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矛盾

窗簾被拉上了，遮住了外面的亮光。四周靜悄悄的，偶爾從樓下傳來幾聲犬吠。

早已經到了徐既明睡覺的時間，可是他房間床頭櫃上的小臺燈還亮着。

徐既明穿着印着大臉貓的睡衣，趴在床上撅着屁股看着床的裏側緊挨着牆壁呼呼大睡的男孩。

“怎麽還不醒。”徐既明小聲咕哝，一個姿勢趴久了他覺得渾身僵硬的難受，索性側躺在床上，窸窸窣窣一陣動作，可對方完全沒有要醒過來的意思，甚至連動也沒有動一下。

徐既明的眼珠滴溜溜亂轉，最後從被子裏伸出一只手來捏住了小孩的鼻子。被人捏住鼻子呼吸不暢，男孩不舒服的動了動，吓得徐既明趕緊把手松開了，哪像對方并沒有醒過來。

徐既明又等了片刻，魔爪又伸了過去，這次襲擊的是小孩的臉頰。肉乎乎的、又很光滑，有如剝了皮的雞蛋。觸感十分好，徐既明收回手在自己臉上摸了一把，感覺觸感沒有那麽好，就又把手伸了過去。

在他的爪子距離小孩的側臉還有幾毫米距離的時候，男孩突然翻了個身，這一下和徐既明來了個臉對臉。

男孩呼吸清淺，打在手背上暖暖的，他濃密的睫毛微微顫動着，就在徐既明以為那雙眼睛要睜開的時候，卻聽男孩急促的喊了一聲媽，聲音惶急。

徐既明一驚差點摔下床去，男孩的臉上漫出痛苦之色，低聲啜泣着，徐既明掀開被子坐了起來，看了看門的方向，思索片刻握住了男孩緊抓着被子的手，又用自己的袖子擦去男孩額頭上的冷汗。

不知過了多久，徐既明打了個哈欠，歪倒在床上沉沉睡去，那臺燈亮了一整晚。

·

熬夜的後果就是第二天起晚了。

窗簾不知什麽時候被拉開了，徐既明一睜開眼睛被光亮刺了一下，他又把腦袋埋進了被子裏。

意識回籠的時候，徐既明習慣性的伸手往床裏摸去，沒有摸到毛絨絨的大奔

，床內側空空的，什麽都沒有。徐既明揉着眼睛坐起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昨晚收拾床鋪給小孩睡覺，大奔被塞到衣櫃裏去了。

伸手把床頭的鬧鐘拿過來一看，已經過了8點，徐既明急匆匆換好衣服沖了出去，就見昨天那小孩衣着整齊的坐在沙發上看書，聽到動靜只是擡頭往這邊看了一眼複又低下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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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玲從廚房出來笑道：“懶蟲，今天就你起得最晚。”

徐既明抓了抓頭發，快速洗漱完畢沖到餐桌前，拿起媽媽準備好的早飯吃了起來，他邊吃邊去看沙發上的小孩，韓玲敲了敲桌子，道：“專心吃飯。”徐既明喝了一碗稀飯，将桌上的雞蛋拿在手裏，走到小孩身邊坐了下來，将雞蛋遞了過去，“給你。”

小孩從書裏擡頭看了他一眼，小聲說：“我吃過了。”過了一會兒見徐既明沒有走開，他又擡頭說了一句謝謝。

徐既明将雞蛋放在茶幾上，盤膝坐在沙發上，小臉上滿是嚴肅，乍一看還以為他在思考什麽大事，其實他只是納悶為什麽小孩不喜歡自己。

從他的角度看過去，能夠看見男孩纖長濃密的睫毛，徐既明單手托腮，盯着男孩認真的側臉，又想起昨晚男孩 那聲驚慌急促的“媽。”

