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知禮數
華容舟左手拍了拍桌子,手腕處傳來的劇痛立馬将她喚醒,耳朵尖兒都紅了,惱怒夾雜着羞愧,華容舟竟然還在回想前世的那種事情。
“別說了!還有其他人呢!”華容舟剜了一眼楚燕,給她使了個眼色瞧瞧楚泓。她剛剛被楚燕那一大通話說的渾身不對勁,這會腦子正鬧鼓鼓的。
楚泓現在手抱着酸梅茶微微的小口喝着,看他阿姐大刀闊斧的給華容舟敷臉。
楚燕也知道自己說的太過火了,華容舟臉上紅的不像話,放棄道:“好了,好了,先不說了。反正現在太子娶了華璇清,你也該把心思收一收了,上京的好男兒那麽多,做什麽非瞅着太子?他以後繼承大統,後宮佳麗三千,你怎麽辦,就憑你這呆腦瓜子遇事就知道争吵打架,怎麽在他府上得寵?他那樣的高貴之人,也只得心思缜密的姑娘才能去掌控!”
前世可不就是呆腦瓜子,今世看來也不見得能有多聰明。要不然也不會為了占嘴上便宜而受了華容琅那一巴掌。
華容舟臉上已經微微消了些腫,紅意也退去幾分,這會兒自己接過楚燕的手帕就着冰敷起來,頗為稀罕道:“你這話是自己想的嗎?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通透了?”
楚泓被他阿姐趕走,這會兒安靜的坐在一邊,不怎麽吃着桌上的甜點,楚燕嫌他礙手礙腳的,不讓他動手。
這會兒終于有個機會能回答華容舟的問題,楚泓立馬點着小腦袋回複:“這是母親告訴阿姐的,今日早膳過後阿姐特意和母親說了要去看容舟姐姐。”
華容舟原本微微抿着一口酸梅湯,聽了這話砰的一聲放下了碗,心間暖流湧動:“多謝漣姨了……”
敷了冰,華容舟的臉上好了許多,但是卻依舊有着明顯的巴掌印子,白嫩嫩的臉上出現這麽一道紅痕,看上去怪讓人心疼的。
楚燕喟嘆,可偏偏華容舟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
“以前是誰叫喚着我要穿琉璃紗,我要戴最美的簪子,可是現在身上穿着成年舊款的,一半臉上還腫得像發胖的白面饅頭。”
楚燕的嘆息聲很輕,可是依舊混雜在外面,知了的鳴叫聲送入華容舟的耳朵裏,華容舟微微側頭,一縷黑色的發絲順着臉頰滑下,更是顯得另外半張臉白嫩出奇。
華容舟長得如此之好,也就是瞎了眼的人才會覺得她的臉比不上華璇清。
……
透過小軒窗進來的光線也有幾分暗淡了,天色快要晚了下去,不知不覺楚燕和楚泓已經在這裏呆了一個多時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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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家夥今日來了困意,早就在貴妃椅上小腦袋點點的睡過去了。
現在蓋着一方小薄毯睡的可愛。
楚燕眼睛側了側瞧向外頭:“這會子天也不早了,我估摸着也該回去。”
楚泓尚且在這小屋子裏頭睡着了,楚燕就把他抱在貴妃榻上,微微蓋了個毯子就讓他安置了。
這會兒楚泓也醒了,揉着眼睛,大眼珠子像葡萄一樣黑黝黝的,可愛極了又偏生帶着一些嬌氣。
睜眼看到的并不是自己熟悉的環境,愣了一瞬眉頭緊皺,可下一瞬看到華容舟和楚燕立馬放松下來,不動聲色地自己穿着小鞋子來到楚燕身邊。
楚燕伸手給胞弟整理了一下頭發,他是靠着貴妃塌的,唇角還印着印記,是壓在席子上壓出來的,紅紅的,怪是可愛。
