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情愛多招致禍端
若是華璇清真的如她表面所顯示的這般人畜無害,華容舟也不會蹉跎如前世那般,不得善終。
華璇清擁有了全平南王府的愛,長兄和二哥愛她,親弟弟愛她,全府的管家,小厮,丫鬟們都愛她,甚至連華容舟後來心愛的男人也愛她。
好名聲,華璇清有了。
外貌,華璇清有了。
才名更是遠揚。
這樣的人成為了太子妃,想必也成為了一國之母,為百姓所稱贊。
華容舟細細地打量着華璇清,想将她的模樣深深的刻在腦海裏,永遠不忘。
外面天光大盛,天際萬裏無雲,灼熱的陽光打在臺階前,明亮的灼人的眼。華璇清頭頂翠玉簪子,明晃晃地在華璇清發絲之間微微下滑,而現在姐妹情深的場景還在上演。
華容舟的手腕傳來的溫軟的感覺,她的手腕那處早已傷痕累累,遍是刀痕。
很是奇怪,平日早就沒了觸感,今日華璇清的手居然給她帶來別樣的感覺,順着昨晚剛剛纏繞上的止血帶傳到華容舟的手腕處,像是吐着信子的蛇靠近她,想要吞噬她。
不寒而栗。
“多謝姐姐。”華容舟另外一只手緩緩搭在華璇清的手上,一點一點地将華璇清的手從自己手腕的處褪去,最後揉捏着略微紅紅的手腕,不動聲色地将手腕處的傷痕護住。
“但是妹妹心無所愛,情愛多招致禍端,唯恐今生再不嫁人……妹妹惟願姐姐能早得貴子,和太子殿下琴瑟合鳴。”
華容舟所愛之人是誰,全上京的人都知曉,而現在說什麽“情愛多招致禍端”可是再說太子殿下了。
誰不知道平南王府上的那位小姐狗皮膏藥一樣愛慕者當今太子顧齊淵。風言風語滿上京,現在華容舟居然還敢這般隐喻太子?
太子顧齊淵表情微僵,看向華容舟的表情晦澀難懂,這番話着實為大不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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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話一出口,華容舟其實自己也就心間一涼。
這話算不得體面……
但也是實話,她前世才是瞎了眼沒看出顧齊淵同華璇清之間的茍且,腦中思緒萬千,下一瞬華容舟耳邊一片轟鳴,臉頰傳來的陣痛讓她後退幾步,沉沉的撞在紅木柱上。
華容舟伸手捂着臉,借力靠在紅木柱子上,卻依舊挺直了腰板看着面前宛若一家人的兄長姐妹。
而華璇清更是因為華容琅剛剛的動作大為驚訝,身形一顫,後退到顧齊淵的懷中。這般下來,華璇清頭頂的翠玉簪子居然順勢滑下,華璇清急切問責:“二哥怎可動手打妹妹,妹妹也不是惡意!”
“不服管教,有些話說不得!”華容琅白衣飄逸,素紋發帶之上玉冠清冷,襯托着發色如墨。
“那怎麽能動手!”華璇清婉轉哭泣,華容琅此刻卻暴躁不已,這對兄妹你來我往之間還夾雜着顧齊淵微微的哄着華璇清的聲音。
華容舟平靜的好似局外人,表情晦澀不明,心間頓痛,微微側眼,臉頰火辣辣的疼痛襲來。
簪子不是不會落下來,就像她臉上受的這一巴掌,該來的都會來。
近乎慘白的日光落在破碎的簪子上,将其翠綠掩去幾分。
滿目蒼然。
華容琅那一巴掌如約而至。
躲不掉……
前世落地的簪子,這輩子還是落地了。
……
臉頰刺痛,華容舟眼中是極致的黝黑,心中湧動着的是讓她抑制不住的情緒,悔恨,不甘,但更多的是滔天的恨意。
如同置身于冰窖之中,從頭到腳都被剝奪了溫暖,日光距離她只有一步之遙,華容舟卻覺得永生遁入黑暗。
最後華容舟被關了禁閉,在別院裏三月不能外出,走出大廳時灼熱的陽光絲毫沒有舒緩她身上的寒氣。
華容琅下了命令說是要禁足華容舟,侍衛和小斯就明秋苑層層包圍,院門口也站着兩位侍衛,侍衛帶着刀嚴防死守,只留得丫鬟和吳玉侍候。
