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寧浮思再次看了眼手機屏幕上唐桢提供的地址,确認沒有找錯。他花了大半天時間終于找到這條名叫“白舫巷”的小巷子。
巷子位于南京鼓樓區的一隅。據唐桢所說,這裏是一切故事的開始,可故事的開始卻又不是在這裏。因為,原先的巷子早已被現代化建設所取代,而如今這個叫做“白舫巷”的地方,也即将面臨拆遷的命運。
這裏并非劇組所要取景的地方。之所以叫寧浮思過來,按照唐桢的話說,一來為了讓他們拉進些許年代感,二來順便讓他們提前培養下熟悉感。沒錯,今天他就要和那個未知的搭檔見面了。
寧浮思倒也不覺得意外,提前培養熟悉感,提前磨合,能夠為之後的拍攝節省不少時間,也會減少一些因陌生而造成的不必要尴尬,特別是這種同性題材的劇本。
這一刻的寧浮思,只是單純這麽想着,只可惜這個想法卻沒能堅持多久,亦不知很多時候,未來并非是他所能揣測的兩個字。
“白舫巷”三字是刻在一塊半人高的破石頭上,這塊石頭布滿青苔以及各種看不清何物的塗鴉。
許是歲月久遠,刻上去的字已經模糊不清,從石頭上只能隐約看見“日舟共”三個字,若不是提前知道了巷子名,打死也辨不出那三字來。
他拖着一個24寸的銀灰行李箱,站在巷子口,舉起手機朝眼前的這塊石頭咔嚓拍了張照。轉了個身,又對着空巷子來了一張。
放下手機擡頭,一眼望去,巷子中的路面上布滿灰色砂礫,兩側的瓦房看得出都上了年紀,處處透漏着滄桑和衰敗,俨然像是垂暮的老人。
牆面上四處是小孩子的刻字塗畫,左手邊那顆大榕樹下的水泥地上,現在還畫着小孩子玩耍的方格子,這種跳格子的游戲寧浮思記得他小的時候也是玩過的。
他擡頭四處望了望,沒見到什麽人影,便拉上行李箱,朝巷子中深入。巷子不寬,目測一米半左右,走到上面,才知道腳下的路是由石板鋪成,只是被砂礫給掩藏了面目。
行李箱的輪子在清靜的巷子中滾動,發出刺耳的噪音。未免打擾到兩側的住戶,寧浮思正考慮是否改拉為提的時候,手機鈴聲恰在此時響起,回蕩在空寂古樸的巷子中,有種歲月的撕裂感。
寧浮思掏出手機一看,是林思婕。
按下接聽鍵,裏面傳來林思婕關切的聲音:“四崽,找到了嗎?”
寧浮思笑了聲:“找到了。我一個大男人,又不是小孩子,還能迷路了不成?”他一邊說話一邊繼續朝前,照着腦海裏的門牌號左右查找。
林思婕聽到寧浮思的話,像聽笑話一般呵呵笑:“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有些人時不時的,連自己的車都找不到……”
“那是車庫裏面沒辦法導航,但路面上都可以導航,傻子才會迷路吧。” 寧浮思回得理直氣壯。
巷子不長,這會兒已經走了将近三分之一的路,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午後剛過的原因,路上都沒有行人,只有拖動行李箱的輪子滾動聲以及他帶着微喘的說話聲。
“呵呵,”對面又傳來林思婕不屑的聲音,“也不知道去年年底是誰半夜在大馬路上迷了路。”
寧浮思終于心虛了一瞬:“那不一樣,那次是喝了酒,分不清東南西北也是正常。”
“好吧,你長得好看,所以你說的有理!”林思婕站在辦公室外看了眼時間,突然想到他還生着病的事,便對着電話匆匆問道:“快上課了我不和你貧,照顧好自己啊崽!你這大病未愈的人,藥都帶了沒?”
“帶了,全都帶了,快去吧,祖國花朵們還等着你摧殘。”相對比其他的關系,兩個人平常的交流更像是兄妹……姐弟兩。
“帶了就好,那回頭再聯系,挂了。”
四月八號,剛過清明節假期,天氣不冷也不熱,卻有點悶潮。這次的病來勢洶洶,已經過了十多天還沒完全好。剛開始斷斷續續發了幾天燒,後來挂了一天的水總算不再反複發熱。
寧浮思已經有兩年沒生過病了,連小感冒都沒有,大概是病毒積累太久了,才會因為淋場雨就集體爆發。
不過在倉庫裏養了十天,現在已經好很多了。自從接到唐導消息,得知要過來這邊後,他每天跑步揮汗,只盼早點痊愈了,以免傳染到未來搭檔。
希望別傳染到別人,他又默默念了一遍。
按照兩邊門牌號排列規律,寧浮思知道他要找的那戶定是藏在巷子深處了。
往前再走上一段路,寧浮思隐約聞到一陣酒香,越往裏走,這股香氣便越濃。聞着這股味,讓寧浮思稍許安心,不是空巷。
幸好,有人住。
直到離巷子盡頭不遠的地方,他才停住了腳。看着眼前灰撲的木門和磚牆,寧浮思有點眩暈,不是因為別的,就是吃了藥後又趕了一早上的路,純粹的病中症狀。
他放下行李箱,取出鑰匙,打開門上的帶鏽大鎖。雙手推開木門,入眼是一個小院子。院子的左側有一棵比院牆高上不少的桂花樹,樹邊上是一口井。
寧浮思提過行李走進院子,四下打量了一番。除門口放了張矮竹凳和一張木椅,以及牆上挂的一些編織物外,院裏頭空蕩蕩的沒有其他雜物。
不過還好,還好,這打眼一看倒都挺幹淨的。
寧浮思揉了揉太陽穴,他想起前些天唐導在電話裏似乎是說過,他會提前叫人過來收拾。
正在此時,手機響起來信的叮咚聲。寧浮思的微信列表裏沒幾個人,如今會聯系他的也就那麽一兩個。劃開手機,是劉毅。短短三字沒頭沒尾的“怎麽樣?”
“房舍雖舊,勝在整潔。”寧浮思敲下這八個字發送出去後,便收起手機,繼續往前。
推開房門,是客廳,客廳中放着餐桌,長木凳,還有一張不算舊的棕皮沙發。沙發靠着牆,牆上挂着一副半人高的畫,不是山水畫而是一副帶着歲月痕跡的人像。
這副畫像估計挂了不少年頭,微微泛黃,上面的彩印和***廣場上看到的那副相差不大。
寧浮思粗略環視了一圈,方方正正的兩居室,客廳大門正對着兩間緊挨着的卧室,衛生間和廚房相鄰分布在右側。
他放下行李,裏裏外外逛了一圈,兩間卧室一般格局,除了主卧稍大了點,窗戶也寬了點,其他的倒沒什麽差別,就連裏邊的床榻被褥桌椅也是一般無二,還真是半點區別對待的痕跡都沒有。
他累得夠嗆,将行李提進靠衛生間的次卧,倒頭就往床上躺。
可眼睛剛一閉上,便聽到院外敲門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