華容舟也心間癢癢,摸摸楚泓腦袋,只是想起她家裏也有一個弟弟,看她就跟看仇人一樣,只覺心塞:“我還真是羨慕了,同樣都是弟弟,你家弟弟就這麽乖巧聽話,瞧瞧我的弟弟,我恨不得打他一頓。”
華容舟一頓,洩氣道:“但估摸着打一頓,我真的會被我哥踢出家門。”
提到華容渝,對面楚燕姐弟倆露出一模一樣嘲諷的表情來,只不過楚燕的動作格外的大,眼角都快翻上去了:“你那弟弟要是我弟弟,我肯定早就動手打了。”
華容舟莞爾:“我要是真的上手了,你轉眼就能看見我帶着我的全家身當去投奔你了。”
楚燕捏了捏楚泓白嫩嫩的小手:“我巴不得你過來呢,養個你還是養得起的。”
楚泓也只是面上不喜阿姐這麽捏他手,但是并沒有把手縮回去,反而移了下視線道:“華容渝的确挺傻的,先生讓我們背的課他都背不出來,整天只知道帶着四皇子鬥蛐蛐兒。”
他們都在宮裏做四皇子伴讀,楚泓就不喜歡和他們一起玩。
華容舟失笑,清靈的笑聲從唇邊溢出:“我也覺得……”
門外一陣敲門聲傳來,華容舟收回了笑意,目光清冷的看向外頭,楚燕也是如此,緊跟着放下捏着楚泓的手,端坐起來。
“進。”
平南王府的府上四個公子小姐人人都有天賜容顏,哪怕華容舟這樣的名聲糟糕透了的人,外頭也無法否認她的确有一副好容貌。
進來的人,白衣勝雪,姿态端方,只是面上冷峻的很,那雙靴子也是白淨的很,繡着祥雲圖案上有麒麟飛騰。
上京的高官子弟,詩琴書畫樣樣都要沿襲,除此之外,公子六藝,騎射,馬術的課程之列也要有所涉獵。
如此而來,讀得起書的高官貴子,幾乎都為人中龍鳳,儀态端方。
更何況進來之人是華容舟的二哥華容琅,還有上京麒麟子之稱號。
華容琅進來那一瞬,眉頭就已經皺起。
屋子裏都是甜膩膩的點心的味道,混雜着濃烈的花香,雖然小軒窗正通開,但味道依舊長存。
楚燕和楚泓無需向華容琅行禮,于是三人只是面上打了個交道。
屋子裏面來了外男,楚燕尚且還未出閣,不便久待就借此離開了,只是離開之前給華容舟打了個眼色,讓她稍安勿躁,別又沖動了。
華容舟面上含笑地和她擁抱了一下,只是眼中藏匿有幾分不舍,又伸手揉了揉楚泓的腦袋。
揉的小心,并沒有把他頭發給揉亂了,楚泓也聽話,抱着華容舟大腿:“容舟姐姐,我和阿姐下次再過來看你!”
“記得來啊,不來我會生氣的!”華容舟笑意不減,直起腰杆把姐弟倆送出房門。
屋子外頭的吳玉正在候着,這裏面的是二少爺,吳玉不免有些擔憂的看向華容舟,得了華容舟一個眼色後将楚燕和楚泓送出去了。
剛剛楚燕和華容舟是落座在小軒窗旁邊的案機上。
案機不大,上面還有好幾個盤子,兩面的杯盞裏面茶水都已經飲盡,桌上還散落着一些點心碎屑。
華容琅有些不耐,眉頭輕皺,嘴角也閉得緊。
外面幾道腳步聲已經撤開,他又聽到一道不緩不慢的腳步聲漸漸向他襲來。
守禮知禮,這是華容琅最為看重的一點。
脖頸垂下的角度,雙手拱起的幅度,以及腰背都彎的恰到好處,現在華容舟禮儀方面若是有人想糾她錯誤也找不出來。
剛剛華容舟還送別閨中密友,等她轉身回來在行禮的時候又仿佛換了另外一個人,那少女情懷瞬間散盡。
華容舟已經于他身前伏禮,沒有不喜歡也沒有很熱切。
宛若面前的人,只是無關緊要之人。
華容琅只覺心間的煩躁被瞬間放大了,喃喃出聲:“何時這麽知禮數?”
華容舟沒聽到,直起身子,收回了行禮的雙手,看向華容琅視線不擋,明明沒有笑意,可是華容琅就是能看出她嘴角的嘲弄。
“被打了一巴掌自然要吃個教訓,容舟以後自當守禮,不過二哥怎會來我屋子?”
