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2.2

怎麽回事?

蘇維朝阿玉投去了一個詢問的眼光,阿玉卻面帶難色地望向蘇維,過了半晌才讪讪道:“公子,你莫不是忘了?太後命了成王殿下每天午時前來看望你。”

阿玉打量着蘇維一臉茫然的神情,心想主子肯定是受到了刺激,要是換作以前他可是時時刻刻将有關成王的信息放在心上,怎麽會忘了這檔子事?

不過,想想王慶舒在成王那裏吃過的苦頭,阿玉就恨不得将成王撕成兩半,要是王慶舒就此打住了對成王的念想,倒也不失為一件好事。

早知如此,自己就不應該出口提醒!

就在阿玉懊悔無比。腸子都快悔青的時候,另外一邊的蘇維卻饒有興致地彎起了唇角,伸出手來撐住了下巴。

阿玉說過,太後下令成王每天午時前來探望自己,現在已經是未時了,成王才姍姍來遲,看來這位成王對原主的意見那大的可不是一點半點。

如此怠慢、如此敷衍,原主竟然還能在成王來後強撐因取藥而受傷的病體出來接待,甚至最後還是他帶病去請求太後免了探望一事和放成王一馬,恐怕要不是到了最後真的心灰意冷,他如何舍得去對成王下手?

相比之下,成王甚至自始至終都沒有感謝過一句,恐怕在他的眼裏,王慶舒做什麽都是裝腔作勢罷了,比不得他那位君子的真性情。

蘇維挑了挑眉,用眼神攔下來了正準備喚沈珩進來的阿玉,搖了搖頭,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阿玉立馬心領神會,唇角扯出一絲不易覺察的笑來,連忙掀了簾子走了出去,恭敬地開口道:“成王殿下,公子午睡未醒,還請稍等片刻。”

即使看不見沈珩的臉,蘇維都可以想象到對方一臉不耐煩的神情,以及聽到阿玉的話後那猝不及防的詫異。畢竟換做原先,不管他是什麽時候來,王慶舒都會好整以暇出來相待,從來不會出現讓他等待的局面。

難道他真的在取藥的時候受了重傷?

沈珩皺起了眉頭,心中的念頭轉瞬即被打消。

清風曾說過王慶舒常用吐血昏倒的伎倆來訛別人,想來這次什麽急怒攻心、血湧七竅也是編來的胡話,不然怎麽會每次自己前來探望他都能及時出來?

于是沈珩毫不掩飾地冷笑了一聲,為自己剛剛還在為王慶舒考慮的想法感到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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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玉看着沈珩的表情不由在心中嘆了口氣,為主子感到不值,另一方面卻不敢在面上表露出來,只是冷冰冰地丢了一句看茶後就轉身回了房裏。

一進屋就看見蘇維坐在了鏡子前,細細端詳着鏡子中的倒影,剛想偷笑出來又怕被沈珩聽見,只得捂住了嘴走到了蘇維身後,雙手扶住了蘇維的肩膀,柔聲道:“公子別瞧了,整個沈國就屬你是長得最為俊俏的,多少人是擠破了腦袋想見你一面呢。”

“是嗎?”

蘇維不鹹不淡地反問了一句,鏡中人的眼睛彎了起來,折射出一絲危險的信號,“那為什麽沈珩就偏偏連看都不想看我一眼呢?”

蘇維說的沒有帶上任何感情,但在阿玉聽來卻感覺她家主子說話陰測測的,透露出一股說不上來的詭異感,明明是大熱天的卻讓她感到一股刺骨的涼意,不由擔心地回答道:“公子,你別傷心,這一點都不關你的事,是那姓沈的瞎了眼……”

話還沒說完阿玉就感到手上一重,心中頓時咯噔一下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平素不管沈珩怎麽苛責王慶舒,他都不允許下人們說一句沈珩的不好,但是剛剛見公子如此神傷就忍不住将心底話說了出來。

阿玉低頭一看正是蘇維伸手握住了搭在他肩頭上的自己的手,而蘇維沒有露出不悅的神情,相反,透過鏡子她竟然看見他的唇微微上揚了起來。

于是鏡中整個人的五官都飛揚了起來,就好像有一團生氣在蘇維的臉上散開來了一樣,讓他的面貌變得清晰、生動起來,讓青年俊俏的面孔瞬間變得無比明媚起來。

“沒錯。”

