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2.3
此話一出,無疑于一道驚雷,讓滿座都炸開了。
他們沒有聽錯吧,那個一直對着沈珩死纏爛打的王慶舒竟然在大庭廣衆之下說出此等狂言!今天難道不是陪他們倆出征走過場了嗎?怎麽現在變成了現在的争鋒相對?
各位宗親們都面面相觑,而沈珩更是一時愣在了原地,半天沒有反應過來。
許久,才面色慘白地低聲反問道:“你再說一遍試試?”
剛剛他打開錦盒的時候也是始料未及,只消匆匆一眼和那撲鼻而來的氣味,他就已經迅速辨認出來了那盒子中裝的到底是什麽。
狼心,狗肺。
王慶舒将此等污穢之物送給他,打着什麽心思怕是沒有人不知道。
“狼心狗肺,與你果真相配的很吶!沈珩,你不僅有眼無珠,還是一個寡廉鮮恥、忘恩負義的卑鄙小人!你以為我不知道,你今天打着什麽念頭?你的病早就好了,卻還騙我不顧生死去為你取藥。沈國與南國相隔萬裏,艱險重重,途中要是有個好歹也是常事,更何況有人刻意迫害?”
蘇維一把推開自己面前的沈珩,冷笑了一聲将衣袖中早已準備好的令牌、信件一一拿了出來,朝沈珩的臉上丢去。這些東西都是王慶舒身在南國時發現的蛛絲馬跡,可惜他卻并不相信沈珩會做出這樣的事來,因此一直沒有拿出來。
而現在,蘇維既然知道了沈珩的意圖,有何必給他留什麽情面?
一個連對自己情根深種、甘心付出一切又沒有絲毫惡意的人都能痛下殺手設計陷害的男人,又有什麽資格讓別人對他手下留情呢?
既然沈珩視王慶舒的真心如同草芥,自己又何必考慮他能否下的了臺來呢?
畢竟,這些事情不是蘇維刻意捏造誣陷的,而切切實實是沈珩自己做的的罪行。并且在今日,如果自己不先下手為強,待會被人恥笑的可就是自己了。
沈珩大驚失色地看向那散落了一地的書信以及自己貼身的令牌,心中一陣惡寒。
是的,他太熟悉那些東西了,縱使他不去看都能記得上面寫着些什麽。他自以為做的滴水不漏,卻萬萬沒想到原來王慶舒早已知曉了內情。
思及此處,沈珩張了張口,卻什麽話都說不出來。喉嚨深處像是被火烤過一般,疼痛的讓人只是發出嘔啞不清的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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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其餘的各位貴族們見此狀況更是已經了然于心,看向王慶舒的眼神也從剛開始的吃驚、詫異,轉而變得有些憐憫、理解起來。
太後看着臺下這一出鬧劇,先是被王慶舒驚得說不出話來,但是很快她就從青年的話中聽出了端倪來,冷冷地朝身旁的皇上看去,“皇帝。”
成王安的是什麽心思她怎麽會看不出來?想要讓她王家人丢臉,恐怕普天之下也只有一個人敢當着她的面這麽做。
已經上了年紀卻仍舊雪膚花貌的婦人眉宇間劃過一絲戾氣,她那漆黑的眼眸中漸漸地升騰起一股怒氣,隐隐中竟透露出一陣殺氣。
蘇維眼見太後已經被挑撥起了怒氣,于是更加肆無忌憚地大聲将這些年來王慶舒如何待沈珩,而沈珩卻視之不見并且多加羞辱的種種一一說出,說到興起之處更是一把拿起宴席桌上擺着的用來切肉的銀質小刀。
見蘇維滿眼血絲、神色猙獰,此時又拿起了小刀,太後目光一顫,心中一慌,生怕青年是要做什麽傻事,連忙厲聲問道:“慶舒,你拿刀作甚!快将刀放下!”
她話音剛落,門外守着的侍衛都已經全數湧了進來,緊張兮兮地盯着蘇維和沈珩,但是誰也不敢上前去。
要知道,這兩個人一個是皇上的手足、當朝的親王;一個是深受太後寵愛的侄子,無論是誰受了傷,都會在京城中掀起滔天巨浪。
見侍衛們都心有顧忌地畏畏縮縮不敢上前,太後覺得她都要被氣昏了過去,頭上戴着的珠翠步搖都随着她的身體劇烈搖晃着。
“慶舒,快住手!”
太後深吸了一口氣,從鳳座上一把站了起來朝蘇維和沈珩走去,想要親自将兩人分開,卻被身旁的太監和宮女們扯住,撕心裂肺地勸道:“太後娘娘,注意玉體安危啊!”
蘇維見此場景心弦毫無防備的一動,扭頭沖着太後就是一笑,示意自己沒事,然後便從袖中抽出了一道明晃晃的懿旨來,狠狠地砸到了桌子上,沖着沈珩厲聲道:“成王殿下,你可記得此物?”
沈珩定睛一看,這正是之前太後曾下的一道懿旨,內容是讓沈珩與王慶舒義結金蘭、相互扶持,但卻被沈珩拒絕了,也正是因此事太後大發雷霆,讓皇上與她的關系更是雪上加霜。只是沈珩卻不知道,現在王慶舒拿出這道懿旨來,又是想做什麽。
“太後曾下此旨,讓你善待于我,可是你卻将拒旨不接,更是将這張懿旨視如眼中釘、肉中刺。所以今日,我王慶舒就成全你!從今以後,你我二人恩斷義絕、再無瓜葛!”
