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禮物
“你要跟我到什麽時候?”徐既明斜挎着背包,閑閑的一撩眼皮,面上沒有絲毫的不耐煩,可是那雙深黑的黑眼鏡卻出賣了他的情緒。
李安年伸手一拍挂在身前的黑色書包,說:“等你打消這個念頭的時候。”
徐既明用舌頭頂了頂上颚,掏出鑰匙打開了房門。李安年絲毫不認生的跟了進去。
“阿姨好,叔叔好。”在其他長輩面前,李安年一直扮演着乖寶寶的角色,怕是只有他老爹與徐既明知道他是什麽德行。
徐父穿着圍裙從廚房探出頭來:“安年來了啊,正好一起吃飯。”
“哎,好勒,謝謝叔叔。”
這兩天李安年一直往徐既明家裏跑,嘴吧甜的要命,哄得兩人是喜笑顏開。
李安年說完漂亮話,跟着徐既明就進了房間,他反手将門鎖上,又開始了自己的長篇大論。
徐既明按了按額頭,坐在椅子上沉默不語。
李安年道:“你對夏陽的感覺可能只是一時沖動,你知道我們這個年紀的男孩子,精力無限,你又和夏陽從小一起長大,你也說了你把他弟弟,我們已經高二了,你是不是壓力太大,所以錯把親情當成了愛情?畢竟夏陽從小也算是你帶大的,你從小就寵着他……”
徐既明輕聲道:“你會想親吻自己的弟弟嗎?”
李安年張了張口,良久才道:“你可能壓力太大了。”徐既明冷笑一聲,被好友發現,最初的慌亂過後,他索性自暴自棄起來。
看着好友這副模樣,李安年搔了搔頭發,突然說道:“……要不,我們去看看心理醫生,畢竟這個事……”他在徐既明的注視下閉了嘴,慌忙站起身來補救道:“不,我并不是這個意思,我并不是……”
徐既明手臂撐在桌子上,靜靜地看着他:“你覺得我是神經病啊?”他的臉上甚只帶上了笑容,那笑容起初很微小,最後越來越大。
李安年口幹舌燥的想要補救,徐既明卻笑了起來,他一拳狠狠的砸在寫字桌上,笑道:“你說的沒錯,我就是神經病,你要是覺得惡心你可以走啊!”
李安年一下子跳了起來,看了一眼門的方向壓低聲音道:“你瘋了嗎?這麽大聲音。”果然他話音剛落,韓玲就過來敲了敲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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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了?”
李安年将房門打開一條縫隙,笑道:“沒事,鬧着玩呢。”
韓玲道:“行了,別悶在屋裏了,出來準備吃飯了。”
·
吃完了飯,兩人去醫院看了夏陽,他的狀态很好,再過幾天就可以準備出院了。
李安年踢了一腳路邊的小石子,又進街邊的店鋪裏拿了兩瓶飲料,才追上前面的徐既明。
因為來得早,學校裏人很少,籃球場上有幾名打籃球的高中生,操場上有幾對小情侶在散步。
徐既明登上了學校的頂樓,這裏視野開闊,很少有人來。
李安年擰開一瓶飲料遞給徐既明,見他接過去便笑了一下。因為中午徐既明脾氣暴發之後兩人在沒有過什麽交流。
若是在平時,李安年早就拍拍屁、股走人了,可是現在他覺得自己一定不能走。
徐既明目光看着遙遠的天際,很是平靜。與中午那個突然爆發的徐既明判若兩人。感覺到他心情好了一些,李安年又嘗試着勸說他。
其實這兩天在李安年一直是疲勞轟炸,甚至去了網吧專門查了資料。他知道這個群體有多痛苦,甚至有可能毀了好友的一輩子,他不能放任不管。
“……你要想想叔叔和阿姨,還有夏爺爺,你怎麽給他交代?”李安年循循善誘,“還有夏陽,他知道嗎?如果他知道你對他抱有這樣的心思,他會怎麽辦?他還會跟你做朋友嗎?”
“我查了很多資料,在國內同/性/戀這個群體是很艱難的,甚至以後會影響到你的事業,你的生活也會變得一團糟,甚至連叔叔阿姨都會受到波及。”
“徐既明,你真的不能這個樣子下去。”
徐既明回頭淡然的望着他,黑色的眼珠平靜無波,他說:“那你說我該怎麽辦?”