青年輕聲說着,轉過身站了起來,一雙幽深的眸子熠熠生輝,仿佛有一簇火焰在其中跳動。

阿玉啊了一聲有些反應不過來地愣愣地看向蘇維,但是那近在咫尺的臉上寫滿了真誠,沒有一絲的惺惺作态和虛僞,讓阿玉沒有辦法覺得蘇維是強壓住心中的怒意,而是覺得他是真心認同自己的說法。

“沒錯,是他自己瞎了眼。”

青年又重複了一眼,鏡子中的眼睛都笑成了兩輪彎月。

沈珩左等右等眼見從未時等到了申時還不見阿玉将王慶舒帶出來,而且隐隐地從室內還傳出些男男女女的嬉笑之聲,終于讓沈珩忍不住不顧下人的阻攔一把将門推開大步而入。

“王慶舒,你究竟在幹什麽!”

一推開門就是一股水汽撲襲來,摻雜着一股清香,讓沈珩忍不住多嗅了幾口。而一擡眼就看見朦胧在袅袅白霧中的身影,不由心下一動,下意識地咋了咋舌。

青年的肌膚猶如玉一般,晶瑩剔透的水珠或順着他光滑的肌膚落入盆中留下一道水痕,或凝結成珠附在他身上,而男子原本平素裏養的奶白的臉蛋也因熱氣蒸騰而變得雙頰緋紅,顯得頗為誘人。他此刻雙唇殷紅,像是一朵盛開的石榴花般豔麗,正扭頭含住阿玉遞過來的葡萄,粉紅色的小舌頭輕輕一勾就将那充滿汁水的果實帶進了嘴巴裏,紫色的汁液順着下巴流了下來,被阿玉及時用手絹擦去了。

看到眼前的情形沈珩只覺得自己的腦袋都要炸開了,而對方卻一副悠然自得的神情,這無疑是火上澆油,讓沈珩低聲吼道:“太後讓你在宮裏靜養,可不是與旁人厮混的!”

不知道為什麽,只要一看到王慶舒和別人在一起鬼混,沈珩就是一肚子的火。

之前他與王慶舒虛以委蛇的時候也常看到青年與纨袴膏粱一同混跡煙花之地,早在那個時候沈珩就覺得不舒服,而王慶舒見他不高興也漸漸與那些人少了往來,只是無論如何都要将阿玉帶在身邊,這沒少讓沈珩發火。

而今天他在這裏苦等多時,沒想到一推門就看到的是這樣活色生香的場景,他怎能不氣!

對于沈珩的斥責,蘇維還是該幹什麽就幹什麽,等沈珩已經氣的臉色發白,眼看就有爆發趨勢的時候才用餘光瞥了他一眼,玩味地開口道:“怎麽,我平日等你幾個時辰也沒嫌煩,成王殿下不過等我一個時辰就要大發雷霆了?”

這一番話立刻說的沈珩啞口無言,他吃驚地看着眼前的男子,怎麽也不敢相信這就是原先那個對自己低眉順目、唯自己馬首是瞻的王慶舒。

要知道,原先的王慶舒絕對不會用這種語氣和他說話。

想到這裏,沈珩心中一沉,看向蘇維的目光裏也多了幾分陰郁。

“現在人也看了,王爺請回吧。還有請您放心,我會去求太後姑媽撤了這道懿旨,你以後就不用往長壽宮裏跑了。”

蘇維面無表情地說着,而被冷落在一旁的沈珩的臉色變了又變,活像變臉一般精彩,見蘇維是真的沒有強留他的意思,一向寡言少語的他也漸漸臉上挂不住了,蘇維甚至隔着有一段距離就可以看見男人頭上隐隐暴起的青筋。

但是轉念一想,等到今晚家宴結束後,王慶舒也沒有了利用價值,自己又何必此時與他鬧翻臉呢?

這樣想着,沈珩臉上的怒意的稍有減退,刻意放低了聲音道:“慶舒,既然你身子不适現在就好好休息吧,晚上家宴的時候本王會向皇上請旨,好好嘉獎你的。”

蘇維在心中冷笑了一聲,嘉獎?羞辱還差不多吧?

