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阮識帶夏尋去了醫院,确定了沒什麽大事,只是一些皮肉傷,需要多休息按醫囑吃藥就行。

從醫院出來的時候剛好是八點鐘,外面的天已經黑了。

弦月冉冉升起,冷冷的月色灑在街頭巷尾的每個角落,夏尋和阮識并排走着,高過地面的一條小路時不時就要側過身去讓着行人,夏尋單肩背着黑色的書包,臉上的瘀傷讓他看起來像剛剛被學校趕出來的不良學生。

他用指尖戳了一下自己撕裂的嘴角,疼得龇牙咧嘴,轉過身去看着阮識,“哥哥,我想吃甜的。”

阮識看了一眼周圍,不遠處的綠色燈牌閃着歡迎光臨的邀請,門邊豎立的白色大冰櫃吸引了夏尋的注意,他拉過阮識想要進去給他貨架上挑選食物的腳步,拉開冰櫃把手伸了進去,拿出一盒牛奶味的冰淇淋,“我想吃這個。”

阮識沒有接過,而是略有擔心地看着他,“你晚上還沒吃飯。”

五月的天并不似酷暑,晚風吹過還是帶有一絲涼意,那盒冰淇淋上面結成的冰霜看起來并不适合現在這個天氣。

但阮識最後還是替他買了冰淇淋。

兩人在五彩燈火的照映下徑直穿過街中,下了幾層階梯來到湖邊的長椅上坐着,阮識将買來的零食和夏尋的藥放在了他們的中間,隔着越不過的距離。

夏尋低着頭用勺子舀冰淇淋,牛奶味很甜很醇,他慢慢地吃着,鼻尖聞到濃重的煙草味,那不是阮識平常抽的牌子。

“換牌子了?”夏尋問。

“沒有。”阮識額間的柔軟發絲垂落下來,修長指間夾着的煙忽暗忽明閃爍着星點,只能映出一丁點的側臉,他指尖撣了撣煙灰,靠在椅背上垂着眼眸,“剛才随便拿的。”

夏尋直到冰淇淋吃完才說話,他把髒盒子扔到走兩步就能投進的垃圾桶裏,轉而把長椅上那些裝着東西的塑料袋移到左邊的最角落,自己貼着阮識坐了下來。

他小孩子氣的用兩根手指撚走阮識手上的煙,扔在地上用鞋底踩滅,湊過去埋在阮識的頸窩,小狗狗似的用鼻子嗅了嗅,“別抽了好不好,不好聞。”

毛茸茸的腦袋拱着阮識的脖子,他背靠着座椅,身體被夏尋用兩只手圈在一角,靜的聽得見彼此的心跳聲,他關上煙盒,輕聲說,“好。”

“夏尋。”阮識叫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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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夏尋笑着擡頭回他,嘴邊露出淺淺的酒窩,黑色的眸子被頭頂上暖黃的路燈照得發亮,映出阮識的臉,“怎麽了?”

夏尋認為,阮識最應該問的是自己為什麽要把視頻發給他媽,為什麽要故意刺激阮菁,為什麽要害阮菁流産。

但阮識都沒有問。

他只是伸手摸上了夏尋的頭,溫柔地用指腹摩擦着,嗓音有些澀,“我想看你書包裏放着的那個文件袋。”

夜色深處黑如點漆,夏尋收起了笑容,眼裏沒有了任何特意的僞裝,他側過身去将兩條腿伸直,像是百般無聊似的晃動,抿着唇沒有動作,而是望着泛起漣漪的湖面,目光随着波動,“你見過我媽嗎?”

見過的吧,不然照片裏阮菁割斷剎車線的時候怎麽阮識也會入境。

阮識手指捏着煙盒,感受到堅硬的外盒逐漸變得軟白,他盯着面前低一層的花草,在微風中搖曳,說出了夏尋不想聽到的答案,很輕,像是随時會飄散成灰,“見過。”

“你媽媽出事那天,在馬路對面遠遠的見過一次。”

夏尋眼裏滲着月色的涼,他把文件夾塞到阮識手裏,握住那只冰冷的手,“那阮菁割斷剎車線,你一定也看到了。”

“不…”阮識想要反駁,卻很無力,“沒有…”

“那你為什麽會出現在照片裏,在你媽做壞事的時候?”夏尋不再笑着和他說話,而是替他拿着證據一頁一頁地翻,看着阮識的臉一秒一秒的蒼白下去。

“夏尋…”阮識恍惚地說,“我不知道…”

阮識回家的時候夏尋的媽媽已經開着車走了,而他對于在對面看到阮菁打開車前蓋的行為并沒有放在心上,直到過了半個月夏永昆突然過來要接他們回夏宅。

阮識動了動唇,眼淚不受控制地直接從眼眶滑落,滴在夏尋的手背上,滾燙的要将他的皮膚灼穿。

知道或是不知道,在此刻來說都是無用的。

有些事實已經存在,而死去的人也不會再活過來。

夏尋突發柔情的抱着阮識,偏過頭去吻上他眼角殘留的晶瑩淚珠,語氣和之前的每一次一樣,“哥哥,人做錯了事就要受到相應的懲罰,對嗎?”

耳邊本就微弱的呼吸仿佛暫停了一秒,阮識的後背都變得僵直,夏尋卻突然放開他站起了身。

從鐘沐岩的角度向車窗外看,只看見坐在長椅上的阮識顫抖着身體,而夏尋則一言不發地站在他的身邊。

他掏出手機撥通了夏尋的電話,對面的人卻一點反應都沒有。

椅子上傳來嗡嗡的震動,阮識臉上還有未幹的淚痕,他彎下腰将那些證據全部放回了黃色的文件夾裏,将上面的細線慢慢纏繞好。

黑夜就這樣蔓延在無邊的天空,垂下的眼眸看不清思緒,夏尋在旁邊站了許久才動了腳步,拿過椅子上的書包和不斷震動的手機。

夜裏的風不大,夏尋卻總覺得阮識下一秒就會被吹走,他太單薄了。

腳步聲在寂靜的深夜裏顯得清晰,夏尋走過兩步越上了臺階,站在高一層的樓梯上側過身去,“阮識。”

聲音不大,卻足夠讓坐在椅子上的人聽到。

阮識尋着聲音的方向,目光落在正被路燈照出長長影子的夏尋身上。

他好像看錯了,為什麽夏尋的眼裏會噙着淚。

阮識坐在黑暗籠罩的陰影處,伸手觸不到眼前被分割的界線,夏尋站在路燈下,像以往每一次笑着看他,這次卻是淡淡地。

“哥哥,我們分手吧。”

是意料之中,仿佛所有的事都要有始有終。

這一刻沒有兄弟亂倫,也沒有深仇大恨,他們只是和這世界上萬千的情侶一樣,遭遇了戀愛再分手的過程而已。

阮識長得漂亮,但卻很少笑,這一次,他對着身在陽光下的夏尋露出了笑容,濕漉漉的眼睛注視着對方,将眼裏的星星全都塵封,慢慢的靜止。

他不會拒絕夏尋。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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撓頭  這應該是最虐的了(應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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