這樣的境遇在前世并不少見,但凡她做了什麽事情,丢了平南王府的臉時,華容琅就這般如是将她禁足,只不過那時候她還沒有搬到明秋苑,華容琅禁足她時只會讓她罰跪在宗祠之中,讓她對着列祖列宗反省自己的罪過。
華容舟于小軒窗旁邊,端坐于書案旁。
想着那道氣急敗壞的男聲,明顯是帶着對她的不耐。
“禁足明秋苑,哪兒都不許去,去宗祠也是髒了老祖宗的眼!”華容琅的話清冷中摻雜不滿,但也讓華容舟感到好笑。
看來華容琅是真的覺得她丢人了,連宗祠都不讓她跪。
明秋苑比不得那之前居住的雅戎小居,這裏小了許多,家居書桌博古架等都是不得精致,能算得上有,但算不上優等。
案機旁邊許久未焚燒過的香爐裏缭繞着滾滾煙香,盤旋而上,散去房屋中的幾分陰暗,又夾雜着濃郁花香。華容舟想想她上輩子偶然去了華璇清的院子,雖說秀麗雅致比不得她雅戎小居貴氣,但也是美到極致。
案機上噠噠噠噠的聲音緩慢而有節律的傳來,在安靜的屋子裏回響。
沒有照銅鏡她也知曉此刻臉頰的紅腫,華容舟已經吩咐了桃紅去拿些冰來,但如今接近半刻鐘過去了,丫鬟還沒回來。
丫鬟使喚不得,華容舟只覺得無力。
疼就疼呗,疼了才能長記性。
也真是活該,知道華璇清在華容琅和顧齊淵眼裏就是塊寶,還敢踩着尾巴上去挑釁。
……
“讓我進去!堂堂普通侍衛,也敢攔我的路?”
明秋苑門口吵吵嚷嚷的,女聲聲音嘹亮,頗為嚣張的透過小軒窗傳來。
華容舟擡眼望過去,眼睛一亮,随即起身,邁開步子出了房門。
在灼熱日光下,院門大處的少女飛揚跋扈,紅衣似血,帶着無比的灼熱的鮮活的氣息。旁邊還有一大概五歲的男童,着着紫金的長衫,長相也頗為精致,此刻正拉着紅衣少女的衣袖子,皺着眉老氣沉沉地勸服:“阿姐你低調一點,這是在別人家裏!”
旁邊還有一位身着衣衫和侍衛相近的白淨小厮,那人正是吳玉。
“讓她們進來,二哥只說要禁我的足,不許我出去,但是未言不許別人來看我。”
門外的侍衛也是怕極了紅衣少女嚣張的模樣,這位姑娘家身份尊貴,若真是惹起來,最後倒黴的恐怕也是他們自己,就此聽到華容舟的話,心間一松,立馬放下武器放紅衣少女進來。
明秋苑在平南王府裏可算偏遠的很了,從正門進來上好要走些路才能到,這會兒走近了才發現院子裏面也是荒的很,假山沒有假山的樣子,不算打眼,不知道是哪裏搬過來的古怪石頭。
四面的高樹也是枝桠嶙峋,但好在這會兒正是盛夏光景,枝繁葉茂,多了幾分野性。
紅衣女子名為楚燕,楚丞相的嫡女,楚家的大小姐,不似她父親那般溫潤爾雅,倒是華容舟一般,在上京城之中的名聲也是不過如此。
跟着楚燕一同前來的五歲多的孩子,正是丞相府家的嫡子,楚燕的親弟弟楚泓,只是楚燕這親弟弟和華容舟的弟弟不一樣,自小和楚燕親熱的很。
雖說姐弟倆也常鬥嘴,但是姐弟同心,甚是難得。
此刻楚燕帶着楚泓随着華容舟往裏走,越走越是不滿意:“你說說你怎麽就搬到這個破舊院子了?原來的地方住着多舒服,這次從你家正門走過來,我都走得我累腳,還這麽大熱的天。”
楚燕的語氣不耐,說話也直來直往的。
旁邊的楚泓害怕自家阿姐說話傷到華容舟,立馬拉扯了楚燕的衣袖子,讓她少說兩句。
“被罰過來的,以前行為不端,也算是瞎了眼。”
楚燕點頭:“這句話倒是對了,以前你還真的是瞎了眼,瞧上的那樣的人。”
“姐,謹言慎行!”楚泓氣急,提醒道。
“知道啦!知道啦!”楚燕擺擺手。
為了防着暑氣,華容舟把她們領進門就讓吳玉再去催着取些冰來。
沒想到剛剛關上門,桃紅就滿臉笑意的端着盒子過來:“奴婢慢了些,這會才來,但奴婢還多取了些點心過來。”
華容舟看着桃紅意味不明,只是微咬着唇角發出一絲冷笑:“你先下去吧,沒有我吩咐不要進來。”
“這……”
桃紅看了眼楚燕,明顯不想離開。
微眯着眼,華容舟降低了聲音:“怎麽?不想走?”