蘇維說着,手中拿着的小刀就用力地朝那平鋪在桌上的懿旨上砍去,砰的一聲巨響後,就聽到嘶的一聲,那桌上的懿旨竟然被青年硬生生割裂成了兩半!
他一定是瘋了!
所有人都這麽想着,眼眶欲裂地盯着那被蘇維一把抓起捏成一團的懿旨,紛紛為青年的行為感到咋舌。
拒旨不接已是重罪,要是敢毀壞懿旨,更是定斬不赦的死罪啊!
王慶舒這一定是不想活了,不然他怎麽會在大庭廣衆之下做出這等出格的事情?
沈珩原本就只是礙于這道懿旨才給了他幾分薄面,要是沒了這道懿旨,恐怕沈珩就再也無了阻礙,可以肆無忌憚地行事了。王慶舒這哪裏是給自己出氣,分明是給沈珩行了個方便啊!
就在人們為王慶舒感到不值惋惜的時候,沈珩那一張鐵青的臉上終于變得通紅了起來,他惡狠狠地盯着那個将懿旨撕裂、又像丢廢物一樣将懿旨丢到地上的青年,聲音變得陰冷起來。
“恩斷義絕?再無瓜葛?王慶舒,好哇,你有什麽資格這麽說?你最好別忘了,你今天能夠站在這裏看見本王的窘迫,是欠誰的!”
沈珩咬牙切齒地說着,特地将重音放在了“看見”兩個字上。
是的,沈珩毫無疑問地被王慶舒的一番話給激怒了。
他從未想過那個一直粘着自己的人竟然會有朝一日沖着自己發火、甚至毫不在意地說出恩斷義絕的重話來,事到如今,在他心中的已不是羞愧,而是憤怒與不甘。
他越表現出來想要和自己一刀兩斷,自己越不能讓他稱心如意!
蘇維冷笑了一聲,心想果真沈珩提起了這件事。
沈珩竟然還真的以為王慶舒的眼睛能夠痊愈是魏清風換的嗎!
“欠誰的?好、好、好,既然你覺得是我欠他的,那我現在就還給他!”
蘇維滿眼兇氣地沖着沈珩咆哮道,一把将手中的小刀丢到了地上,發出了一聲清脆的聲響。
沈珩立馬乖覺,心中一陣警鈴大作,強壓住內心的恐懼低聲吼道:“王慶舒,你幹什麽!”
“呀——”
“慶舒!”
說時遲那時快,青年沒有一絲遲疑地迅速地伸出了自己的右手的食指和中指朝右眼捅去,一聲鈍響,就像是用刀砍進肉裏的聲音,讓人一陣頭皮發麻。
眼眶那裏傳來了火辣辣的疼痛感,冰冷的手指被血肉所包裹,那種粘稠、濕熱的觸感讓人感到十分難受。強壓住那陣強烈的異物感,蘇維那修長的手指微微用力,感覺到一陣輕微的拉扯感後,便将那整個眼珠從眼眶中剝離了出來,而在眼球被剜出的那一刻,那血紅的液體就順着空曠的眼眶流了下來,在青年蒼白無比的臉上留下幾道妖豔的血痕。
青年那猶如美玉一般的手指上沾着斑斑血跡,顯得無比的觸目驚心,格外吓人。
幾個膽小的宮人已經被吓得暈了過去,而那些王公貴族也是目瞪口呆,他們何曾見過如此血腥的場面。
其中,最為吃驚的毫無疑問就是沈珩。
他盯着王慶舒手指夾着的那個鮮血淋漓的眼珠,半晌說不出話來。
蘇維卻并不理會他的驚訝,而是将手中自己的眼珠放下,扭身遙遙晃晃地走到鳳凰臺中央跪下,拱手道:“請皇上、太後恕慶舒無禮,做出此等有污視聽之事,慶舒感覺受罰。”
他滿身血污地跪在地上,一只手還捂着那遭受重創的右眼,任由那鮮血順着指縫滴落到地面上,明明虛弱的面無人色卻仍将背挺得筆直,垂着頭等候發落。
在他的身上,籠罩着一種心如死灰的氣息,讓人忍不住想要上前去寬慰他。
太後早已心痛如絞了,當她看見蘇維親手剜目的時候,她心中就已經恨不得叫人将沈珩和魏清風兩個人碎屍萬段已解她心頭之恨!畢竟,那個當衆剜目的孩子不是別人,那可是她親手拉扯大的侄子,要是論感情,可勝過與自己毫無血緣關系的沈珩不知道多少倍。
她又哪裏舍得怪罪啊!
蘇維的額頭上已經布滿了汗珠,當聽到太後和皇上赦自己無罪之後,一直以來在心中強壓着的情緒都毫無忌憚地噴湧而出,大喜大悲,原主還殘留在身體裏的記憶毫無保留地暴動了起來,讓蘇維感到眼前一陣目眩。
剛剛邁出了一步,他整個人就猛地朝前倒去,嘴裏還吐出了一大口鮮血。
“成王,這樣你我就兩清了。”
青年說的極其平淡,就好像在說一件與自己無關的事情一樣不痛不癢。
我來找你了。
這是昏迷之前,浮現在蘇維心中的最後一個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