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夏尋和霍桐帶的飯菜太多了,即使有蔣明珠這個大胃王,四個人還是剩了許多。
阮識留了一些清淡的肉類和米飯裝在塑料袋裏,和他們一起收拾好桌子才離開,他在醫院的抽屜裏拿了幾個塑料碗,把飯菜裝了進去,出門放在了不遠處的拐角。
夏尋跟着出去,沒過一會兒就見到對面喵喵汪汪的一群,排列有序的一只一個碗,畫面看起來意外的和諧。
“都是流浪貓狗?”夏尋蹲在他旁邊問。
“嗯。”阮識說,“附近的都被抓過來絕育了,每只都在找領養。”
流浪貓狗的危害還是比較大的,這群經常在寵物醫院門口溜達的小東西全部被霍桐抓了進來做絕育手術,以防在外面繁衍破壞生态平衡。
他們醫院弄了個官網,把每一只貓狗都取上了名字,挂在首頁找人領養。附近的居民不算多,但有些主人帶着寵物過來想找二胎的,就從這些裏面挑選。
阮識看着它們吃完,之後再把地上的垃圾都整理好扔到垃圾桶,夏尋跟在他的後面,路燈下折射出的陰影籠罩住了阮識,他回頭,一不小心撞進了夏尋的懷裏。
夏尋身上的西裝已經不是早上從家裏穿走的那套了,阮識擡頭看着他的時候有一瞬間恍惚,仿佛時間已經過去了很久很久,夏尋站在他面前,伸出手輕輕地把人攬在自己的懷裏。
有很多話想說,但不知道從何說起。
阮識的腦子很亂,心也是。
夏尋離開的時候沒給他做準備,回來的時候依舊沒有給他做準備。可真正等到夏尋在自己眼前出現的時候,他又有種莫名的心安。
夏尋抱着他,沉默了一會之後彎腰蹭了蹭阮識的臉,語氣頗有些撒嬌的意味,“哥能抱抱我麽?”
阮識的雙手放在白大褂的口袋裏,手指蜷縮在一起冒着細微的汗,察覺到阮識久久都沒有動作,夏尋眼底閃過一絲苦澀,繼而慢慢松開了手,扯出一抹笑容來對着阮識。
夏尋的眼睛很黑,從瞳孔裏表現出的情緒從前總是能讓阮識輕而易舉地捕捉到,但是此刻,阮識擡頭看着他,視線交彙在空中,很平靜,閃不出電線破裂開時那束金色的光芒。
阮識注視着他的表情,良久那雙琥珀色的眼睛才轉動了下,被微黃燈光蒙上一層磨砂的光暈,透出些許神秘,讓人猜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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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就覺得你不是好人。”阮識突然開口,伸出濕潤的指尖停留在夏尋的眼角,眨了眨眼繼續道,“因為你的眼睛會說話。”
夏尋背對着燈光,眼神在對着阮識的時候甚至暗淡了幾分,指尖的觸感在皮膚上很清晰,他看見阮識笑了一下,卻沒有摻雜任何喜悅的成分。
阮識的聲音低低地,眼裏朦胧的光漸漸變得泛起漣漪,琥珀色眼眸像是墜進了深海,翻湧攪動,逐漸掀起波瀾。
“你沒錯,我沒怪過你……”積壓的情緒抵住喉嚨,讓阮識的聲音都沙啞了起來,可就那麽片刻,眼眶再也撐不住翻湧的淚水,争先恐後地洶湧奪出。
夏尋站在原地,張了嘴好幾次想說話,最後還是選擇将阮識攬在懷裏,任由他将自己的衣服浸濕。
阮識連哭泣都是壓抑的,喉嚨裏發出嗚咽,隐忍地将所有情緒從一條裂開的小口裏流出,夏尋抱着他,溫度不知什麽時候低了下去,他彎腰和阮識貼着側臉時,傳遞的溫度都升不高。
“你為什麽說走就走……憑什麽…”阮識想要掙脫,手握成拳狠狠砸在夏尋的背上,從眼尾落下的眼淚滾燙濕潤了側頸,他哽咽地說,“說要和我在一起的是你…說要分手的也是你…”
夏尋把他越抱越緊,任由阮識捶打在他的身上,聲音有些發抖地說,“哥,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會再走了……真的…”
