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那天在電話裏他問過唐桢,可對方并沒有正面回他,而是笑笑地說了句“等過兩天見了面不就知道了。”并且在挂電話前又補了句:“放心,他也是個好相處的孩子,不會耍大牌。”
寧浮思原本是出于好奇以及某種說不清的畏懼,随口一問,畢竟他已經太久沒有和旁人接觸了。但也只是問問,并沒多想。可經唐桢這麽一說,他便多想了。
耍不耍暫且不說,起碼得是個大牌。
這讓他倍感壓力,還有……抗拒。
原本以為,會同他搭檔的,對方就算不是新人也不能夠是大咖……
寧浮思将臉埋進枕頭裏,暗罵自己蠢。那可是唐桢,大牌才是合理,不合理的只有他。
這幾天,他将所知道的那些一線男演員,從18到38歲的統統猜了一遍,越猜他越心慌。就像現在,也不知道是因為生病還是因為緊張,他撫上打着鼓點的心,和外面的敲門聲一樣響……怎麽還在敲?院門不是沒鎖嗎?難道是要他出門相迎?
寧浮思睜開眼,翻身而起,顧不上突然起身的眩暈,他疾步向外趕。
果然大牌得很。
拉開院門,看到來人,寧浮思一怔。
對面見他呆愣着不說話,便先開了口:“你就是貞子說的那個年輕人?”
想了一會,寧浮思才明白過來,他口中的“桢子”約莫是唐桢。同時,他也明白了過來,眼前這個應該不是他的搭檔。莫名地,寧浮思松了口氣……
“大爺,您說的是唐桢唐導嗎?”寧浮思把院門敞開,側過身,給眼前這個看起來六十有餘的老人讓路。
對方擺了擺手:“不進去喽,我就住隔壁,”他擡起手往左邊上比劃了下,“桢子前兩天和我說,有個年輕人要過來學釀酒來着,我剛才聽到這邊有動靜,就過來看一下。”
釀酒?寧浮思沒聽唐桢提過,心想,應該是那個大牌的活:“師傅,要學釀酒的那個人還沒過來,等他到了我和您說。”
“接下去的半個月已經給你空出來了,”黃文景翻着手上的一疊行程表,這些不單有秦潛的,還有他手上其他藝人的,事實上,現在的秦潛已經不需要他來帶了:“打算幾點動身?我讓慧琪訂票。”
“不知道,過幾天吧。”
“過幾天?” 黃文景擡起頭,不解道:“不是說今天嗎?”
“還不是唐桢框我,”秦潛冷聲,想到自己一時不查答應他什麽換人前皆聽導演安排,又是一陣內傷,他什麽時候吃過這種悶虧?可又沒辦法:“虧我那麽信任他。”
聽導演安排是沒錯,可這戲都還沒開拍,劇本都還在改……最重要的是,一想到讓他和某種人住在一個屋檐下,他就渾身不舒服。
黃文景懶得理會他的少爺脾氣,照常公事公辦的态度:“那行,具體過幾天?我把這幾天的活動再重新安排下。”
寧浮思回到屋內,沒有再往床上躺,而是坐在客廳沙發上。
剛才虛驚一場後,他這會才發現渾身乏力。不單單因為吃藥的原因,最重要的是胃裏空了。早上八點多出門,現在下午兩點半了,他忘了吃午飯。
打開手機外賣軟件,在配送範圍內的餐飲店寥寥無幾,加上需要忌口……他糾結症犯了有半個小時,最後點了本地特色皮肚面,還是家距離不算近的店。
不管了,就奢侈這一次,接下去一定天天青菜配豆腐。
病人更需要營養均衡。
等餐的時候,他不知道該幹嘛,雖然平板裏下載了很多影片,可現在眼睛酸痛,他連手機屏幕都不想打開,電影就更看不進去。
閉眼歇了一會,寧浮思起身來到院子中,還是一派寂寥,一點人聲都沒有。
毫無生氣。
他的倉庫外面起碼還有車流聲。
難道這條巷子裏就住着他和剛才那個王師傅?