他挪動身體，湊到小孩耳邊說道：“你昨天晚上說夢話了。”徐既明一邊眉毛挑起，有些小得意，臉上就差寫着快來問我，快來問我這幾個字。

男孩将手放下來，轉頭看着他，徐既明有些小得意，心道這下你得和我說話了吧？卻不想男孩只是哦了一聲，又拿起書看了起來。

“你……”徐既明目瞪口呆，他又往前湊了湊，準備說些什麽，這時門鈴響了。

廚房裏做點心的韓玲喊道:“明明，去開門。”

徐既明哦了一聲，不甘心的瞪了小孩好幾眼，才趿着拖鞋不甘心的跑到門前。

是小區裏同齡的男孩子，三五成群，還帶着足球。

徐既明在家裏悶得很，見到他們懷裏抱着的足球，眼睛就是一亮。他沖廚房喊了一聲，換上鞋子就跟着這群小鬼溜了出去。

中午徐既明帶着滿身臭汗和泥土回了家，一進門就被韓玲抓去了浴室。洗了個香噴噴的澡，在出來的時候晚飯已經擺上了桌。食物的香味勾的徐既明直流口水，在加上瘋玩了幾個小時早就餓的前胸貼後背了。

徐既明一眼掃過去就見桌子上擺着椒鹽蝦、可樂雞翅、糖醋小排、蟹黃豆腐，還有一盆炖成奶白色的魚頭湯。這麽多好吃的，徐既明歡呼一聲，卻發現原本他坐的位置被小孩占了。

“明明別站在這裏了，快坐。”徐爸爸圍着圍裙從廚房裏走了出去，順手拍了拍徐既明的腦袋。徐既明哦了一聲，一轉頭就見桌上多了一份提拉米蘇。

徐既明雙眼放光，被搶了坐位的小糾結也瞬間消失了。徐既明歡歡喜喜的在小孩身邊坐了下來，抓着筷子矜持的看着桌子中間的提拉米蘇。

見媽媽擡起手朝那盒提拉米蘇伸過去，徐既明的目光追着那雙手。媽媽白皙纖細的手從面前劃過，提拉米蘇被放在了小孩的面前。

韓玲笑道：“陽陽嘗嘗阿姨的手藝。”

徐既明咬着筷子，喊道：“媽媽，我的呢。”

“你啊，吃飯。”

徐既明覺得委屈，還想再說什麽，韓玲将桌子邊上一個精致的小盒子打開，裏面空空如也。

韓玲道：“吃了那麽多糖，也不怕蛀牙，下次再這樣，以後不給你買了。”徐既明瞬間蔫了，低頭老老實實吃飯，只是眼睛不時地往身邊掃去。

徐既明悶悶不樂，就見徐爸爸夾着一塊雞翅往這邊送來，他擡了擡頭，還沒來得及道謝，那雞翅就落進了身邊小孩的碗裏。

“來，常常叔叔的手藝，這是我的拿手菜，你阿姨可喜歡吃了。”

徐既明恨恨的咬着筷子，心中更委屈了，一個不愛說話的小啞巴，憑什麽一來就奪去了自己父母的注意力。許是他的怨念表達的太明顯，徐爸爸又給他夾了一塊雞翅。

徐既明悶悶不樂，爸爸媽媽的所有注意力顯然都在身邊的小孩身上，吃好了沒，睡好了沒，喜歡什麽，想去哪裏玩，自己都沒這待遇。

吃完飯徐既明趴在沙發上看媽媽洗碗，小孩坐在一旁接電話，徐既明聽他喊了一聲阿爺，然後那邊不知道說了什麽小孩點了點頭。

爺孫倆聊了多久，徐既明就在邊上聽了多久，最後聽到小孩說媽媽回家一定要告訴他的時候，徐既明撇了撇嘴。他知道小孩的媽媽不會回來了。

電話被挂斷了，韓玲擦着手走過來，笑道:“先去睡個午覺吧。不要總是悶在屋裏，陽陽下午出去玩好不好？”

