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夏尋跨過臺階敲了敲車窗,彎下腰對着後車座的鐘沐岩說,“舅舅,先去醫院。”

鐘沐岩坐在黑暗處的一角點了點頭,等到夏尋坐在他身側之後才開口,“哭了?”

“沒有。”夏尋扭過頭去,全開的車窗讓他輕易就能向下看到阮識的身影,那麽落寞的坐在長椅上,仿佛風一吹就能把他刮倒。

行駛中的汽車在耳邊呼呼大吹,一浪接着一浪震到耳膜深處,夏尋閉着眼靠在真皮座椅上,睫毛上的淚滴很快便消散在風裏,什麽都沒留下。

阮菁那一摔把孩子也摔沒了,夏尋覺得自己作為半個兒子也應該去好好看看她。

夏永昆的人手都被鐘沐岩弄走了,取而代之的是走廊拐角深處的身影,夏尋獨自一人乘了電梯上到4樓,去了阮菁所在的vip病房。

臉色是比被救護車擡走的那天好看多了,不過一看到夏尋她還是跟發了瘋一樣,夏尋擡手開了門邊的燈,光亮頓時照滿整個房間。

阮菁手背扯動着輸液管,胸膛起伏得厲害,夏尋對他笑了笑,走過去幫她掖好被子,拿了把椅子坐在床邊。

“阿姨,好久不見。”

阮菁的五官都快要扭曲了,看起來就跟童話故事裏的老巫婆一樣,牙齒氣得咯咯作響,她指着夏尋的鼻子罵,“你還敢來!你這個…你這個畜生!”

“您不喜歡我送的禮物嗎?”夏尋微微側過頭去,臉上的笑容未減半分,“那可是高清無碼的。”

阮識是她的軟肋,夏尋知道,他也踩得很精準。

阮菁聞言立刻就要起身去掐夏尋的脖子,輸液管因為劇烈的動作而從手背裏滑出,蹭到白色床單上全是血跡,她沒有碰到夏尋,反而跌落狠狠地摔在了地上,頭發散落的像個瘋子。

夏尋像個過客,看着眼前荒唐的喜劇,他蹲下身去,扯住了阮菁的頭發讓她被迫地仰頭看着自己,眼神陰鸷滲着寒意,嘴角卻帶有淺淺的笑意,“哥哥的味道真的很好,我很喜歡阿姨帶的這份禮物,向您表示感謝。”

“瘋子!你這個瘋子!!啊!!”

半夜值班的護士被吵醒,門外噠噠的腳步聲傳來,夏尋放開了她,轉身擰開房門把手,友好地和她道了一句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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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碰阮識!不要碰我兒子!夏尋…!”

阮菁爬着出來,手指摳着房門邊,指甲生生的被用力掰斷,順着門框留下駭人的血,她的聲音凄厲,回響在這個本就陰森的醫院走廊。

夏初的雨斷斷續續下着,空氣中都是悶熱的氣息。

濕漉漉的地面捧着淅淅瀝瀝的雨聲,本該美好的人間五月,不似張揚。

阮識在外面坐了一整夜,手裏的煙盒已經空了,眼圈下面有淡淡的烏青,臉色憔悴蒼白,渾身無力地站起來時還需要借助長椅扶手。

他去最近的公共衛生間洗了把臉,水滴濺落在文件袋上,映上一小片濕意。

阮識拎着一小份早餐去了醫院看望阮菁,僅僅一天一夜,阮菁便像老了十歲,左手的手指頭用紗布全包紮了起來,脖子以上沒有一絲血色,他推開門,嗓子艱澀地開口,“媽。”

阮菁僵硬地轉着脖子,原本死氣沉沉的眼睛在看到阮識時有那麽一刻閃出了光亮,她硬生生從嘴角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聲音嘶啞,“過來,陪媽媽坐一會兒。”

母子之間蔓延着久久的沉默,阮識打開食蓋,鮮香撲鼻的糯米粥飄散在房裏,他用勺子舀着慢慢送進阮菁嘴裏,在吃了一半的時候阮菁對他搖了搖頭,母親白嫩柔軟的手握住了他,眼眶含着滿滿的淚。

“是媽媽的錯,都怪媽媽…”阮菁撫上阮識的頭發,指腹摩擦着他的臉,眼神有些呆愣,像是在自言自語,“媽媽去自首,你不要和夏尋在一起,啊。不可以,知不知道?”

阮識低着頭,從內心深處湧起一種恐慌,他無法自得的和阮菁說不可以,但他在看到阮菁面臨瀕臨崩潰的邊緣時,掩埋住了眼裏的苦澀哀傷,幹澀的嗓音半天才發出聲音,“知道。”

他緊緊抱住了阮菁,大顆的眼淚流在阮菁的肩膀,內心的惶恐和不安統統爆發了出來,身體不停得發顫,聲音哽咽,“為什麽要殺人,你怎麽能這麽做!為什麽…?”

阮菁教他做人,教他學會感恩,為他樹立正确的人生觀,讓他成長為一個善良的人,對阮識來說,她是一個好母親。

遠處傳來刺耳的警笛聲  ————

夏尋站在家門口的不遠處,晃着秋千蹬着腿,他看着警察進了他的家門,沒過多久就瞧見夏永昆跌跌撞撞的被拷着手铐走了出來,警察跟在他的身後,把他塞進了警車。

夏永昆出來的時候是背對着夏尋的方向,所以沒有看見他。

夏尋為了給他找點刺激,主動走了過去,隔着一層玻璃對着夏永昆笑着揮了揮手,那扇玻璃隔音挺好,夏尋只看見夏永昆的嘴不停蠕動,想來應該在不三不四的罵着什麽,可惜夏尋不會讀唇語,但想來也不是什麽好話。

夏尋進了家門,客廳一片狼藉,地板上被蓋章了無數的黑腳印。

他拿起電話撥通了班主任的手機,在電話這頭請了一個長假,說是期末考試不能去參加,得等到下學期才能過去。

“夏尋!你不要仗着自己學習成績好就這麽放肆啊!”

“老師。”夏尋打斷了他,語氣輕松地說道,“您看新聞吧?我爸和我後媽都被抓去坐牢了,我哪有時間上課。”

班主任是個禿頂啤酒肚的中年大叔,聽到夏尋的話之後頓時就息了聲,挂電話之前讓他好好休息,有事就打他電話。

大門沒有鎖,夏尋在聽到門外的腳步聲時回了頭,看見阮識就站在門口,身材削瘦,琥珀色的眼眸染着水,兩手空空,“我拿點東西就走。”

夏尋看了他一眼,轉過頭去又靠在沙發上沒有說話,眼睛卻瞥着阮識上樓的身影。

阮識沒什麽好拿的,他拖出自己來時的行李箱,簡單收拾了一些衣物和課本,彎腰的時候發現床頭櫃上的一罐牛奶糖。

那是他特地買給夏尋的。

只是現在不能每天再給他一顆了。

阮識拎着行李箱下樓,夏尋不知什麽時候站在了大門口,倚靠在身後藤蔓纏繞的栅欄上。

适意的微風沒有裹雜少年的滿眼星光,他們不期待這場告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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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瞞大家說  夏尋在醫院對阮菁說的話我自己都覺得心絞痛這章應該最虐…抓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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