但是面上還是擺出來一個客氣的神情,懶洋洋地點點頭後将揮手讓沈珩趕緊出去。

沈珩咬着牙笑着出去了,剛一踏出殿門就狠狠地回頭看了一眼那金碧輝煌的宮殿深處,回想剛剛王慶舒冷落他的種種心中一陣不悅。

鬼知道王慶舒葫蘆裏又賣着什麽藥!

沈珩心想着,卻又像是少了什麽一樣不是滋味,頓時大感煩躁,一路上撞飛了幾個小黃門和宮女也不自覺。

戌時時分,天色已經徹底暗了下來。陰影将殿宇樓閣、水榭亭臺盡數籠罩于一片黑暗之中,只留下一個模糊的輪廓,皇宮內各殿都已經掌燈,泛起點點火光。而在那鳳凰臺上更是一片絲竹之聲,隔着老遠就能聽見嬉笑着的人聲和順風而飄來的脂粉香味。

而此時,在這宮中的石板小路上卻響起了一陣急促的足音和厚重的喘息聲。

“公子、公子、你跑太快了,已經趕不及了!哎喲,你的發冠!”

阿玉已經跑的氣喘籲籲再也跑不動了,一邊扶着牆一邊彎下腰來大口喘氣着,為那些掉落了一地的發冠、發簪感到默哀。

誰叫它們的主子睡過了頭呢?

鳳凰臺上,沈珩一臉微妙地看向那個空蕩蕩的座位,差點要控制不住力道将手中的酒杯捏成碎片,但是他知道,他還不能這麽做。

可惡,自己千叮咛萬囑咐要王慶舒千萬要準時,可現在呢!

王慶舒人呢!

“慶舒來遲,還請太後娘娘見諒。”

正這麽想着,就看見門口一道人影一晃,一個身穿绛紅衣服的年輕男子就踏了進來,手中還拿着一個錦盒,不正是王慶舒。

太後這才松了口氣,瞅了瞅沈珩的臉色稍有緩和,也不想斥責自己的侄兒,只是不痛不癢說了兩句後就将興趣轉移到了蘇維右手掌中托着的錦盒上,尋思着這應該就是傳聞中的救命靈藥,便開口道:“瞧瞧你這孩子,頭發都亂了,就算心急也不能如此不管不顧啊。”

說着,視線朝沈珩所在之處一掃,眼角的皺紋裏滿滿都是深意。

蘇維卻不理會他們這幾個人暗中的交鋒,只是轉過身朝着沈珩笑眯眯地走了過去,于他面前二三步之距離時才停了下來,将早已備好的“大禮”遞了上去。

沈珩不知為什麽在被蘇維直視的時候心下一抖,竟然有一種渾身發麻之意,面前那俊美無俦的面龐也看上去有些滲人起來,不由皺起眉頭來問道:“這是何物?”

何物?你打開來看看就知道了!

蘇維在心中偷笑着,面上還是不動聲色,“成王殿下打開一看便知。”

今天在場的所有人都是宗室之人,大多了解今個這家宴到底是怎麽一回事,但王慶舒此刻卻偏偏賣了個關子,讓有的人不禁心生疑惑,紛紛朝王慶舒和沈珩那邊看去。

沈珩因王慶舒的失約早已不高興到了極點,恨不得早點結束這場鬧劇,于是想都沒想地直接将盒子接了過去,伸手翻開了上面的蓋子,臉上漫不經心的神色卻猛地一變,暴跳如雷地将那錦盒狠狠地砸到了地上,一把就抓起了站在自己面前的青年的衣領,怒喝道:“王慶舒,你送的這是什麽玩意!”

場面突變,所有的人都始料未及,于是不免好奇地朝那丢擲于宮殿中央地上的錦盒望去,卻在看見那滾落出來的東西後神色猛的一變,幾個女眷甚至失聲尖叫起來——

一堆血肉模糊的內髒上還有着粘稠猩紅的液體,坐的近的人甚至都還可以聞見散發出來的無比濃郁的腥臭味,讓人胃中一陣翻騰。

雖然被人拽着衣領,但蘇維的臉上卻沒有一絲懼意,他直直盯着沈珩的那雙眼,狠厲的目光給人一種他整個人都變得淩厲起來的感覺,“成王殿下,你何必在意我送你的是什麽?”

青年的唇角勾起一絲充滿戾氣的笑容,竟然反倒将臉靠近了沈珩幾分,一字一頓而又語氣嘲諷地說道:

“反正你不也是有、眼、無、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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