小孩乖乖點頭，“好，謝謝阿姨。”

丶

小區的廣場上聚集了很多小孩子，家長三五成群的坐在一旁聊家常。

韓玲一手牽着一個小鬼頭，還沒走近就有人迎了過來。

“這是誰家的小孩子，真可愛。”那是一名孕婦，年紀不過二十出頭，頭發攬在腦後，看起來極為溫柔。

韓玲見她要蹲下，忙伸手去扶，“親戚家的孩子，過來住幾天。明明，我跟阿姨說說話，你帶陽陽去玩吧。”

徐既明哦了一聲，拉着小孩邊走邊問，“我們去踢球好不好？”

小孩掙脫了他的手，“你去玩吧，我在這邊等你就行。”

徐既明心裏本來就不滿，現在他又這态度，當即冷哼一聲轉身要走。

“徐既明！”幾個滿頭大汗的男孩抱着足球跑了過來，其中一個皮膚黝黑，身量較壯實的男孩叫道，“你怎麽出來的這麽晚？不是說吃完飯就找我玩的嗎？”

“有事，剛出來。”徐既明看了一眼小孩，說:“我們走吧。”

走了一段，徐既明回頭卻發現李安年沒跟上，他喊:“李安年，你在幹什麽？走了。”

李安年揮了揮手，喊道:“你們先走，我一會兒再過去。”

身邊幾個小孩嘻嘻哈哈，勾肩搭背的要走，徐既明看見李安年嘴唇動了動，不知道說了什麽，小孩搖了搖頭，走到一邊的長椅上坐了下來，李安年面色隐隐不悅，跟在了男孩的身後。

“走了，不等他。”一個小孩說。徐既明不理會他，看了一眼聊天聊的正開心的媽媽，快步朝李安年所在的方向走了過去。

剛走了一半的路程，就見小孩站起身來狠狠的推了李安年一把。李安年被推得猝不及防，差點摔倒在地上，他惱羞成怒，擡腳就踹了過去。

“李安年，你幹什麽！”徐既明大喝一聲沖了過去，卻已經晚了，小孩被踢中，抱着肚子蹲在了地上。

李安年臉氣的通紅，就像一只炸毛的公雞，他低着頭不知道又說了些什麽，原本蹲在地上的小孩兒突然大喊一聲你騙人，一把将李安年撲倒在地。

徐既明沖過來的時候就見李安年被小孩壓在身下，眼睛都氣紅了。

小孩眼淚啪啪的往下掉，雙手抱住李安年揮動的胳膊，張開嘴狠狠地咬住了，李安年嗷嗷直叫起來，腿亂蹬着，小孩卻像粘在他身上，無論如何都甩不脫。

李安年比徐既明還大一歲，在同齡人裏身高也是拔尖的，又加上愛運動身體壯實，在小區也算是橫行霸道，沒有哪個小孩會去惹他，今天卻被一個粉雕玉琢如畫裏走出來的小童子打的毫無還手之力，實在是丢人。

徐既明沖到跟前，看着小孩又撕又咬，一時竟愣住了，他沒想到這個小孩的戰鬥力這麽強，自己與李安年打起來也不一定能讨得好處。看着李安年眼淚都出來了，徐既明覺得自己的胳膊也疼了起來。

還是聽到動靜趕來的大人将兩人分開，韓玲抱起小孩發現他唇上帶血，忙掰開他的嘴察看。小孩的眼淚還不住的往下流，他別開臉避開韓玲的手，沖着李安年尖聲叫道:“你騙人！騙人！”

李安年一手捂住自己的胳膊，惡狠狠的瞪着小孩，“我沒有，你媽媽就是死了！”

“你騙人！”小孩哭的直抽抽，聲音完全啞了，“我媽媽很快就回來了。”

“我沒有！”李安年也在吼，他指着人群裏的徐既明說，“不信你問他，是他說的。”

作者有話要說：

小孩子有時候是很可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