在他這邊睡,自己去陽臺坐了一整晚。

許時熙看他睡着好像還是很冷,又去拿了一床被子把靠牆那邊堵上,秋天這邊平房是最冷的時候,沒來暖氣屋裏又潮,牆壁不用摸上去只是靠近點都涼嗖嗖的。

窗外雨聲又大起來,許時熙在椅子上坐着,聽到旁邊許老爺子屋裏有動靜,好像什麽東西掉在了地上,就起身打着傘出去看了一下。

已經一點多了,許老爺子沒想到他還沒睡,往屋外看了一眼,發現屋門口放着把陌生的傘,說:“小沨過來了?”

許時熙點點頭,猶豫了一下,說:“他發燒了,現在還沒退。”

“剛才怎麽不過來叫爺爺,”許老爺子拍拍他後背,“走,過去看看。”

裴沨燒得昏沉,但有人靠近的時候還是有所察覺,許老爺子按着讓他接着睡,看他臉色蒼白,給他把了下脈,托起手看了看那道刀傷,跟許時熙說:“應該是太累了,加上有點着涼,吃了退燒藥就行,好好睡一覺出點汗,用不了天亮就能退燒。”

等送老人回去休息,許時熙又回來在椅子上坐下,找了一個毯子披着,差不多隔一個多小時伸手摸摸裴沨額頭,快三點的時候終于溫度降下去了。

他也困得有點受不了,剛想睡一會兒,聽到身後桌上的手機震了一下,也沒仔細看随手拿過來,按亮了屏幕才發現是裴沨的。

是裴諾諾發的消息,問他什麽時候回家。

許時熙本來沒多想,看到她又發了一句,說家裏好多人,突然一怔,有點擔心是出什麽事了,擡頭看裴沨還沒醒,把自己手機也拿上去屋外給裴諾諾打了個電話。

接起電話許時熙聽她說話帶着點鼻音,而且聽到那邊好像有人在吵架,還有砸東西的聲音,很嘈雜,轟隆一聲響不知道什麽東西被撞倒了。

“別怕別怕,哥哥去接你。”許時熙一邊安慰她,一邊放輕腳步回屋拿上外套。

走到街上他打了個車,一直沒挂電話,跟裴諾諾時不時說兩句,聽她那邊是什麽情況。

“你有辦法自己跑到門口麽?”許時熙問她。

裴諾諾躲在裴沨房間裏,趴在門邊往外看了看,很多人都聚在客廳那邊,她爸爸在沙發上坐着,那個媽媽靠在電視櫃旁邊,門口沒有人。

“那一會兒,你聽哥哥在外面打個響指,”許時熙對着話筒輕輕地打了一個響指給她聽,“你就過來,小心點別被看到。”

許時熙記得裴沨家客廳跟門中間擋着一道底下半截是磨砂玻璃的隔扇,小心點應該不會被發現。

過來讨債的那群人堵在客廳裏,站在最前面的那個朝地上猛地砸了一個酒瓶,裴諾諾就趁着那陣動靜往門口跑,他家門沒關,許時熙看她出來一把把她抱起來就往樓下走,一直走到一樓都沒人發現裴諾諾跑出來了。

怕被人追出來,他走得着急,腳腕有點疼也沒管,快走到街上才發現裴諾諾穿的衣服很少,腿上只穿了條短睡褲,大概她剛才也不敢回自己房間換,就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給她裹上。

裏面只剩下件短袖,夜風一吹渾身都是冷的,在路邊等車的時候他蹲下揉了把臉,把外套又往下拽了拽,給她擋着腿,問她:“來家裏那些是什麽人?”

裴諾諾抱着他的手想揣懷裏給他捂一捂,許時熙感覺不太好,沒讓她揣,從垂下來對她來說有點過長的袖筒裏把手放進去拉着她。

“爸爸欠了好多錢。”裴諾諾低頭說,頭上的橘色小花卡子歪了,挂着一晃一晃地。

許時熙沒再問什麽了,等了一會兒車還沒來,頭頂的傘被人掀起一點,還以為是有人追過來了,結果回頭一看發現是裴沨。

“你怎麽過來了?”許時熙問他。

裴沨隐約聽到他在外面打電話,但沒聽清是跟誰說了什麽,躺了一會兒醒來沒在屋裏看到許時熙,從桌上拿自己手機,才看到裴諾諾的消息,想到他肯定是來接裴諾諾,就出去打車趕緊過來。

許時熙叫的車到了,坐上去總算是稍微暖和了一點,但還是有點發抖,裴沨讓裴諾諾把外套還給許時熙,然後自己摟着她,發現她腳上還穿着家裏那雙塑料小拖鞋,說:“明天請一上午假,下午再去學校好不好?”

裴諾諾點了點頭。

到家已經很晚了,裴沨去安頓裴諾諾睡覺,許時熙本來想再找兩床被子,結果翻了半天厚的好像只有留在他屋裏的那一床,剩下的就是幾張夏涼被,只能一起拿出來放床上。

看裴沨過來還想給他再量個體溫,裴沨沒讓他動,坐在床邊跟他抵了下額頭,說:“沒事了,快睡覺。”

被子前幾天剛收到櫃子裏,拿出來以後是冰涼的,床單也沁着涼意,這屋好久沒人來住,又很冷清,剛貼到床板就打了個哆嗦,把那幾床被子摞在一起蓋也不覺得暖和。

雨聲愈大,暴雨如注,許時熙困得厲害,又冷得睡不着,沒敢翻來覆去,怕吵到裴沨睡覺,就一直朝着牆側躺着,躺了一會兒忽然感覺到身後靠過來一個熱源,裴沨把最底下的那張被子給他裹在身上,然後伸手連人帶被子把他往後抱了抱。

許時熙回頭看他,裴沨捂住他眼睛,摟着他說:“就當我是暖氣。”

被裹得很嚴實抱在懷裏,身後隔着被子挨着裴沨的胸膛,沒過一會兒就暖和起來,許時熙卻更睡不着了,艱難地轉過身,發現裴沨眼神還很清醒,大概也沒睡,就問他:“去你家的那些人……”

“不用管,要不到錢過幾天就走了。”裴沨說,“本來就是他自己欠的,還打了欠條,一直拖着不還,早晚會有人找來。”

“那你們倆怎麽辦?”許時熙往被子裏縮了縮,只露着一雙眼睛。

兩個人躺在一張床上,隔着一床單薄的被子抱在一起,幾乎稍微擡一下頭就能親上,但卻沒有太多旖旎的氣氛。

窗外是鋪天蓋地的雨聲,透亮的雨夜下屋裏即便只開了桌角一盞昏暗的小夜燈也不是很黑,裴沨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眼睛,瞳孔是很漂亮的棕色,沒忍住湊近過去,被許時熙輕輕推了下肩膀,就又躺了回去,跟他拉開了一點距離。

“別擔心,大不了我帶她去租房住。”裴沨說。

“你明天回去拿東西麽?萬一他再打你……”許時熙還記得剛來的時候看到裴沨後頸上被皮帶抽出的傷痕。

“我會還手的。”裴沨笑了一下,“他打不過我。”

許時熙跟着笑了笑,他躲在被子裏裴沨只看到他彎了下眼睛。

裴沨試探地伸手過去,許時熙沒拒絕,他就把他重新往懷裏抱了抱,姿勢無比契合。

許時熙感覺自己從來沒有對哪個人有過這麽複雜的情緒,堵得心口酸脹不已,不敢靠近又不忍心推開,但他也知道,不能永遠就這樣稀裏糊塗下去。

作者有話要說:這兩天弄論文太忙了顧不上回評論,但每一條都有看,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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