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回門再會(捉蟲)

外面剛剛放亮,可是四周稀稀疏疏蛙聲,隐約還有往來的腳步聲。

“天殺的,三小姐回門喊四小姐去做什麽?”

“現在可不能喊三小姐了,三小姐現在可是太子妃,瞧太子殿下對太子妃寵愛的模樣,四小姐去了也是沒臉兒。”

一個丫鬟嗤笑一聲,明顯語帶不屑。

古舊的木門“吱呀”一聲被破開,明晃晃的陽光刺破了屋子裏的慘敗,屋子裏滿是脂粉的甜膩。

這兩個丫鬟分別叫桃紅和翠青,人不大心眼倒是不小,捧高踩低那一套玩的轉,絲毫不把華容舟這個王府的四小姐放在眼裏。

華容舟早就醒了,甚至精神抖擻。

三秋碎又開始造作了,其次是她居然做了春夢,夢裏那道聲音到現在還在華容舟耳畔缭繞。

桃紅,翠青編排主子的聲音不算小,至少華容舟聽得清清楚楚,華容舟眼裏流露出不屑而又可悲的神情。

果然人善被人欺。

不過三等的丫鬟,就敢出言不遜,前世自己還為了護這對丫鬟硬生生的和華璇清起了沖突,豈料這二人早就對華璇清投了誠。

腳步聲疊疊,屋子裏兩個妙齡丫鬟帶起了飛揚的塵土。

“小姐!”

華容舟看着她們靠近卻閉口不言,只是大而亮的眼睛微微眯起,泛着紅意,在二人靠近之後手起刀落:

“嘩!”一個花瓶應聲而碎。

華容舟斜靠床邊,素白的手上還帶着細密的汗霧,她剛剛是撐着身子使了力氣将床榻旁邊的花瓶摔了過去,而三秋碎的毒差點讓她一下子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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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一個丫鬟被花瓶的碎片砸中了,捂着小腿哎呦一聲,一下子坐在了地上,被花瓶砸中之後,久久的起不來,癱倒在地上捂着腿腳叫喚着。

另外一個粉衣丫鬟想趕緊去扶她起來,可沒想到床上華容舟的表情突地冷峻起來,小臉是一臉的慘白,細密的汗水順着臉頰子滴下,眼眶都紅了。

桃紅紅微微愣住,随即不帶好氣道:“四小姐快起吧,今兒可是太子妃回門的好日子。”

同樣都是小姐,對待她卻和對待華璇清截然不同。

若是前世,華容舟還會心間不滿,但是現在早已看透了。

屋子之間兵荒馬亂,一個在床上滿臉蒼白,一個在地上捂着腿,好像還有一個掐着腰,吆喝聲響亮,比華容舟還像個主子。

華容舟冷眼相待。

最終還是桃紅敗下氣來,狠狠地跺着腳去一旁取了華容舟要穿的衣物。

華容舟此刻渾身都疼,狠狠的喘了幾口氣,慢慢平緩下來,幾息過後入眼看到的就是紅衣丫鬟拿來的紅豔豔的夏衫,上面還鑲嵌着大團的花朵,精致萬分,但又帶着些老氣。

聲音還帶着微微的啞,華容舟直覺說話有些難受:“去換一件淺色的來。”

桃紅皺眉,有些不耐煩,但也許是趕時間,轉頭又換了幾件。但是這些都大紅大綠,就連裏面的裏衣都是花團錦簇的。

華容舟看着其中一件還算清淡的衣裳,手指了指這那件淡青色夏衣示意桃紅。

她原來怎麽沒有發現她的衣服都這麽多姿多彩。

“你們先出去吧,我待會就來。”

華容舟向來不要丫鬟服侍着,桃紅心裏頭早就想去看看太子殿下,據說今日太子帶着四小姐回門,好生琴瑟和鳴,全府都有得了賞錢:“我們快走吧,頌兒她們早就去候着了!”

