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阮識離開之後在城南租了一套房子,小區環境一般,每天晚上門口都會吆喝着各種美食,城管也不趕,鐵板燒上的油滋啦啦響着,飄出一陣油煙的白霧。
很熱鬧,對面不遠處就是廣場,十點鐘準時響起連天震的音樂,一群穿着鮮豔紅裙的阿姨在下面扭動舞姿。或許是沒過幾天就要高考了,阿姨們還算自覺,腦袋上都頂着個大耳機,從過路人的視線看,像是她們在自娛自樂。
畢竟沒有音樂陪襯。
阮識從那天開始就沒有去過學校,他的成績不算拔尖,但要考他心儀的學校還是綽綽有餘,他合上書本擺放在角落,打開書桌上的透明玻璃罐往裏面放了一顆糖,彩色的糖紙在夜燈下折射出一種耀眼的光芒。
高考那天,阮識是騎單車過去的,六月中旬的太陽已經很毒辣了,他偏向小道躲在綠蔭成林的大樹下緩緩騎着,感受熱浪撲在身上的溫度,陽光投下他和車輪的身影,樹縫裏悄悄溜來的光線打在他白皙的皮膚上,起了一層紅紅的小疙瘩。
他拿着透明的密封袋站在學校門口,周圍熙熙攘攘的人群擠得走不動道,到處都是家長和即将踏入人生重要關卡的學生,叽叽喳喳的人聲不絕于耳。
對他來說沒有什麽不同。
夏永昆和阮菁的案子已經開庭,阮識知道夏尋不會輕易放過他們,這件事鬧得沸沸揚揚,新聞上每天都在重播。
考場裏寂靜地只能聽到耳邊刷刷的落筆聲,阮識低頭答題,随着鈴聲走出考場,剛到大門口,便被喊住。
“阮識。”是他的班主任陳林,他側過身子擠着人流走到阮識身邊,親切地關心他,“怎麽樣?感覺還好嗎?”
“謝謝老師,還好。”
“那就好。”陳林露出欣慰的笑,從公文包裏拿出一張卡和一盒參片,“這個你拿着,酒店離這兒不遠,是咱們市裏最好的,還有這個參片,你考試之前含一片,能提神,啊。拿着!”
阮識沒接,抿着唇不知道在想什麽,手遲遲沒伸出去。
陳林額頭冒着汗,臉色熱的通紅,看阮識不接就幹脆把他的手拽過來塞了進去,佯裝着罵他,“你這孩子!連老師的話都不聽了是不是!趕緊拿着去好好休息睡一覺,下午還得考試呢。”
“老師…”阮識抓着卡和參片還想要再說什麽,就只見陳林忙着跑的身影,随後又想起什麽回過頭來叮囑,“那能住到考試結束!別忘了啊!”
阮識拿着房卡愣神,高考的這兩天就這個地段這個房間,起碼得花五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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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房卡揣進了兜裏,靠着陰影的那一邊走去。
夏尋坐在車裏,看到阮識拿着東西走了之後才舒了口氣,他對着幫忙小跑而來的陳林露出一個客氣的微笑,“謝謝陳老師。”随後拍了拍駕駛座的姚洲,“辛苦啦,先送陳老師回去吧。”
阮識轉過身去,只看見車輛與平常一樣行駛着,一眼看過去全是湧動的人群,什麽都捕捉不到。
夏宅的傭人全都遣散了,夏尋也沒有繼續住在那裏,只是定時叫人去打掃衛生,他拒絕了鐘沐岩要照顧他的請求,去了母親生前為他買的一所公寓裏,在市中心。
鐘沐岩拗不過他,只好定時給他打錢。
“舅舅,你別給我錢了,我現在真的很有錢了。”夏尋無奈的盯着手機短信,看着餘額一天天的增加,他知道鐘沐岩趁機低價收購了下夏永昆的公司,這時候正是要重振投錢的時候。
鐘沐岩卻不以為意,他跟夏尋母親就像是親姐弟一般,姐姐唯一的孩子他當然要照顧好,更何況他母親留下的那麽多遺産,就等着他十八之後去繼承呢。
夏天的悶熱讓人喘不過氣來,屋外的暴雨連着天邊的灰色烏雲,豆大的雨滴噼裏啪啦的打在落地窗上,順着窗向下滴落,窒息的纏繞脖頸。
夏永昆和阮菁的案子定下來了,彼時夏尋剛好邁向高二的步伐。
夏永昆因為故意殺人罪、教唆他人犯罪、貪污受賄罪等數罪并罰,加上鐘沐岩買通媒體将夏永昆聯合情婦殺妻的不齒行為公告天下,施以輿論的壓力,判處夏永昆死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
阮菁在牢裏如實交代所有事情,并在警察逮捕她之前主動自首,被判處十年有期徒刑。
案件宣判的時候夏尋去墓園祭拜了他母親,卻見墓碑前已經有一束黃色的鮮菊放在那兒了,上面沾染着清晨的露水,與夏尋帶去的菊花一起擺在他母親的碑前。
夏尋在傍晚穿着校服晃悠着步子去最近的一條街買蛋炒飯,排隊的時候被身後一位滿臉橫肉的大樹催促着往前站,他不停地用手推搡着夏尋,大概是看學生好欺負。
夏尋被推出火來,轉身就一腳踹了上去,掄起旁邊餐桌的椅子就往他身上狠狠砸去,周圍尖叫四起,老板和食客跑出來拉架,夏尋被抱住之後還要繼續打,心情不爽到了極點。
“姓名。”
“夏尋。”
“年齡。”
“十七。”
“為什麽打架?”
夏尋擡了下眼,規規矩矩地坐在警局椅子上指控着旁邊鼻青臉腫的大叔,“他推我。”
警察仿佛對小年輕尋釁滋事這種事習慣了,簡單的做了下筆錄就放下了筆,“喊你爸媽過來簽個字才能走。”
夏尋捧着水杯笑了一聲,對面的警察以為他在挑釁,怒的站起來想好好教訓這個臭小子,被旁邊一個年長的警察拉住,小聲地說,“這孩子爸媽都去世了。”
興許意識到自己太沖動了,給夏尋做筆錄的警察撓了撓頭,态度轉變的客氣了起來,“那你的監護人呢?”
“監護人?”
“是啊,你還未滿十八,法律上是有監護人的。”
夏尋的父母已經去世,唯一作為長輩對他好的舅舅鐘沐岩卻和他沒有血緣關系,領養不了他。
夏尋此時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只有一位,他同父異母的哥哥,阮識。
法律上來說,阮識是他的監護人。
阮識接到電話的時候正盤膝坐在茶幾邊整理着明天上課要用的資料,身邊毛毛滿天飛,是他從那個巷子裏帶回來的,那只總喜歡趴在夏尋身上的胖黃橘,和它瘸了一只腿的白毛老婆。
“喂,你好。”
“你好,請問是阮識先生嗎?”
“是的,請問您是?”
“我這兒是XX派出所,你是夏尋的監護人吧?他犯了點事,需要你過來簽個字才能把他帶走。”
阮識停下筆,電話那頭久久沒有聲音,就在警察以為是不是電話壞了的時候,對面的人聲音像是在顫抖,吐出的字被碾得支離破碎。
“麻煩了,我馬上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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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點小激動 嗚嗚嗚阮阮要把小夏領回家啦!應該虐完了吧…(應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