沒有直面回答華容舟的問題。
回想那一巴掌,華容琅一時之間有些尴尬。
華容舟仿佛沒看見他這模樣,上京麒麟子,對外也可是做到極致了,也獨獨面對她,好像任何不好的情緒都被宣洩出。
華容琅微微擺了擺手立在一旁:“我是來看看你是否真心心悔,可是這麽看來你果然還不知悔改。”
華容舟挑了挑眉,不知華容琅為什麽會這麽說。
只是她現在實在不想和華容琅說話了,這麽一家子人躲都躲不開,還上趕着過來。
屋子裏氣氛一時間僵持下去,空氣也有幾分凝重,屋外的風微微的傳來,吹拂在華容舟臉上,讓她臉頰上的傷微微帶着痛。
細細密密的,如同針尖紮在上頭。
華容舟落座,杯盞中茶水已涼,但她絲毫不介意:“所以二哥這次過來到底有什麽事情,特意下了課就過來看看我有無悔改?若是二哥沒有其他的事就請離去吧,我還有課本子要溫習。”
“你都被逐出書院了,還有什麽課業要溫習?”華容琅疑惑,但那質問的語氣讓華容舟只覺得心間發堵。
華容舟現在是真的煩透了華容琅,而且還不能将這心中所想都說出來,只得煩躁的摩梭着手中的杯盞。
她想起原本她屋子裏都用着那套上好的芙蓉雕花杯,可那套杯子在她搬離雅戎小居的時候被華容琅親手給打碎了。
那次華容琅一進門是怎麽說的來着?
通知了她林尚書來了府上的事,華容琅氣急敗壞,然後啪的一聲,她那套芙蓉雕花杯碎了。
換用的現在這套沒有什麽不好,但不過是庫房裏随便拿出來的,落在掌心之中粗糙至極。
這會兒華容琅提到山岚書院,華容舟頓時沒了好臉色:“被逐出書院那是我的過錯,與二哥何關,所以我現在讀不讀書,又與二哥何關?而且被逐出書院又待如何,被逐出書院我就無的書要看了?聖人又未言不許別人心生悔意,重新向善,況且書中自有黃金屋,我現如今要看書,又怎的礙了二哥的眼。”
“你怎麽想你心間有數,若是真心想讀書,何故還會在書院裏頭那般做派!你想讀書又怎麽會礙着我的眼,就怕聖人知曉,你并非真的心存向善之意!山岚書院先生如此之好,若不是你犯下大錯,又會怎被逐出書院?”
華容琅挺立如松,端的是上京麒麟子的氣度,只是那張嘴說出的話着實不好聽。
原先華容舟最喜歡華容琅這模樣,高貴清冷,讀萬卷書,又是上京著名的才子,她為華容琅而驕傲,可現在瞧瞧這是什麽人?
把她逐到這麽遠的院子裏住着,還親自過來瞧瞧她有無悔改,連她要想看點書都啪啪啪的一頓批。
許是因為氣惱,白衣如雪更是襯的華容琅臉色緋紅。
華容舟看在眼裏,都快要被他這話氣笑了:“我向不向善又與你何關,橋歸橋路歸路,我都搬到這麽遠的院子裏住着的,二哥還要過來自己找氣受,這又怨得了誰?”
日光斜斜的射入桌上,華容舟原本眼看窗外夕陽的餘晖,橙黃透亮的光線打在她身上,由外看來她整個人都放着一股暖意。
華容舟又順着光瞧向華容琅:“二哥還是回吧,不必為我動氣,畢竟誰家有我這樣的妹妹都得頭疼不是?”
華容琅在華容舟的笑意中憤怒的看着她,眼角都帶着紅意,氣急敗壞,大動肝火。
華容舟面上含笑,心裏甚至懷疑華容琅會忍不住再給她來一巴掌。
等了幾息,結果華容琅轉身離開,雲氣缭繞的繡紋發帶在空氣中飄舞出一抹優美的痕跡,華容舟心裏還稀奇,自己居然還有心欣賞她這二哥的姿态。
“不知悔改!”
門“砰”的一聲關上。
華容琅上次從她的雅戎小居離開的時候摔了她的芙蓉雕花杯,這次走的時候還摔了她的門。
華容舟心間一沉,這算什麽勞什子的上京麒麟子……
作者有話要說: 舟舟:罵來罵去都沒有新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