就他們兩?
這麽一想,他的思維又開始發散了……剛才忘了掐那個老人一把……他嘴唇好像有點白……他嘴裏的“貞子”到底是不是唐導?剛才問了他好像也沒答……他為什麽不答…他說他叫王…王什麽來着,好像叫王渾?真的會有人叫亡魂這種名字嗎……比他的赴死還慘……
寧浮思定了定神,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心知自己的老毛病又犯了,每次只要一生病就愛瞎想……
僅這麽一會,他覺得頭更暈了。
寧浮思回身,朝裏屋掃視了一圈,他想進去關上門拉上窗簾再打開燈。可是,客廳的窗戶沒窗簾。至于卧室……好像有點陰森……
躊躇了一會,寧浮思傾身拉過一旁的木椅。他坐在門前,百無聊賴地環顧這個小院子。
可屁股還沒坐熱,他又猛然起身,擡腳直奔桂花樹。
直到那口井邊上,他停住腳步探出上半身。
是口枯井,沒有水。
還好,還好沒水。
那個……剛才王…王師傅說的人是唐導唐桢沒錯吧,雖然沒有直接說是,但是他的态度是默認的……可唐導他,沒提過釀酒的事啊……真的是那個唐導嗎?
他往井裏面認真觀望了一陣,底下只有樹葉。
雖然看起來只有樹葉……他轉身環顧了一圈,沒有能蓋住井口的木板。
寧浮思意識到自己正在幹嘛,忍不住暗惱:出息,自己吓自己。
離開那口枯井,他回到木椅上,繼續打量這個院子。看了一會,腦袋裏還是忍不住冒出一句“為什麽這個院子都不長草?”
肯定是打掃的人把草都拔了。
一定是這樣。
寧浮思把椅子往後推了推,以便他能靠着牆。
靠在牆上,他閉上眼揉了會太陽穴,總算沒那麽暈了。
從小就這樣,一生病就愛瞎想。寧浮思自嘲地笑了笑。還記得小的時候,算命的人說他手紋細密且雜亂,易多思。可他卻不記得,是原本就愛瞎想還是算命的說了之後才應驗……
所幸,這毛病只有這麽些時候才冒頭。
朦朦胧胧間,他忍不住想,那個人怎麽還沒到?
是不是被粉絲堵住了?
畢竟是大牌。
究竟是哪個大牌?
腦海裏又再次将他知道的大牌一個個過了一遍,結果竟和數綿羊有着異曲同工之妙,過着過着便困意來襲。
就在即将入睡之際,突然響鈴大作,寧浮思一震,驚醒了過來,忙站起身。
他屏息聆聽,尋找鈴聲來源。
哦,原來是放在床上的手機。
跑進卧室拿起手機,接聽。
“喂,你好。”
“喂,我是送外賣的騎手,你外賣地址沒寫錯吧?”
寧浮思眼前一黑,他努力讓自己的聲音平穩:“那個地址……有問題嗎?”
對面靜了一瞬:“哦,地址沒錯就行,之前接到幾個搬走了沒改地址的,所以向你确認下。”
寧浮思松了口氣:“地址沒錯。”
“好,我大概十分鐘後到。”
騎手很守時,說十分鐘,果然十分鐘後到。寧浮思從騎手那得知,原來這個地方将在兩月後開始拆遷,大部分人已經陸續搬離,而現在還住這裏的多數是些老人,不多,寥寥幾戶。
一碗熱食下肚填飽了肚子,吃完藥随意洗了把身子,順着困意,寧浮思回屋鑽進被窩。
等他再次醒過來時已經是好幾個時辰後,這一覺他睡得很沉。
夜深人靜,寧浮思看了下時間,淩晨半點了。确認那個人今天不可能來,他起身鎖門,接着又繼續鑽回被窩。
醞釀睡意,卻屢屢失敗。
看着窗臺上印着搖晃的樹影,寧浮思有股沖動,他想打電話給唐桢。
他想再次确認下這個地址到底有沒有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