翠青揉揉腿,自己從地上爬起來,走時還帶起飛揚的塵土,在小軒窗投入的光線下輕舞飛揚。

華容舟慢慢起身,熟練地給自己套上夏裝,衣服或許是太久沒穿了,顏色都有些暗淡,上面紋着不太明顯的花枝,需要仔細瞧着才能發現不同。但前世的華容舟怎麽會有時間去仔細瞧,這衣服一看就是華璇清喜歡的。

但是華容舟實在不願穿着那般花花綠綠的衣服,去見那些前世和她糾纏不休的人。

坐在鏡子前,看着銅鏡前面容稍帶嬌憨的臉,咬破了下唇瓣。

便是她一直追着顧齊淵,知道顧齊淵自華璇清訂婚之後更是在府上撒潑,還拿着母妃留下的令牌去宮中見了皇後,那哭哭啼啼的模樣自然遭了皇後的厭惡。

此事無果,她只能親眼見着自己的姐姐出嫁,嫁給那個她前世心心念念的太子哥哥。

……

太子顧齊淵,當今皇帝第三子,為敏懿皇後所生嫡長子,颢景帝和敏懿皇後青梅竹馬。而後宮之中也少有妃嫔,每月半數日子颢景帝都是歇息在皇後宮中,自當對敏懿皇後第一子顧齊淵萬分寵愛。

“齊者,齊家也”,“淵者,深也”。

齊淵二字具是颢景帝對皇後母子的崇敬。

太子現在已經二十有一,大婚太子妃娶得更是上京鼎鼎有名的華家“扶仙”華璇清。

昔日詩會,華璇清以一敵十,拔得頭籌因而贏得上京“扶仙”的才名。

“扶仙”——扶搖直上堪為仙。

這門婚事這倒是上京無數閨閣女子對未來婚事期待的模樣。

……

這會兒已經到了正午時候,外面天光大亮,陽光正盛,還隐隐約約傳來蟬鳴的聲音。

華容舟前來大廳的時候就發現,府上中門比原來修正的還要整齊些,甚至還擺放了秋日才有的墨菊。

太子自當不是一般的顯貴,華璇清帶着他回門,必定是要走中門的,而今日平南王華容瑨出門在外,此刻二哥華容琅代替了長兄的責任,擔了今日的回門宴會。

一直等到華容舟在位子上落座,旁邊的華容琅一句話也沒有和她說,華容舟也懶得和這些人打招呼,端正了禮數即可。

這日過來不過是随了禮數,她現在想着的就是如何離開華府,離開這個讓她不舒服的地方;華容舟坐在一邊看着這些人宛若一家交談的模樣,面無表情。

女子回門,多半是帶着些嬌俏的,即使是清冷好比天上仙的華璇清此刻回門,也是兩腮飄紅,嬌嫩無比。

許是結了親的緣故,身上所着的服裝少了往日的清秀,但細膩燙着紋路的并蒂蓮和太子的衣着有着異曲同工之妙,二人一清雅,一溫潤,當真是琴瑟和鳴。

只是她不招惹,華璇清卻主動詢問,好似她真的和自己情同姐妹一般:“感覺好久沒見到妹妹了,只是妹妹今日怎麽如此寡淡?”

“那些衣物髒了,這件還尚可。”

“妹妹若是想添置新衣,不若去‘雅閣’走一遭,那家鋪子的衣物最是好看,也最是适合妹妹這樣的年紀了。”

華容舟百無聊賴,華璇清說話很有尺寸,說是介紹,但并非是送她衣物,想必華容舟也是知曉她每月的月例少的可憐。

她手上倒是捏着平南王妃死前留給她的不少地契,但她不善此道,每月只能等着取了月例。

倘若真的如華璇清所想,添購了她口中這樣一身衣物,大抵是要掏空了她的小金庫的。

華容舟喝了口茶,澀澀的味道蜿蜒到喉腔,她其實并不想搭理華璇清。前世華璇清對着華家列祖列宗的排位刮花了她的臉時,也是這般唇間帶笑,可手上卻刀刀見血……

這輩子是鬥不過華璇清,她倆的身份現在已經有了雲泥之別。

二哥華容琅疑惑開口:“若是清兒喜歡,不若給了尺寸,我去那裏做些送去太子府。”

華璇清突然挽唇一笑,帕子捂着嘴,帶着說不盡的嬌羞:“二哥!那家鋪子只做未出閣小姐們的衣服,我怕是穿不得了。”