感覺到他在消極抵抗,李安年煩躁的來回踱了幾步。
徐既明嘲諷的勾起嘴角,半側着身子看着李安年:“說到底,你還是覺得我有病,不是嗎?”
說着他向李安年邁了一步,臉上挂着惡意的笑容道:“你是不是覺得我很惡心?你是不是很想吐?我就是個變、态,你去跟他們說呀,跟我的爸媽說,跟學校的人說,你還可以把我的照片放到網上……”
“徐既明,你夠了沒有!”李安年忍無可忍的一拳砸了過去。
徐既明偏着頭,舔了舔破損的嘴角,無聲的笑了:“你走吧。”
李安年徹底被激怒了,他将徐既明按在牆壁上,惡狠狠的叫道:“徐既明,你夠了沒有?我說什麽了?我說你惡心了嗎?你知不知道你走的這條路有多危險?我……”說到這裏李安年哽咽起來,他的聲音裏竟帶上了哭腔,嘶聲道:“你真的不能在這條路上走下去。”
啪嗒,晶瑩的淚珠砸下來。
徐既明顫抖着雙手捂住自己的眼睛,崩潰道:“我也不想這個樣子啊。”
雲層遮擋太陽,兩個半大少年用全身的力氣擁抱在一起,嚎啕大哭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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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臨。
時針指向十二點,周圍一片寂靜。
房間的燈早已經關上,徐既明卻還沒有入睡。他的手中握住一只手機,心神卻顯然不在上面。手機仙師正在通話中,李安年的聲音從那塊神奇的“小方磚”裏飄了出來。
“……總之就是這樣,明明呀,近期你不要和小夏見面了,能到時間久了,感覺淡了,咱們還是好哥們。喂,喂?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該不會睡着了吧?”
“嗯。”徐既明輕輕回應一聲,那邊李安年除了好大一口氣,叽哩哇啦的開始給他将笑話,徐既明直接挂斷了。
他的手指靜靜地劃過手機頁面,上面是夏陽發過來的短信。
——“我明天出院,來幫忙吧。”
唰,徐既明伸手将窗簾拉上了,房間裏除了手機屏幕微弱的光亮,在沒有其他。須臾,手機也黑屏了,房間終于變得漆黑一片,再沒任何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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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西收拾好了吧?還有什麽沒帶的?”徐父提着一個大包,裏面裝的是這幾天夏陽同學送來得水果和一些補品,勒的他手指都變色了。
“沒了。”夏陽環視四周,病床上的被子疊的整整齊齊,該收的東西都收拾幹淨了,他在韓玲與爺爺的攙扶下走了出去。
“爺爺,阿姨,我又不是易碎的瓷器,你們沒必要這麽小心翼翼。”夏陽左右轉頭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有些想笑。
“這話說得,還是小心為好。”夏爺爺一臉緊張,不贊同的看着孫子。
“要不先找個地方吃飯吧?”徐父提議。
韓玲見夏陽有些倦,便說:“回家吧,自己做衛生。”
徐父笑道:“也好,不過要委屈既明在外面吃了。”
夏爺爺道:“今天不是周末嘛?明明怎麽沒來?”
徐父道:“說是學校組織的活動,快高三了,用他們這些小孩的話來說啊,就叫最後的放縱。陽陽你說是不是?”
夏陽點了點頭,道:“叔叔說的對。”
“這可不是我說的。”徐父臉上帶着笑意,平穩的将車子開了出去。
目送父親的車子駛離,徐既明才從角落裏鑽出來,直到車子淹沒在車隊的洪流中,他才招了一輛出租車坐了上去。
剛坐上車,李安年的電話就追了過來:“你在哪呢?你不會又去見夏陽了吧?我說你怎麽……”
“沒有。”徐既明輕聲打斷他,“睡過頭了,我自己坐車去就行了,你在哪裏?”