桃紅皺眉,不情願的伏了伏禮:“奴婢這就告退。”
這會兒桃紅只得離去,還按照華容舟的吩咐将門關了起來,華容舟回過頭去,楚燕已經自來熟的就着點心吃起來,嘴裏還連連叫熱。
本來華容舟和楚燕是起了争執的,二人就為了太子娶親的事争吵起來,楚燕瞧不慣華容舟一心想着嫁給顧齊淵的模樣,明明顧齊淵不算良人,怎麽華容舟就一頭紮進去了,還聽不得勸。
但是今日一大早華容舟遣吳玉過來說想和她見一面,楚燕就不生氣了。
昨日是顧齊淵陪着華璇清回門的日子,想必華容舟心裏極為不舒坦,于是楚燕就收拾了一番,帶着楚泓一同過來。
楚燕原本想着按照華容舟的性子,是吃不得半點虧,應該不會慘兮兮的慘到哪裏去,但這會兒看到華容舟的臉,楚燕一下子站起來,伸手捏着華容舟的臉:“這臉怎麽了?腫成這個樣子,是誰揍你了?”
楚泓注意到了,也是焦急萬分,眉頭緊皺:“是啊,容舟姐姐,你的臉是怎麽回事啊?”
華容舟深吸了一口氣,再次面對昔日好友,心間熱潮湧動,最後只落得語氣緩緩:“不過是昨日華璇清回門,今日我又說錯了話,二哥動怒了。”
“你二哥打你了?”楚燕驚呼。
華容舟點點頭:“不過也是因為我說了話不順他的意?”
“你說了什麽?”
雖然楚燕瞧不上華容琅,但是華容琅在上京也算得上是真君子,不知華容舟說什麽居然讓上京麒麟子都動手了,楚燕着實好奇。
“說了一句我喜歡太子會給我招致禍端……”
“……”
你這不是明擺着說太子不詳麽……
楚燕被梗的說不出話來。
華容舟聳聳肩:“這話他們抓不到毛病,我又沒有指名道姓的說是誰,他們非要自己往套子裏面鑽。”
楚燕點頭,也有些暗爽又有些心疼,此刻也顧不上吃點心,一把拉着華容舟坐下要給她上些冰,小心把桌子上的冰用手帕包起來,輕輕給華容舟敷着。
楚泓也拿出自己備用的巾子包着冰,輕輕的按在華容舟的左側臉。
姐弟二人如出一轍。
但下一刻楚燕語出驚人:“你和太子殿下分開也不錯,太子殿下看上去還算瘦弱,這樣的身子,女孩子家哪裏會快活。”
華容舟:“……”
楚泓不懂:“為什麽容舟姐姐嫁給太子殿下就會不快活?”
楚燕閑着的那只手一巴掌呼過去:“小孩子家家的,別問這種事情,等你長大了就知道了!”
把楚泓趕到一邊,楚燕更說什麽見不得人事情一般咬她耳朵,華容舟的臉瞬間滾燙起來,敷了冰都退不下去。
也不知道楚燕平日看的都是些什麽書,明明是未出閣的女子,卻在這種事情上這麽通曉。
攔不住楚燕言辭鑿鑿和她說着男女床榻之事,華容舟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麽,面紅耳赤,腦海中卻突然湧起一段記憶。
她記得壓在身上的偉岸身軀,她的身子被禁锢開來,身前火熱壓制,還有吞吐在耳邊的低沉呢喃。
作者有話要說: 華容琅,剁手吧……