新婚過後,現在成為了無數上京閨女羨慕的太子妃,華璇清這一下當真是把自己嫁入了權勢之戶。

“清兒要是喜歡,我再去尋別家的繡娘,清兒風姿綽約,穿什麽都好看。”太子顧齊淵很是溫柔,還細細地哄着旁邊的少婦。

新婚燕爾,顧齊淵甚至想把華璇清捧在手心裏護着。

“謝殿下,我的衣物夠了。”華璇清的聲音幹脆利落,但是言語結束,聲調微揚,又帶着些女孩子的嬌俏。

其實華容舟慣是愛撒嬌,只是這個家再也沒有值得她依偎過去撒嬌的人了。

平南王妃在華容舟十歲的時候就已離世,平南王離世的也早,家裏兩個兄長和她不對付,更別說還有個尚在襁褓的弟弟。

她現在冷眼看着這一桌的人,除了一個華璇清端着臉對她親如姐妹,其他人都冷眼相待。

滿桌的菜都不是她喜歡的,她喜歡吃甜,桌上幾乎沒有甜口的菜品,連點心都是酥香鹹口的。

“妹妹怎麽不吃?是不喜歡嗎?”

華璇清再次把話頭丢給她,明眸一直對着她,又伸手摸摸頭頂的簪子,一雙美目略帶濕意,太子連忙看過來:“清兒怎麽了?”

少女溫婉一笑,将頭上的簪子從頭頂拔下:“我倒想起來妹妹最喜歡這般模樣的簪子的,不若今日我就将這簪子留下,這還是母後賞賜的東西,相必妹妹會喜歡的。”

華容琅皺着眉頭放下手中的筷箸,不滿的回道:“給她做什麽,她還少了這些東西?這顏色不适合她,清兒你收着就好,皇後娘娘賞賜的東西給你的,也是皇後娘娘對你的看重。”

太子不好說華璇清娘家那些事情,更何況他也知曉華容舟對他的心思,只是他現在滿心滿意都是清兒,眼中更不會再看別的姑娘一眼。

修長的手指接過少女手中的翠玉簪子,瑩瑩燭火之下這簪子更是通透,用料不凡。

親手将簪子再次簪到華璇清的頭上。

華璇清嫁過去想必過得也滋潤,膚白貌美,雖說裝扮并不是雍容華貴,但用料也是極好的。

尤其是這翠玉簪子,水頭極好,更是顯得華璇清面容溫婉,一雙美目秋水盈盈,自顯清流氣質。

可是華容舟此刻身體極為不舒坦,三秋碎帶來的痛苦讓她現在幾乎坐立不安;在他們看不見的地方,華容舟腳尖都在輕輕地顫,光是要容忍了這疼痛就需要她所有的意志力,她哪裏還有閑工夫去聽桌上的人談論些什麽。

華容舟能感覺到自己的身子都汗透了,她現在需要的是放血。

“你們用吧,我用完了,失陪……”

華容舟咬着唇,努力不讓自己的痛感表現出來。

只是這在桌上人看來多了幾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華容琅收回目光,為華璇清添了一碗湯:“不要管她,該用食的時候她自會去用……”

說罷,看着三妹妹能收獲這樣的如意郎君,華容琅頓時心情通暢。

……

華容舟離開的腳步極快,一是身上毒素發作疼痛難耐,二是她必須避開她這位太子妃姐姐,前世就是華璇清帶着太子回門的時候出了大亂子。

此刻華容舟端坐梳妝臺前細細思索,一張臉都快貼緊銅鏡,右手摸摸左臉,左手還搭在陶罐上流着血。

今日宴會上再瞧見華璇清頭上的那簪子,華容舟才覺得不對勁。

上輩子就是在回門之日,華璇清說要将頭上的簪子給她,她不收,拉扯之間,簪子粉碎在地上,美物破碎,更何況這還是皇後娘娘給太子妃的一番心意,她自然沒有什麽好果子吃,當場二哥的巴掌印子印在臉上。

當着華璇清的面,更是當着太子的面。

如今臉上毫無痛感,酸痛的卻是她的脊柱,四面八方湧來的疼痛讓她坐不穩,軟軟癱倒在貴妃椅上。

作者有話要說:  舟舟剛剛重生還是很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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