“沒用的…”阮識的聲音有氣無力,眼神空洞望向不遠處黑漆漆的一片,絲毫對不上焦點,他笑了一下,抖落了睫毛上沾濕的小水珠,“你還是會走的……就像之前的每一次…不會問我…來去自如的…”
他們之間許下的承諾太多,卻從來沒有一個是真正做到的。
阮識見證了那些諾言被包裹圈在美麗缤紛的泡沫裏,認真凝望也期待了許久,卻發現那些藏在巨細靡遺的記憶中,他只看到了彩色逐漸變得透明,最終不用吹灰之力就最終破裂的過程。
夏尋手上的勁稍微松了一些,依舊是把阮識圈在懷裏的姿勢,他借着殘光凝視了一會阮識哭濕疲憊的眉眼,輕輕吻在他的額頭上。
阮識的額頭是涼的,夏尋的吻是燙的。
他攬住阮識的腰,一只手放在對方的後頸上輕輕摩挲,帶去暖意。夏尋抱着他,說,“最後一次…哥,你再信我最後一次。”
“你是個騙子……”阮識說,他在夏尋懷裏顫了下睫毛,後頸的溫度慢慢升起,身子也不似剛才那麽僵了,他艱澀地開口,“你總是騙我…你騙我,我不要你了…”
“哥…”夏尋顫抖地喊了一聲,他不顧阮識說的話,幾乎是想要和他緊緊糾纏在一起,“別不要我…我沒有親人了,你不能不要我…”
阮識在他懷裏掙紮了下,用盡身上的最後一絲力氣和他說話,他實在太累了,不論是身體還是心理,在重新遇到夏尋的那一刻就全部崩塌了。
他的眼眶和鼻尖都紅紅的,眼角有淚水滑過的痕跡,即使有燈光的照耀臉色還是蒼白,“你不但騙我…還總是威脅我。”
“你知道我的軟肋是什麽……你知道我沒有辦法真的丢下你…”
“我累了…”阮識陷入虛脫的漩渦,整個人随着外界漂流打轉,沒有一點自我拯救,“夏尋,我好累啊……”
夏尋以往和阮識說話的時候總是能很快的就接住下一句,但此刻,他除了抱着懷裏這個人怕他不見之外,任何的話語都說不出了,他的眼眶酸澀痛裂,只會一直道歉。
誰對誰錯誰都沒有辦法評論,從哪兒都找不出一個理來。
年少時的報複是真的,喜歡也是真的。可是後來的離開是真的,再次回來打擾平靜生活的阮識也是真的。
夏尋對阮識說的話沒有辦法辯駁。
阮識的眼神放空,從回到醫院之後就一直坐在辦公室的椅子上一言不發地看着窗外,夏尋坐在他的旁邊,連呼吸都是輕輕地,盡量不打擾他。
窗外的夜色漸漸退去,露出天邊露出的魚肚白,前夜的雨讓空氣中還散發着淡淡青草泥土氣息,今早卻已經是陽光明媚,金色鋪滿了大地,照出被藏在黑夜中的細碎塵埃。
阮識靠在椅子上睜開眼,身上被披了一件外套,他還是昨晚那個姿勢,對着窗外發呆。門外響起窸窸窣窣的聲音,阮識緩慢地轉動了一下酸痛的脖子,看了一眼牆壁上的挂鐘。
已經是上班的點了。
他将蓋在身上的西裝外套拿在手裏,白大褂口袋裏的手機适時嘟嘟響了起來,看到屏幕上顯示的號碼,阮識抿了抿唇,半天都沒有滑下接通。
等到手機不再響鈴時,阮識的手無力地垂下,過了片刻,又突然在手裏震動了一下。
有人發送了一條信息。
【哥,是我。你還沒醒嗎?公司出了點事,所以我就先走了,不是不告而別,希望你不要擔心,以後我會把自己每天的行程都告訴你。】
【圖片】
【圖片】
在這些工作安排中,阮識又看到了一條不屬于工作範疇的安排。
【晚上20:00 去哥哥家吃飯。】
……
砰得一下,阮識把手機翻過來蓋在了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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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為何 微虐中透露了一絲搞笑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