李安年松了口氣,說道:“我在你們班的大巴上呢,哎不說了,我回去了,人到齊了也該出發了。到時候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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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高三了,壓力大。這真的是一個很好的借口。
徐既明真的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學習中,每天第一個到班級,最後一個走,若不是有人催着,估計他吃住都在班裏了。
而且他還喪心病狂的報了個補習班,周末的時候補一下自己薄弱的課業。班級裏的學生見他如此拼命,也被帶動了起來,甚至自發的組織了學習小組。為此,徐既明這個班長還被班主任誇了好幾次。
轉眼已經進入了六月末,這幾個月李安年父親因為工作上的事調到了其他的地方,李安年也跟着父親走了,聽說已經選好了要念的大學。
徐既明每日兩點一線的生活着,夏陽的傷已經好了,原本來找過他幾次,都被徐既明以課業重拒絕了。如是幾次,夏陽便不在來了,可能是感覺到了他的疏遠,徐既明這樣想,畢竟夏陽很聰明,也很敏感。
這一天,徐既明因為家裏來了客人,被小孩子纏的來得比平時要晚一些,他收拾書包踏進教室的時候剛好打了預備鈴。
前面的男生敲了敲徐既明的桌子:“剛有人來找你,你不在,他在你位子上坐了一會兒就走了。”
徐既明握着筆的手一頓,男生接着說道:“經常和你一起上學的男生,長得比女孩還漂亮的那個。”
“哦。”徐既明點了點頭,心裏泛上細小的漣漪,他又一次從兜裏掏出了手機,除了李安年那厮彙報自己生活的短信在沒有其他人的了。
徐既明手指碾過屏幕,突然很想見夏陽一面,可是他知道不行,堅持了這麽久,他真的害怕見到夏陽之後會功虧一篑。
晚自習終于下課了,學生們歡呼一聲,伸個懶腰沖出了教室。
“不走嗎?”同桌戳了戳徐既明的胳膊。
徐既明點了點頭,将書桌裏的書包扯了出來。
嘩啦,一個包裝精致的盒子摔在了地上。徐既明一頓,彎腰撿了起來。
沒有署名,但确實是從他的座位上掉下來的。
“是什麽?”原本準備離開的同桌眼睛裏閃着八卦的光芒,雙腳釘在了原地。
徐既明皺了皺眉,想扔。
同桌攔住他笑道:“別呀,看看是什麽東西呗。”
徐既明無聲的嘆了口氣,将書包放在桌上,三兩下将包裝紙拆開了。
同桌看了一眼失望道:“原來是糖啊。”又伸手将壓在糖盒上的紙片拿了起來:“生日快樂?”同桌看向徐既明,“今天是你生日?”
徐既明啪的一聲将糖盒蓋上了,一陣風似的沖了出去。
今天确實是他的生日,只是這些天忙忘了。而在他生日這天會送糖給他的人只有夏陽,雖然他認為自己已經長大了,不應該再吃糖了,但是夏陽依然沒有改正。
徐既明有時想真神奇,自己竟然沒有蛀牙,自己的牙齒真是太堅強了。
理智告訴自己不能去,可是那一刻徐既明什麽都不想管了,他只知道他必須要見夏陽,他想見他,這幾個月來的強行壓抑,使他想夏陽都快想瘋了。
到了夏陽班級的時候夏陽已經走了,而夏陽上學的時候是從不裝手機的,徐既明沒做絲毫停留,将糖盒裝進背包裏,往夏陽租住的房子跑去。
“唉,徐既明。”身後有人喊了自己一聲。
“有事?”
“你這是往哪裏去?”那名男生走了過來,偏了偏頭道:“去栖鳳小區嗎?”
徐既明眉頭一跳,道:“怎麽了?”
“換條路走吧,那邊不安全。”那名男生湊近了小聲道,“我剛看見韓睿往那邊去了。”
徐既明一愣:“韓睿?”
男生舔了舔嘴唇,做了一個無奈的表情:“你們這些好學生啊,光知道死讀書,韓睿啊,高三的學長,家裏有錢,混社會的,很危險,一般他出現的地方都……”
男生做了一個很可怕的表情,拍了拍徐既明的肩膀,“記得換條路啊,那邊……喂,你到底有沒有聽我說話?”
徐既明遠遠地朝吼叫的男生喊了一句謝謝,往前方奔去。
——那條小巷是夏陽回家的必經之路。
作者有話要說:
李兄下線,韓兄上線,長出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